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秦筑长城,恬击匈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汉出北地,燕然勒石,匈奴为之而远遁……”
李靖领头半跪在太极殿上。身后跪着二十多名将领,像什么副将张公谨、程名振之类的人,也都是一代名将。众人半跪在大殿上,听着内侍用他尖利的声音念诵着圣旨。
圣旨上先是说了一通骈四骊六的词藻,无非就是赞叹李靖灭匈奴之功,堪比汉时卫霍。接着便是大加封赏。李靖作为行军大总管,灭突厥战役的主帅,封赏之丰厚,自不待言。进封代国公,赐物六百段及名马、宝器等。
这些赏赐是李靖当初攻取定襄之后,李世民赐下的。不过那时身在军中,只是降旨说了一下,如今返回长安,才算真正的落到实处。当初攻取定襄城后,李世民曾满是高兴的对大臣们说道:“李陵以步卒五千绝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书竹帛。靖以骑三千,喋血虏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辈,足澡吾渭水之耻矣!”
攻取牙帐,虏获颉利之后,李世民又降下旨意,赐李靖食邑五百,进左光禄大夫。
至于其他诸将,也皆得封赐,几乎都是加了一级虚衔,升了一级或半级官,还得到宝刀玉器,丝帛财货之类的东西。
当内侍念道张允文的名字的时候,他瞬间竖起了耳朵。自动的忽略了前面的那通废话,只听内侍念道:“今进封张允文为开国县候,食邑平州,加邑百户。进云麾将军,加勋护军,赐丝帛三百,黄金两百!“
听到这一串封赏,张允文顿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在皇宫里接收了封赏之后,张允文和诸将出了太极殿,正要前往军营安置士卒,然而没走几步,尚未到达太极门时,忽然听得两声娇呼:“相公!”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允文立刻止住脚步,转身一望,却见两名女子正俏生生的站在一株腊梅之下,眼中闪烁着盈盈泪光,齐齐的望着自己。
张允文顿时觉得心头最软处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竟然一时痴住了。这时候,程名振正走过张允文眼前,后者连忙一把抓住他道:“程将军,麻烦你一件事,你到侦察营里通知李扬,就说剩下的事让他便宜处理,哈哈,老子不管了!”
说完,也不管程名振同意不同意,大步往那两名女子的方向走去。
程名振看着张允文的背影,先是一愣,接着看见腊梅树下的女子,顿时咧嘴一笑,转过身,往太极门走去。
“你们怎的在这儿?”一见李宇和支柔,张允文便恨不得将他们抱在怀中,不过看到周围禁卫冷峻的神色,顿时打消了这种念头。
只见李宇一双美目之中落下一串泪珠儿,接着用带着白丝手套的手掌擦了一下眼泪,面容上满是笑容的小声说道:“今日妾身前来拜见母后,想不到竟然遇见了相公!”
然而李宇话音刚落,一旁的支柔便“嘻嘻”笑道:“什么拜见母后啊,宇妹妹,昨日听说相公要回来,今日便一大早来拜见皇后娘娘!你可曾看见娘娘和你说话那会儿,那嘴角可是一直带笑啊!”
李宇听见这话,俏脸顿时通红,嘴中却不甘的说道:“还说我呢,柔姐姐你昨夜还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啊!”
支柔顿时沉默下来,缓缓低下头,接着猛地抬头说道:“相公,我真的好想你!”说着一把抱住张允文,“我好害怕你在草原上出什么事!那突厥可是草原上的霸主啊!”说道最后,这位热情豪迈坚强的奚族公主,不由鼻翼翕动,轻轻抽泣起来。
李宇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忽的抿嘴微微一笑。
“走吧!我们回家说去!”张允文抚摸着支柔的秀发,轻声呢喃道。
“对,回家!”支柔马上放开张允文,娇艳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咱们回家去!”
回到家中与二女缠绵了数日,几乎每日都赖在她们的闺房之中,餐饮全仗梅香和蕊儿两个丫头轮流送来。每当他们送来餐饭,看到房中情形,皆不由面红耳赤,放下食盒,便慌不择路的离开房间。
在这几日里,将积蓄几个月的精力通通发泄出来之后,张允文这才彻底体会到什么叫着“温柔乡,英雄冢”,就在他准备收敛一下,修身养性的时候,一名内侍来到府上,传来李世民的旨意,说是要在明日献俘太庙,大宴群臣,就连一向少露面的太上皇李渊也要出场,让张允文做好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张允文立刻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颉利献舞,这一舞,标志这曾将威名赫赫的东突厥,彻底的消亡了。
第二日一大早,张允文在梅香的服侍之下穿好衣衫,带好冠巾,再看看汝南公主和支柔郡主二人,也是穿戴整齐,庄严整肃。今日献俘太庙,朝臣大宴,长孙皇后也宴请了长安城内的命妇小姐,汝南公主和支柔郡主也赫然在邀请之列。
东方刚刚露出一丝白色,长安城里那些达官贵人的大门便已经打开了,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迎在门口,待自家主人上马。
寒风呼啸之中,一辆辆马车往太庙方向慢慢轻驰而去。
太庙外的数条大街上已经停满了各式豪华的马车,当李宇支柔同乘的马车到达太庙外时,已经找不到地方停了,只好停在离太庙隔着一座坊的地方,然后步行往太庙走去。
到达太庙之后,张允文便和二女分开了。她们要去长孙皇后处,和长孙皇后呆在一起,直到赐宴的结束。
到达太庙外面,这儿已经聚集了不少文武官员。凡认识是官员,张允文也一一上去打了招呼。而许多官员对于这位新晋的侯爵,也是多有客气,极其小心的说着恭维的话。
张允文一面应付这些官员,一面等待着李世民的到来。
终于,在等了近半个时辰之后,李世民的龙辇姗姗来迟。
李世民虽然面色严肃,但是嘴角却仍是挂着浅浅的笑容。先和众位大臣见了一番礼,然后立在太庙的台阶上等待着吉时的到来。
终于,在太史令傅奕第三次望了天色之后,才用苍老的声音大声说道:“吉时已到,告祭天地!”
李世民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步态庄重的一步步迈上那太庙并不长的台阶。
一阵“咚咚”的鼓声和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响彻在整个太庙,回荡于整个长安。
点燃一炷香,李世民朝着那供奉着曾祖李虎和祖父李炳的牌位跪了下来,庄重严肃的磕了一个头。
就在这时,魏征迈出一步,大声的诵道:“猗与祖业,皇矣帝先。剪商德厚,封唐庆延。”
念诵完毕之后,退回朝臣之中,李世民也缓缓的起身,走到太庙大门边,望着下面的众臣,心中豪气翻涌如山。
又经过一番繁复的礼节之后,魏征又走出一步,大声说道:“带突厥众人!”
只见三四十名衣甲炫然的士卒押着几十名穿着汉服,却神色沮丧的突厥人进入太庙台阶下的空地上。为首的赫然便是颉利和义成公主。其余人皆是突厥重臣,像什么右贤王,大叶护之类的,几乎都是突厥七姓里面的贵族。
他们走到太庙台阶之下,向李世民行了一个突厥礼仪。那义成公主本来不想行礼,可是旁边的颉利轻轻的撤了撤她的衣角,这才无奈的行了一礼。
李世民的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颉利身上:“颉利,你可知罪?”
颉利面色灰败,嘴唇翕动了两下,终于说道:“小汗知罪!”
李世民顿时满意的微微点头,大声叱道:“尔罪有五:尔父国破,赖隋以安,不以一镞力助之,使其庙社不血食,一也;与我邻而弃信扰边,二也;恃兵不戢,部落携怨,三也;贼华民,暴禾稼,四也;许和亲而迁延自遁,五也。朕杀尔非无名,顾渭上盟未之忘,故不穷责也!”每说上一条,颉利的头便低下一分,待到李世民说了不追究他的责任时,这才微微抬起头来。
李世民目光又转向义成公主,面色淡淡的问道:“你就是那个怂恿突厥犯我中原的义成公主?”
张允文一听李世民这样问,心头不由“咯噔”一条,他可清楚的记得历史上义成公主的下场,李靖突袭牙帐俘获她时,便将她给杀掉了。而如今,自己将突厥贵胄一锅端了,李靖当时为了突厥降众的稳定,并没有杀死她,而是一路押过来。以她对大唐的仇视和身份,今日恐怕会生出事端来。
果然,只听见义成公主满脸傲然的说道:“本宫正是大隋文皇帝之女,义成公主!”
李世民冷笑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义成公主蓦地大声说道:“本宫乃是大隋义成公主!尔等乱臣贼子,夺我大隋基业,杀我皇兄,戮我族人,其恨滔滔,掘波难尽!”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义成公主一把将过来阻止她的一名士卒推开,面朝众大臣,目光缓缓扫过。
大唐朝堂之中,多有前隋大臣,如今被她的目光一扫,不由瑟缩了一下身躯。
“萧瑀、屈突通、裴矩、陈叔达,还有你、你、你、你,你们都是大隋的朝臣,我大隋亡了,不知竭忠殉国,反倒投了李唐!你们这些卖主求荣的东西,总有一天,不得好死!”被赶过来的两名士卒钳住了身体,义成公主却是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声音似哭似怨,大声的咒骂着朝臣,咒骂着李唐。
李世民面色铁青的一扬手,两名士卒顿时拖着义成公主便往外走。其余士卒靠上来,押着颉利等人也离开了太庙。
隔着高高的院墙,张允文似乎仍能听见那义成公主的骂声。
经过义成公主这一闹,李世民也没有心情继续下去,匆匆的的结束了这场告祭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