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出征檄文一下,各个领军大将和被抽调出征的军府便即刻开拔,往西集结。当然这只是对于李靖、侯君集和李道宗这三路大军而言的,而其余的三路大军的将领就在吐谷浑附近州府人刺史都督,就地征调边军,不用劳关中军府出兵。
而由关中派往吐谷浑的大军将会在李靖的带领下,与年底之前赶往鄯州,在那里与其余诸路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在李靖带领的这路大军中,除了关中府兵、募兵等汉兵之外,还有一支叫做契苾的突厥部落派出的兵马,由契苾何力率领。
当张允文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顿时涌起无比的好奇。这契苾何力与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三人同为太宗时期最为著名的三大番将,其对大唐所做贡献比起那些汉人将领,亦是只多不少。
契苾何力是贞观六年投降大唐,如今算来,已有两年。此次西征吐谷浑,算得上是契苾部打的最大的一场仗了。
本来张允文还想去军营认识认识这位番将,但是考虑到自己还没有通知家中的娇妻、女儿这出征之事,又想起以后有的是机会和这位契苾何力见面,也就打消了这种想法,返回家中。
一回到家里,张允文便感到合家上下弥漫这一股不太对劲的气氛。李宇和支柔二人见到自己皆是闭口不言,只是用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而平时总是喜欢哭闹着让自己抱的张琰也是乖乖的蜷在母亲的怀抱中,一双眼睛迷茫的望着张允文,然后又回过头来望向自己的母亲。
“嘿,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啊?”张允文看着他们故作严肃的表情,有些好笑的说道。
支柔“哼”了一声,抱起张琰便望向另一边。李宇冲张允文笑了笑,也转向一边。
张允文见状,顿时嬉笑着上前,轻轻搂住李宇:“妹子,告诉相公,你柔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李宇抿着嘴笑了一笑:“这个我可不愿说!若是说了,待会儿柔姐姐怪罪下来,就不会让我抱琰儿了!”
听到李宇的这个借口,张允文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却又无可奈何的走到支柔身边,俯下身对张琰道:“来,琰儿,爹爹抱!”
已经快两岁的张琰闻言,顿时张着嫩呼呼的双手,口中牙牙道:“抱,抱!”
张允文顿时一把将张琰抱起,高高的举了起来。在空中双腿乱蹬的张琰霎时间发出“咯咯”的笑声。
而一旁的支柔则满是担心的说道:“慢点,小心点,别吓着孩子了!”
张允文将张琰抱在手上,笑着对支柔道:“怎么,现在和我说话了?”
支柔顿时娇嗔的看了张允文一眼,想要伸出手来从张允文手中夺过张琰。小张琰却是转了个身,将后背留给自己的母亲。直看得支柔轻轻的一顿脚,满是嗔怒的望着嬉笑不已的小张琰。
“好啊,你们父女都来气我!”支柔嗔笑一声,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小张琰的脑袋:“今晚你别想跟我睡了!”
张允文一听这话,当下接口道:“没关系,今晚本就不该你,轮到宇儿了!”
此言一出,二女顿时面色酡红,支柔又是重重的一顿足:“谁和你说的这个,我说的是我和琰儿!”
张允文哈哈大笑两声,将张琰送回支柔怀中。
这时候,李宇平复下心情,说道:“相公,这次出征吐谷浑,你也不跟我们说说,难怪柔姐姐会生你的气!”
听了李宇的这话,张允文顿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方才幽幽说道:“非是为夫不愿意跟你们细表,实是怕你们二人心头担心!所以准备在出发之前再和你们细说的!”
支柔听了,却是不屑的撇撇嘴:“如今这西征之事已是满城风雨,相公你就算是想瞒着我们也瞒不住啊!还不如早早的和我们说了呢!”
旁边的李宇也一个劲的点头:“相公自从征讨突厥回来,已经在家里歇了好几年了,再去出征,也是理所当然!我与柔姐姐心头虽然担心,可也相信相公的本事!”
听得二女这般说,张允文顿时微微感动,看着二女,目光之中闪烁着真诚:“二位娇妻真乃是为夫的贤内助啊!能娶得二位贤妻真乃是我张某人的福分!呃,既然二位夫人这般理解,那今晚我们一起来交流交流,畅叙一下别离之情,你们看如何?”说道最后,话音依然走调,嘴角挂着的笑容让李宇支柔二人一见便微微害羞。
“登徒子!”李宇嗔笑着骂了一声。
支柔却是双颊通红,微微害羞的点点头。
一旁的小张琰望着父母,小脸之上,满是迷惑不解,为什么父母一会儿闹,一会儿笑呢?大人的世界真是让人不懂。然而小张琰还不知道,今晚她不能和自己的母亲睡了,只有和梅香阿姨睡一块了!
虽说李世民在十二月的时候便羽檄天下,西征吐谷浑,可是,出征前的准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是后勤供应。早在檄文刚下的时候,便陆陆续续的有辎重兵推着大车往西而去,几十万石粮草从长安到陇右诸州,连绵不绝。
接着便是兵马集结。此次出征的主力依旧是当初征讨突厥时的那批老兵。这其中,很多人都是从隋末时便开始在疆场厮杀,堪称是老兵中的精锐了。他们平时分归诸折冲府,忙时务农,闲时练兵,几年下来,养精蓄锐,可堪一战了。当檄文下来,这些早就热血沸腾,等得不耐烦的老兵们纷纷从自家里拿出弓箭、短刀等普通武器,然后又在军府领出明光甲、横刀、长槊等基本的武器,在前来调兵的将军、郎将的带领下,往长安方向运动。
花费了近半个月时间,终于将计划之内的五万大军集结完毕。再加上当初东突厥降众组成的“游骑军”一部一万人,以及其他仆从军共计一万人,大军便集结完毕,开始蜿蜒出了长安城,往西行军而去。
张允文在目送了大军慢慢离开之后,看到旁边的李扬一脸羡慕的样子,顿时笑道:“李扬,你小子也别光是一脸羡慕了,可是最后出发,却要最先到达的一支队伍啊,兄弟们都做好了准备了么?”
李扬满是信心的笑道:“头儿你就放心吧,兄弟们现今可是斗志昂扬呢,别说是延后三天出发,提前十日赶到,就是延后十日出发,提前一个月赶到也没问题!”
“唔,那就好!”张允文笑着说道,“李大总管令我侦察营延后三日出发,却是不想让人,尤其是那些外邦使者知道我等在西征队伍之列,也好让我等韬光养晦,少为他国所知,以出其不意!”
李扬点点头:“这些属下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回去之后利用这几天时间给兄弟做做思想工作,免得让他们因为没有随同大军一道出征而闹什么情绪!”张允文转过头来,看着李扬,他忽然发觉,李扬竟然也留出了两撇髭须,眉头之上,依然隐有皱纹。拍拍李扬的肩膀,转过身,慢慢离开。
三日的等待很快过去。
当天中午,长安城门进出人流最少的时候,三千侦察营士卒分成三大股,往南、东、西三面而去。他们皆是一色的黑色衣甲,胯下骏马四蹄飞扬,鲜衣怒马,出城门之极,说说笑笑,好像一个大家公子带着仆役出游一般。然而细看这些人,却是背囊之中鼓鼓的,腰间横刀,马上武器深藏在袋中,杀机暗藏,杀气内敛。
当这些侦察兵们一出了长安,即刻按照事前约定,在渭水之边集结起来。
“弟兄们,你们可知道李大总管让我等提前十日到达鄯州的目的所在?”张允文穿着一身黑色的大氅,大声的对着三千人吼道。寒风呼啸,将大氅扬起,将吼声传得远远的。
见众士卒一脸茫然,张允文又道:“你们不知道,但是老子知道!原因就是那鄯州、廓州、河州、洮州等临吐谷浑诸州原先归附我大唐的党项、羌人听闻我大军将伐吐谷浑,竟然反叛大唐,重投吐谷浑帐下。他们熟悉地形,得地利之便,若是不能杀一儆百,威慑其余部落,则恐诸州皆会一片慌乱!所以大总管令我侦察营先行十日到达,肃清当地任何反叛势力,以铁血手腕,配合当地守军,实现诸州之安定!”
一听完张允文的解释,众士卒顿时默默不语,显然,他们对张允文所谓的“铁血手腕”是知根知底的。他们此次过去,恐怕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了。
想到这里不少士卒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惶然不忍之意,张允文却是没有训斥他们,毕竟侦察兵也是人。
沉默半晌之后,张允文看着这些士卒道:“我知你们心中定有不忍,此乃是人之常情,我也不会去追究的!可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有半分不忍啊,还望各位兄弟能在心有不忍之时,多想想大唐,多想想那些折冲府的弟兄!”
说完,再次沉默片刻之后,张允文一扬马鞭:“出发!”
当先一夹马腹,一击马臀,纵马往西北而去。剩余士卒也是挥动手中马鞭,跟着张允文奔驰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