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等张三进来就把门关上,他们索性来个瓮中捉鳖,到时候他再瞧瞧这女的是笑还是哭。
谁知张三惊恐地咽了下口水,颤抖着嗓音:“……跑啊!”
就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逃,两条胳膊似面条般垂在身侧,那姿势仓皇又疯狂。
钱老五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茫然,就听清脆的嗓音问道:“人呢,在屋里吗?”
也不等他回答,她已经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钱老五越想越觉得哪儿有不对,张三可不是个脓包,他跟他合伙就是因为那厮下手比自己狠多了,这会儿,那个惊惧到极点的眼神始终在他脑子里挥散不去。
钱老五扫视了院子四周,抄起墙边的木棒,阔步走进屋。
而真一呢,已经找到了昏过去的李春如。
她上半身躺在炕上,腿耷拉在地,发丝凌乱,左右脸颊都肿得高高的。
衬衫扣子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被掐出了好几个红色指印,裤子被褪到大腿……
真一细细检查了一番,还好,她跟张三来得及时,钱老五还没得手。
庆幸之余,抑制不住的愤怒。
就想拿刀把张三钱老五两人都阉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女人。
真一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小脸绷得紧紧的,手忙脚乱帮李春如穿好衣服,因为太过气愤,鬼气开始从身体里溢出扩散。
钱老五举起木棍就要敲晕真一,突然见她身上弥漫着灰绿色的雾气,起初只是淡淡地萦绕在她周围,很快便越来越浓,将她牢牢笼罩着。
他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被眼前那团墨绿色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东西吓得目瞪口呆。
妈的,难怪张三落荒而逃!
这特么不是个人。
可要跑也来不及了,不妨一不做二不休,跟她硬刚一回。
这鬼不是好心,非要救李春如吗?那就给她找找事。
钱老五老奸巨猾,丢开木棍子,眼疾手快拿过桌上煤油灯。
真一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怔了怔,脸色倏变,难道他知道自己怕火?
她防备地盯着钱老五,却见钱老五抽出灯芯,将煤油洒向昏迷的李春如,说时迟那时快,真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挡了过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真一心说,哦豁!
她也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鬼啊,怎么就冲动了呢?
简直生无可恋。
下一秒便是刺鼻的煤油味儿和灼烧的热浪。
钱老五扔完灯芯,就见半蹲着的女人头发“滋——”地一下烧起来了,整个肩膀以上的位置全都被熊熊火苗裹着,不过眨眼功夫,她的脑袋直接掉落在地上,还朝他的方向滚了几圈。
滋啦啦的火苗窜动着,吻上他的裤腿。
而没了脑袋的女鬼还在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你找死。”
“啊,你别过来。”
钱老五有心理准备,依然被这一幕震得腿软跌坐在地。
他在原地来回滚动,试图熄灭燃烧的裤腿,可他滚到哪儿,那颗如同火球一般的头颅也滚到哪儿。
他试图站起来逃跑,无奈腿脚颤动发软,只能双手双脚往门外爬。
钱老五边爬边求饶:“饶了我,我给你数不清的烧元宝蜡烛,我给你烧大房子,烧佣人……”
真一伸手抓住他的腿,钱老五顿时觉得自己的腿仿佛被钢钎夹住,连带身体也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女鬼把他拖向还在燃烧的脑袋。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条街道。
真一随手扯了快擦桌布塞到钱老五嘴里,顶着没头的身子跑到院子水缸里打了一桶水,这才将烧得黢黑的脑袋浇湿。
等钱老五被烧得奄奄一息,真一才放过他。
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真一气得狠狠踹了钱老五两下,此时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真一一瞧,急了。
赶紧呼唤最强后盾老柳树。
“爷爷,怎么办啊,我打死人了……”
那头老柳树只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她忙不迭地替自己开脱:“我也不是故意害人性命。是他先烧我的头,他还拐卖妇女,作为一个嫉恶如仇,有良心有道德未来肯定是地府中流砥柱的鬼,我气不过这才下手重了点。”
真一对了对手指,期期艾艾问道:“爷爷,我这样也算脏了吗?”
“但是,你不是说只要我手里沾了血就会重新被引入轮回境吗?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不会是你和阎君吓唬我的吧?”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老柳树还没替她背书,她自言自语就抹平了那点子心虚。
不仅不心虚,还得寸进尺的叨叨没完:“阎君吓唬我就罢了,爷爷你怎么也吓唬我,亏我怕你孤单天天陪你说话呢……”
老柳树:!!!
真是谢了,他一点也不孤单。
简直怕了她。
一听真一开口,老柳树就知道如果不尽快打断她的话,又要被烦上大半天。
赶紧说:“你当地府是不讲理的地方吗?他的恶念太大,存了杀你的心思,你才能不受惩罚;同样,如果你存了害人的念头,你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好好呆在阳间。”
真一噘嘴:“……哦。”
她这么善良可爱,怎么会主动害人?
——祁珍除外。
老柳树:“不是头被烧了吗?没别的事了吧?那就不要跟老头子唠叨了,快去疗伤吧。”
谁能治治这丫头那张嘴就好了,实在是太能说了,关键说半天都说不到重点,听得人着急。
真一听出老柳树话里的嫌弃,嘴巴噘得更高了:“我当然还有事,正事。”
老柳树叹气:“说吧。”
真一:“我救了她,为什么没有获得功德呢?是我努力错方向了吗?”
为了验证功德这事,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头被烧成这样,还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养出个人样,如果这样都不算善事,她真不知道做什么才算积德行善,才能有功德。
老柳树叹气声更重了,这丫头叽叽喳喳又粗心。
还好木珠和木偶身体都由它的枝丫制成,他能感应到其中的变化,否则真要被她问住了。
“你静下心感受。”
真一乖乖照做,半晌后,她惊喜道:“真的不一样了。”
功德是很玄妙的存在,明明无形,但真一却能真切感受到它凝聚在自己的魂魄中。
当她催动它进入身体,便化为细碎的星光迅速被身体吸纳。
许是分量太少,真一没察觉出自己有没有发生改变,但她相信,只要多攒攒说不定弄死祁珍前她就变回人了。
想到这儿,真一立马动力满满。
“爷爷,还是您最疼我。”
“您在下面等着我,等我死回来就天天陪您聊天,我保证不故意气您。哎呀呀,我怎么就那么幸运呢,遇到这么这么厉害,还这么疼我的爷爷,我命也忒好了。”
“打住打住,小唠叨鬼你少拍马屁。不过,如果遇到麻烦也不要一个人扛,我解决不了的咱还可以找阎君。”
真一原地蹦了一下,欢快地应了:“嗯。”
老柳树满脸无奈地笑笑,这丫头真是赖上他了。
不过,这声爷爷他也不是当不起。小唠叨鬼若是用现在的身体修炼成人,也算跟他同出一源了。
得了准信的真一心情大好。
她蹦蹦跳跳捡起被烧回原形的脑袋,一截雕了人脸的黑黢黢的木头。
李春如醒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一个没有头的人手里捧着一块木头,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兴奋声,旁边躺着痛苦□□的钱老五。
映着门外的月亮,这画面实在太惊悚了。
李春如眼睛瞪大如铜铃,想尖叫,声音憋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她一醒,真一就晓得了,转身看她,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你醒了啊,那你自己到派出所报案。对了,他刚才叫得太大声,恐怕马上就有人来敲门了,你自己想好怎么说吧。”
反正钱老五都快没命了,亦不可能再伤人,真一交代完就抱起自己的头往外走。
她得赶紧回火葬场疗伤。
李春如害怕地缩成一团,意识到面前的“人”帮了自己,她努力克制着恐惧,哆哆嗦嗦问道:“……是你帮了我吗?你,你叫什么?”
真一好奇地侧过身:“你问这干嘛?”
李春如嘴唇颤动:“你帮了我,我,我想祭拜你,给你烧,烧纸钱。”
“哦,不用。”
真一挥了挥手,义正言辞道:“他们太坏了,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完,她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他还有个同伙叫张三,当心他找你麻烦喲~~~~”
这个“喲”字荡漾出波浪线了。
李春如咬着下唇,迟疑着问道:“……你能帮忙找到他吗?”
“我很愿意帮你找。”
真一语气活泼真诚,拒绝之意却很坚定:“因为帮你打这个畜生,我头被他烧坏了,我想帮也没办法,我这样出去多吓人啊,一会儿等有人敲门问情况,你让他们帮你报案吧。”
李春如还想说话,院子外已经传来脚步声,议论声。
真一不再理她,小跑到院子右侧,直接翻墙跑了。
她一路躲着人跑回火葬场,休息室里,大旺睡得跟猪一样,真一径自路过休息室,进入后面那栋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