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心头定下计来,但是张允文的眉头却是慢慢的皱起,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来。
看到张允文的样子,麹文泰心头也是暗暗着急,正要开口再次请求,张允文却是淡淡的说道:“国主,此事颇有难度,还需从长计议!罢了,现在正在狩猎,就不谈那些事了,咱们还是尽情的游乐吧!”
麹文泰听得此言,只好闷着脑袋喝了一口张允文水壶中的神仙醉,看着不远处李世民和一众文武说笑的样子。
眼看天色有些黯淡了,李世民大手一挥,示意打道回城。于是,又和来时一样,长长的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往长安方向走了回去。
虽然听了麹文泰说了购弩的缘由,但是张允文并不轻易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所以,他特地来了一趟调查院,想要查明情况。
听得张允文说罢,那陈全康和林然二人各自派出人手下去查实,半个时辰之后便找到了相关情报。
情报上显示麹文泰的确曾经和肆叶护可汗有过罅隙。
张允文顿时放下心来。剩下的任务便是说服李世民和几位重臣,只要将他们说服,那此事可成。
与庞大的西突厥帝国相比,高昌国不过是一个小国。然而就是这个占据了塔里木盆地的小国,却是位于西突厥、漠北、陇右三地枢纽之处,其地缘位置十分优良。而这麹文泰并不是一个安分的家伙,若是有大唐在后面暗中支持,这麹文泰定会在西域和漠北生出事端来,可以将这两地局势搅得一塌糊涂,大唐也好从中取利。
回到家时,张允文发现家门外停着一辆装饰极具西域风格的马车,顿时猜测那高昌王麹文泰又遣人前来送礼来了。
进入庭院,果然见到两名高鼻深目的胡人如同木桩子一般站在自家大门之外,见到张允文到来,其中一人连忙转身进屋。
片刻之后,张允文便听见了麹文泰那熟悉的笑声:“呵呵,张将军回来了,小王可是恭候多时了!”
一见麹文泰亲自前来,张允文连忙拱手客气道:“原来是国主亲自光临寒舍,敝处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小将深感荣幸!”
二人一边客套一边往大厅走。进入大厅,张允文只见郑方廉正站立着向自己拱手,顿时明白在自己未到之前,全是这位徒弟在陪着麹文泰。
坐定之后,麹文泰却开始赞扬起郑方廉来:“张将军厉害无比,就连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厉害无比啊!刚才小王和令徒谈起武艺之事,令徒口若悬河,还当场和小王的侍卫较量了一下。结果小王的两名侍卫合起手来竟都敌不过令徒。啧啧,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张允文顿时转过头望着郑方廉,后者颇有些骄矜的笑了一下、
又转过头来,向麹文泰道:“愚徒顽劣,没学到几分本事便四处卖弄,还请国主原谅则个!呃,但不知国主今日前来敝府,有何要事啊?”
麹文泰笑道:“前几次小王差人送来薄礼,张将军却是直言拒绝,后来送来的薄礼张将军这才收下!小王这次亲自送来薄礼,就是希望张将军莫要再次拒绝!”
说着一拍手,只见两名卫士抬着一个半人高红漆担子进入大厅。打开担子上的盒盖,顿时露出一个玉碗来,碗中盛有大半碗晶莹剔透,圆润无比的珠子。
“此碗乃是取和田玉雕琢而成,碗中琉璃珠乃是从波斯那边传过来的,共有三十三颗,请张将军笑纳!”麹文泰指着那玉碗和琉璃珠笑道。
张允文顿时一凛,无论是这和田玉碗还是琉璃珠,皆是价值万贯的珍宝。下意识地想着拒绝,忽然又想起李世民的话,想起这麹文泰送自己这些珍宝的动机,当下默默不语,那拒绝之言,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麹文泰看了一下张允文的神色,见他神情自若,毫无拒绝之意,这才放下心来,再示意侍卫打开第二层盒子。
侍卫领命,将装着玉碗琉璃珠的盒子抱起,下层盒中顿时露出一柄弯刀来。一名侍卫拿起弯刀恭敬的走到麹文泰身前,双手捧上。
“此刀乃是波斯名匠打造的宝刀,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叫着镔铁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再看看这上面的花纹,如同行云流水一样,实在令人赞叹啊!”麹文泰抽出弯刀,霎时间张允文只觉一股锋芒扑面而来,似乎连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不少。
波斯宝刀?镔铁刀?张允文接过弯刀,一看上面的花纹和泛着寒芒的锋刃,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这波斯宝刀分明就是一把大马士革刀,这种刀可是后世的世界三大名刀之一啊。拿起弯刀,猛的划过案角之处。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声,几乎察觉不到什么阻力,那几案一角便被切了下,如同利刃切豆腐一般。
“哈哈,好刀,果然是好刀!”张允文大笑一声,轻轻的抚摸着刀脊。旁边的郑方廉看着弯刀,眼中同样露出浓浓的喜爱之色。将弯刀递回给麹文泰,后者还刀入鞘,又将弯刀放回盒中。
“看来张将军很喜欢这柄弯刀啊!自古宝刀配英雄,这刀看来是非将军莫属了!”麹文泰笑着,示意侍卫打开第三层盒子。只见盒子里盛放着一张古旧的羊皮卷。
麹文泰笑道:“此乃小王送与张将军薄礼,还请张将军笑纳!”
张允文接过羊皮卷一看,上面用漂亮的汉字写着:“白叠布百匹、胡姬两名、黄金五百两。”
这能叫做薄礼么?看看光是这白叠布百匹,价值就有近万贯。张允文拿着这份礼单,却是微微皱眉的望着麹文泰。
麹文泰顿时陪笑道:“莫不是张将军嫌此礼太薄?”
张将军道:“国主哪儿的话,在下却是在思量国主送在下如此厚重之礼,在下如何能承受啊!”
麹文泰轻轻笑道:“张将军如何不能承受?只要张将军能在对我高昌出售弩机一事之上从中撮合,那小王自会感激不尽!另外,张将军练兵之法当世无双,不知张将军能否帮小王训练一下卫队?”
一听麹文泰的这两个请求,张允文顿时明白过来,这高昌王起先对自己那般热情,便是想着自己替他训练一下所谓的“卫队”,但是他绝对敢打赌,这卫队不过是一个幌子,这麹文泰想要的却是偷学练兵之法。至于弩机,恐怕是那日狩猎时临时起意的吧!
张允文面色极其勉强的说道:“在下既然收了国主的礼物,定当会为国主说话。至于这练兵一事,恐怕不行,在下身兼数职,少有闲暇啊!”
麹文泰听得前半句,面露喜色,然而听到后半句时,却是面色陡然暗淡下来。
送礼送完了,麹文泰和张允文在那里东拉西扯的闲聊起来。一旁的郑方廉也不时的插上两句话。
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暮,麹文泰便要起身告辞,张允文虽极力挽留,但麹文泰仍坚定的离开了。和郑方廉一道送麹文泰出了门后,张允文疑惑的问道:“对了,方廉,你怎的会在这儿?”
郑方廉笑道:“今日梅香前来通知我说是来了几个胡人,她不想去接待,两位师母远远了看了那高昌王一眼,公主殿下说什么‘胡人不像胡人,汉人不像汉人’,也不愿出来和麹文泰见面,所以嘛,身为师父的徒弟,我就出来招待这麹文泰了!”
张允文“嘿嘿”笑了两声,拍拍郑方廉的肩膀,二人一同进入大厅之中。
“方廉啊,你且说说,我这收下麹文泰的厚礼,并且答应他从中撮合一事是否正确?”张允文有心考较郑方廉,坐下之后,轻声问道。
郑方廉笑着回答道:“师父乃是稳重之人,做起事来定是三思而后行!这些事中,恐怕还另有玄机啊!”
张允文却是笑骂道:“方廉你也变得油滑起来了!想当初我初到学院的时候,你可还曾当众怀疑我是什么贵胄子弟,世家之后呢!”
郑方廉道:“跟着师父这般久,见识多了,自然知道师父的脾性。师父可不是为了私利而损害大唐利益的人!所以这才有此说法。”
张允文点点头:“确实如此!对于这高昌王之事,我心中已有一些想法。不过却还没跟陛下说!待会儿我将去宫中禀明陛下,争取说服他同意对高昌出售弩机一事!”
郑方廉知此事重大,也不再多言。
张允文站起身来,走到那一担礼盒边,拿起里面的弯刀,细细的观摩起来。
礼单上所列的白叠布、胡姬和黄金早在麹文泰到来之时,便送了过来,此刻正在侧堂之中。
半晌之后,张允文轻叹一口气,将弯刀悬在腰间,对郑方廉道:“趁着天还未黑,禁宫尚未关闭,我要进宫面见陛下,将此事好好的和陛下说上一说!嗯,那麹文泰送的礼物也要带上。你就拿着那玉碗琉璃珠和礼单和我一起进皇宫吧!”
郑方廉应了一声,将礼单和玉碗琉璃珠放在一个盒中,端起礼盒,跟着张允文便往皇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