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从长安城吹过,吹绿了朱雀大道两旁的杨柳,吹融了曲江之上的冰雪。曲江两岸的小麦在春风之中开始灌浆结穗,沟通长安与洛阳的运河也化了冰,河面更加宽阔,来往的船只也更加多了。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在李世民的带领之下,经过一次次战争,如今的大唐四面已无敌手,可以预见,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战争的发生。没有战争,人口也渐渐繁衍增长,农业商业也得以长足进步。在整个朝廷中枢和地方各级的领导之下,如今的大唐实力蒸蒸日上。
而之所以能取得如此进步,与贞观朝的吏治是分不开的。李世民对于吏治是非常重视的,贞观初年,便大肆整顿吏治,革除冗员,当然,还有不少武德旧臣。以后,在考察官吏的时候,州县官员皆要经他亲自考察,考察其人品、才能等诸项指标。并且大力提拔年轻官吏。这些措施使得贞观朝,乃是后面的高宗时代,武周王朝的吏治皆是一派清明,鲜有贪污弊案发生。
过了二月,皇宫里传出来一个消息,李世民病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大臣不由同时一愣。
要知道,李世民十六岁便上战场厮杀,一身武艺虽然不及尉迟敬德、程咬金等武将,当也是不弱。再加上每上战场时,又有一大堆武将保护着,所以他受伤也不多。其体魄健壮,极少生病。虽然患有风疾,但由于保养得当,每到夏日便避暑九成宫,所以也很少发作。
如今不过是初春,天气微微转暖,当依旧有寒风呼啸在天地之间。而风疾多发于夏季,所以李世民所患的病症可不是什么风疾。而是他受凉了。
没有李世民,这朝会也没怎么开下去,很多事情由三省仆射,六部尚书等人在尚书省商议决定。
当张允文带着李宇去看望李世民的时候,只见李世民头上搭着汗巾,卧在床榻之上,脸上露出浓浓的疲惫之色。
听到人声,李世民睁开眼见,只见张允文和李宇站在面前,当下露出一丝笑容来:“允文、汝南,你们怎么来了?”
张允文行了一礼,笑道:“小婿听闻陛下抱恙,特携汝南过来看望陛下!”
李世民摆摆手:“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偶染风寒而已,过几日便会痊愈!”说着,看了张允文一眼,“允文你来得正好,朕正好有事情找你!”
张允文拱手一揖:“请陛下吩咐!”
李宇见李世民和张允文谈起正事,知趣的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在李世民的笑容中退出了大殿。
“陛下有何事吩咐?”张允文看着床榻之上的李世民说道。
“呃,那边几案之上,有一封户部的奏章,你先看看,看完了之后朕再说!”李世民指着不远处的几案说道。
张允文上前拿起那封奏章,翻开一看,只见上面记述着关于大唐税赋问题。原来自从李世民发出重商令之后,商业发展飞快,到今年的时候,这商业税首次超过了农业税,从商人口大增。然而,这商业迅猛发展带来的税赋却与商业的增长并不成比例。如果说商业是以每年百分之二十的速度上涨,那么商业税最多以百分之五的速度在上涨。所以这户部度支司的郎中请求李世民增加赋税。
张允文看罢之后,不由掩卷沉思起来。自当初李世民颁布重商令与海贸令之后,大唐商业取得了长足发展。整个大唐,形成了以山东莱州为中心,辐射整个河北的商业中心,以扬州为中心,辐射整个江南的商业区域。这两处,皆是靠着海贸之利,吸引了大量的人、货物和银钱。而洛阳居天下之中,拥运河之便,水路辐射天下,北及幽燕南至扬州,西达长安,东可直通大海。洛阳为中心,辐射区域甚至包括了长安。另外,还有就是以益州为中心的商业区域和以广州为中心的区域。益州自古富足,又少受隋末战火波及,甚至连吐蕃的袭扰也非常的少,厚积薄发,成为天下瞩目的大都会是迟早的事。而广州则是担负着为整个大唐南洋舰队补给和转运物资的职责,这同样吸引了许多中原、江南商人远赴岭南,来广州做生意。
这五大商业区域,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大唐,再加上西域丝绸之路渐渐通畅,西域诸国货物流入长安,所以这长安的商业繁荣亦不在众商业城镇之下。
可是,细细一查这从商人员,便会发现,这大唐商业,亦是在世家的掌控之下。莱州有卢家、崔家、孔家等大小世家,扬州同样有独孤、宇文、周家等世家。这些世家的从商人数占据了大唐商户的三分之一,但是掌控的财产金额却是在三分之二以上。
诸多世家为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往往是沆瀣一气共同打压普通商家。至于隐瞒营业,少交、瞒交商税者,多不胜举。这便是商业税少缴纳的直接原因。另外,这以租庸调制度为核心的赋税制度,对于商业税亦有影响。
整个初唐时期的税收,是建立在小农经济之上的。这租庸调制便是能够很好的体现这种小农经济。每丁每年缴纳粟两石,称为租;交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为调。服徭役二十天,是为正役,国家若不需要其服役,则每丁可按每天交纳绢三尺或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标准,交足二十天的数额以代役,这称做庸,也叫“输庸代役”。国家若需要其服役,每丁服役二十天外,若加役十五天,免其调,加役三十天,则租调全免。若出现水旱等严重自然灾害,农作物损失十分之四以上免租,损失十分之六以上免调,损失十分之七以上,赋役全免。
可以看出,租庸调所缴纳之物,无论是米粟还是布帛,皆是实物。而商业的发展,最重要的流通媒介是货币。也就是说,这中建立在小农之上的赋税制度禁锢着商业的发展,而商业的迅速发展也冲击着这种赋税制度。
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李世民对商业的不够重视,和这以均田制为基础的赋税制度制约着商业税的增长。
张允文揉揉脑袋,这件事情可不好办!看李世民的这般模样,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出出主意,解决这商业税的问题。但问题是,若是张允文就这么将这问题说出来,定然会让李世民勃然色变。
若想增加商业税,要么打压世家,让这些世家交足足额的税赋,要么便彻底的变革赋税制度。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李世民肯定会选择前者。
所以,张允文根本便不会将后面的那条想法说出来。
“怎样?允文啊见过这封奏章之后,可有何想法?”李世民在旁边宫女的服侍下,坐在榻上,看着张允文微微皱起眉头,便笑着说道。
张允文听得李世民的呼声,放下手中奏章,走到李世民面前来。
李世民指了指旁边的一方胡凳,张允文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陛下,依微臣看来,这商税之时,若想增加,有两条措施!”张允文不急不缓的说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笑道:“朕便知道允文足智多谋,果不其然,愿闻其详!”
“这商业赋税,世家拥其财富足有大半,而其缴纳商业税,却是比起其余商人要少。所以微臣的第一条建议便是大力整顿商业税的征收。首先对于从商之人,皆需要到当地官府办理营业证明。若是没有办理者,不准其经营,否则以罪论处。征收税收之时,则是按照每家的营业额加以征收。赢利多者多纳税,赢利少者少纳税。对于迟滞纳税、瞒报赢利、未经许可而营业者,皆以罪论处,并处以十倍罚金。”张允文慢慢的说道。
一听到这点意见,李世民不由沉吟了一下,说道:“允文啊,地方之上,世家对官府是颇有影响力的。朕估计这营业证明之事,难不倒世家,却会难倒普通商人!另外,这营业证明一经发下去,是否就是说这些商人极其后辈皆得从商,不能另谋他业?”
张允文摇摇头:“这营业证明一来是为了统计从商人口,便于管理,二来是为了方便征收税赋。商人后辈,除了不得务农之外,其余皆可去做!若是商人不想从商,需要将这营业证明交还与当地官府,注销此证明!”
李世民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既然你许其后辈从事任何职业,何独不能务农?”
张允文笑道:“商人财力雄厚,若是让他们涉足于农事,凭借他们的财力,买田置地,易如反掌,这样一来,不就加剧了土地兼并了么?陛下可别忘了,大唐人口的增长可远远快于土地的开发啊!”
李世民点点头:“允文所虑甚是!呃,那么一道措施呢?”
张允文严肃的说道:“新增税种。例如设置海贸税,凡海贸船队出海做生意,须得依照货物价值,按比例抽税。从国外运进来的货物亦是如此!”
李世民不由皱眉道:“这样一来,那些货物的价格不就会提上去了么?这税收还不是最终转嫁给百姓了!”
张允文却是笑道:“那从国外运出之物,就算是加了价,也是他国百姓购买,要的也是他们的银钱。而那些运进大唐的货物,多是贵重物品,百姓很少买得起,多是世家贵族与商人在购买。当然那些维持百姓生计与国家需要的货物,需要将他们的价格衡定下来,让他们不得随意加价!”
李世民听罢,沉默半天,还是说道:“此事依旧有些不妥!算了,朕将此事交给辅机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对策没有!”
张允文见李世民已经下定决心,当下也不再言语。
这时候,李世民有咳嗽了两声,再次在宫女的扶持下躺在床榻之上。
张允文见状,当下向李世民躬身一揖,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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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悲哀,明天又要回趟老家,家里的一位身患癌症的长辈逝世了,明天出门下葬。而小半估摸着要后天才能回来!明天的章节设了定时发布。这两天只有每天一章,众位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