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允文从被窝中起来时,发现整个长安已经是一片素白了。
前日张允文从皇宫回来,带来自己加官进爵的消息,整个张家边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当天夜里,张家便在家中大办家宴,宴请刘家兄弟、抚顺郡王等一大批与张允文有着亲戚关系的人和裴行俭、王玄策等还算义气相投的朋友。
当天夜里,张家热热闹闹的办了十多桌,一直闹到夜深。
看着自己的父亲升了官,那张继的心思也不由活络起来,唔,自己要不要去跟老爹说说,不去那军营。之那日张允文向他说起在军营中生活两年的事情之后,他便央求杨石杨叔叔带自己去军营里一观。杨石拗不过张继,便带着他来到宪兵营。看到宪兵们的日常训练,张继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原本以为这在军营中生活和在家里没什么大的区别,还可能天天练刀射箭,可是,面前这些人的训练让他感到一丝惧意,在这种军营里呆上两日恐怕自己都会受不了,漫说是两年。
当他趁着张允文高兴,小心翼翼的提出这个请求时,张允文根本就没有回绝,随口应道:“好哇!”
一听得这两个字,张继顿时兴奋起来,暗暗的捏了一下小拳头。
然而张允文接下来的话又令他郁闷不已:“既然不去军营,那说明你是不想当将军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国子监上课去吧!二十五岁之前,若是你不能考取一个进士,那你就卷着铺盖会去辽州种田去吧!”
一听得这话,张继如同被冰雪浇了一头,如坠冰窟。
“从文或是从武,你自己选吧!”张允文放下茶盏,淡淡的说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明日便是该送你去军营的日子了,若是你还没有决定,那我便会继续履行当初的承诺,送你去军营!”
张继面如死灰的低下头,慢慢的退开。
李宇在一旁听见张允文的话,又看到张继这般模样,不由轻声嗔道:“相公——”
张允文对于李宇的神情视而不见,摆摆手:“宇儿莫闹,此事为夫只有主张!”
李宇只好不再说话。
第二日,当张允文打开房门之时,首先看到的便是穿着一身长袍的张继。这小子面色通红,双眼却是乌黑的,看样子是在这寒风之中吹了风,而昨夜也定然是没有睡好。
“你决定了么?”张允文将目光望向庭院中薄薄的一层积雪之上。
张继点点头:“嗯,我要去军营!”
张允文眉毛一挑:“好,既然是你自己挑的,那可一定要坚持下来!”
生怕因吹了寒风而耽误去军营,张允文让人端上姜汤来给张继驱寒之后,这才带他前往军营。
临行之前,李宇抱着张继哭了好半天。
踏着地上的积雪来到宪兵营之中。那些宪兵瞧见张允文,连忙行礼。
宪兵营与炮兵营一样,设有三名中郎将各领一支负责日常训练。张允文找到一名叫着屈武的中郎将,想将张继塞在他这儿。
之所以选择屈武,却是因为此人素来以铁面形象著称,就连李世民也知道这位屈武。他治麾下兵马,令行禁止,要求甚严。在此次讨伐高丽之时,宪兵营最大的作用便是分驻兵力于各个城池之中,监察唐军与当地降卒居民。而屈武一部的人马,在辽东高丽诸城之中,表现得最为抢眼。
这屈武听了张允文的话,再看看张允文身边那个小屁孩,屈武为难的说道:“张将军,这事情恐怕不好办啊!张公子年纪太小了!”
张允文轻笑道:“屈郎将啊,我也知道张继年纪尚小,若是按照平时想训练,根本就吃不下这个苦,所以这训练嘛,倒是可以减半!我之所以带他来这军营,便是想让他感受一下军营的气氛。这小畜生做过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老子就是不想让他这顽劣之气继续涨下去,这才带他来军营的!屈郎将治军严谨,我可是最放心你了!”
屈武听了张允文的话,沉吟一下,没有一口拒绝。
张允文赶紧趁热打铁:“张继的身份你不需要对外公布,也不需要给他什么特权,就将他看成一个训练量只有一半的士卒。”
“好吧!”屈武勉强的答应道,“不过张大人,我可只会拿出三个月的时间来训练张公子。若是张公子没有一点长进,那么还请张大人领他回去!”
张允文当即点头道:“好!若是三个月都没长进,也确实该拎走了!”
议定之后,张允文便将张继留在军营之中,并约定隔上一日便会来看他一次。
等到第三日时,散了朝会,张允文便来到宪兵营,看望张继。
只见张继面色苍白的站在队列之中,跟随着前面的人一步步绕着校场跑着,看他那踉踉跄跄,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终于,在踩到一个小石子,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之后,这张继就这样躺在地上,仰天出气。
张允文向身边的屈武问道:“唔,张继跑了几圈了?”
屈武露出尴尬的神色:“呃,一圈!”
这校场很大,跑上一圈大概有近两里路的样子。一般来说,宪兵营训练时,也是跑个十圈变算完事。
不过这张继到现在才跑一圈,却是让张允文感到不悦。当下走上前,一把抓起张继道:“张继,你才跑了区区一圈,便累得跟条狗一样,还真是丢人,还不快快起来!”
谁知这张继一看到张允文,当下“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爹啊,我不想从武了,我要从文!”
张允文听得这话,当即大怒,一巴掌甩在张继的脸上:“老子怎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出来!当初老子让你选择从文还是从武,你自己选了从武,如今练不下去,又哭着从文,你当老子的话是什么了可以随时更改!”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跑圈的士卒们的注意,见他们有停下来的趋势,那屈武赶紧吼道:“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跑圈去!每人再加两圈!”
于是,这是士卒齐齐发出一声哀嚎之后,又继续上路了。
“呃,张大人,张公子还是挺难得的,昨日训练,已经坚持了一半,算是不错的了!”屈武见张允文打了张继一巴掌,赶紧上前劝道,“毕竟公子只有九岁,能完成这样的训练,已是不错了!”
“九岁?”张允文冷哼一声,向屈武道,“屈郎将,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屈武一怔,接着便笑道:“我九岁那年,家乡大旱,我和弟弟妹妹们往南成了流民,遇上乱军。他们不分好歹的乱杀人,老子为了保护弟弟妹妹,用枪捅死了一个乱兵!”
听到屈武这般说,不仅是张允文一愣,就连张继也是一愣。九岁杀人,这屈武也够牛了!
张允文又指着屈武身边的年轻亲兵道:“那你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那年轻亲兵黑脸一笑:“俺九岁的时候,跟着老爹编织渔网,下河打渔!”
张允文又点了其他亲兵,问他们九岁之时在干什么。无一例外,这些人在九岁的时候,便开始操持家计,或是混在军营之中了。
听完他们的陈述,张允文看着身边的张继道:“听到没有,他们九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而你如今又在干什么?若是你不是有我当你老子,恐怕你也差不离,现今就得跟家中长辈学着打理生计!”
张继目光复杂的看着身边一个个高他许多的成人。半晌之后,咬咬牙,一言未发,又开始在这校场之上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