由于街道拥挤,为了不引人注目,傅筠打发侍卫和小厮们去茶楼等着。于是,两个大男人跟在个小女人后面,百无聊赖。
傅筠背着手,萧泽玉抱臂,两人站在一旁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出点无奈。
“我还是头一回陪女人逛街,这可真有意思。”萧泽玉道。
而后又问傅筠:“你呢?”
傅筠职业习惯使然,他来到人多的地方就会不自觉将视线落在行人身上,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口中却是淡淡地“嗯”了声。
萧泽玉又往虞葭那边望了会儿,见她左手一个香囊右手一个香囊的挑得起劲,说道:“你在这等她,我去对面酒楼方便方便。”
傅筠点头,身子往茶寮的阴凉处挪了几步。
今日日头有点大,有许多人坐在茶寮里歇脚。三三两两坐在条凳上,要一壶凉茶,开始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秦大,媳妇都娶进门了还墨迹什么,直接圆房生崽子就是。”
“不妥不妥,她性子烈,我要是硬来,她万一寻死了怎么办?”
“我给你出个主意,”那人咕咚喝了口茶,说道:“天下女人都一样,你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再烈的性子也得对你服服帖帖。”
“真的?”
“我骗你作甚?”那人拍了下胸脯:“当年我那婆娘还不肯嫁我,后来她落水被我救了后,就乖乖嫁我了,还生了仨胖娃。”
“我跟你说,”那人继续道:“这女人,但凡跟男人有了肌肤之亲,那心就丢在男人身上了。”
这两人就坐在傅筠旁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耳中,他原本想忽视的,可那句“有了肌肤之亲,心就丢在男人身上”如润物细无声似的,就细细密密透进了心里。
昨日萧泽玉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原本以为是无稽之谈。
然而……
傅筠下意思地瞥了眼虞葭那边,女子身材娇小,帷帽垂落在她胸前,将整个上半身遮住,但依稀能看出些婀娜轮廓。
她正在挑选香囊,墨绿镶金丝的上好绸缎在她白皙的手上泛着光,她眼光还不错。
下一刻,傅筠微微蹙了下眉。
“杏儿,你觉得这个花样如何?”虞葭从一筐香囊中挑出个宝蓝暗纹的来,又看了眼左手上墨绿的香囊有点难以抉择。
“小姐,奴婢觉得两个都好看呢。”
“不若两个都要了?”虞葭说。
摊子主人赶紧说道:“姑娘真会挑,这两个都是针脚极好的,绣这香囊的人原先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家中招难,才不得不做针线活补贴家用,这款式及花样都是顶好看的。”
虞葭自己家里就是做绸缎生意的,好东西也看过不少,按理说自然是瞧不上路边摊子上的东西,不过这香囊花样子确实很别致,想来这摊贩没说假话。
既然是落难女子补贴家用,她也想帮一帮,说道:“行,那就都买吧,杏儿给钱。”
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有人“哎呦哎呦”地惨叫。
主仆俩转头一看,就见傅筠单手抓着个贼眉鼠眼的人,将其手臂反拧。
那人苦着脸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虞葭疑惑地看傅筠。
傅筠淡淡道:“他偷了你们的荷包。”
“?”
杏儿反手一摸,果真见腰上的荷包不见了,立即柳眉倒竖:“还不快还给我?”
“是是是,”那人赶紧将荷包丢过去,又对傅筠道:“公子,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万万见不得官,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傅筠也没想对他做什么,手一松,就放了人。
“多、多谢啊。”虞葭不大自在地开口道。
“嗯。”傅筠退开了两步,但没回茶寮那里去。
虞葭朝四周望了眼,见只有傅筠一人在此,问道:“萧公子呢?”
“表妹找我?”
萧泽玉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说道:“适才我定了个雅间,快午时了,我们先去酒楼用饭。”
“呐,”萧泽玉指着前方:“就在对面。”
“好,多谢萧…表哥。”虞葭领着婢女率先往酒楼走。
萧泽玉和傅筠跟在其后,进门前,萧泽玉胳膊肘拐了拐傅筠,低声打趣道:“英雄救美的滋味如何?”
傅筠斜睨他一眼:“你跟宋景琛很像。”
“?”
傅筠抬脚进门,幽幽道:“都很八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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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每到午时就容易犯困,没精力再逛,且心里还记挂爹爹的事,难以放开心怀。因此吃过午饭后就提议回去。
萧泽玉风流倜傥地扇扇子,问她:“那表妹高兴了没?若是祖母问起可千万要替我说两句好话呐。”
虞葭好笑地点头。
鉴于来时的尴尬,在回去的路上虞葭努力忍者困意,但凡眼皮子重了,就掀开帘子瞧外头的风景。
以至于等到下午未时回到萧府时,虞葭下马车都是精神恍惚的,整个人踉跄了下。
“唉——小姐。”
婢女还没来得及冲过来,虞葭就已经被人扶住。
傅筠见她站稳了,才缓缓放开她胳膊。
虞葭在门口与两人辞别:“今日多谢萧公子。”
她抬眼看了下傅筠,又说道:“也多谢傅公子。”
傅筠依旧背着手,淡淡地“嗯”了声,辨不出情绪。
不过,等虞葭走后,傅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头问萧泽玉:“你昨日说女子若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就会喜欢上那男子,可是真的?”
萧泽玉惊讶,问道:“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傅筠迟疑地点了下头:“我也不确定。”
“若是真的你当如何?”
“能如何?”傅筠反问。
“也是,”萧泽玉兀自点头:“别说你还有个未婚妻,即便没有,依你傅家门楣,断是不会让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进门。”
“啊,”萧泽玉惊讶:“莫不是你想将她纳做妾?”
傅筠面色一言难尽:“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有这种想法?”
“那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傅筠转身大步离去。
若是真的,他暂时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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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绕过璧影,就见管家迎上来:“傅世子,三公子,老爷回来了。”
“我父亲回了?在哪?”
“在书房。”
“行。”萧泽玉点头:“我这就过去请安。”
“呃……”管家为难地拦住他:“三公子,老爷说了,请傅世子一人过去。”
“???”萧泽玉惊了,委屈得很:“你确定没听错?我离家两年好不容易回来啊。”
“是,老奴没听错,老爷说了,找傅世子有事相商。”
萧泽玉愤愤地看了眼傅筠,酸溜溜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才是他亲儿子。”
傅筠勾唇,对管家颔首:“劳烦管家带路。”
到了书房,傅筠进门就对恩师行了个大礼:“多年未见,恩师可还好?”
萧太傅虽已是五十多岁之人,却并未显老态,眉宇间依旧是清朗之色,只在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皱纹会堆积在一起。
不过他平日鲜少笑,也就见到傅筠时会这般。
“起来吧,快坐。”
师徒俩对面而坐,中间是一张小叶紫檀茶几,傅筠主动上前煮水泡茶,边说道:“早就想来看望恩师,正好这次来南边办案,得了空闲。”
“案子好不好办?”萧太傅问。
“还行。”
“锦衣卫那地方最是容易得罪人,”萧太傅说:“里里外外都跟权贵牵扯不清,这几年倒是辛苦你了。”
傅筠是十八岁上任,直接被皇帝任命,四年间,从从四品的镇抚使破格提升到正三品的指挥使。
这样的速度是官场中历来就罕见的,也明晃晃地诠释了什么是天子宠臣,竟宠到了这般地步。
傅筠提壶倒水,细细的水柱沿着瓷白的杯沿冲刷,而水不外溅。
萧太傅暗暗看在眼里,这份沉稳没个几年的功底是练不出来的,他对这个学生很是满意。
面上的笑不禁又和蔼了几分:“我昨日听得侍从说你回来,就马不停蹄赶来了。今晚我让人备了好酒好菜,咱们师徒俩许久未见,好好吃一杯。”
傅筠斟了杯茶递过去,笑道:“好。”
两人又谈了些这两年发生的时事,最后,傅筠见自己恩师面□□言又止的,问道:“恩师有话请只管说。”
萧太傅羞赧,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确实还有一事难以启齿。”
“恩师但说无妨。”
“今日我那老母亲托我打听件事,是与你锦衣卫的案子有关的。”萧太傅说道:“前几日你们在雁县抓了一人,那人的母亲正好与我老母亲是结拜姐妹,为了这事都卧病在床,我母亲也哭得声泪俱下,务必托我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