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嘎子也习惯了她力气大的事实,麻溜地下车抬起另一端,两人配合默契直接往停尸间走。
“借过,借过啊。”
真一见那几人还揪着大旺和熊叔不放,也不管到底出啥事了,就故意抬着尸体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张嘴就胡说八道:“死者为大,大伙儿别挡路中间,对你们不好的呀。”
她一向帮亲不帮理的,何况现在还不知道谁没理呢。
众人一听,根本没来得及过脑子,生怕沾了晦气立马向两边撤开了。
真一径自从他们中间过去,倒是想回头看看情况,被杜嘎子叫住了:“忌回头,赶紧走。”
这话其实没什么科学依据,反正风俗上一直这样讲,他们也就遵守下来了。
真一不怕,十个成了厉鬼的张安道也不敢近她身。
她身上可是有阎君的力量,他们敢动她肯定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作为这里的员工必须维护场里的形象,她要是乱来肯定会让人怀疑嘎子他们的专业度。
这样不好。
真一强忍着好奇心没回头,只是脚步下意识快了两拍,猴急得很。
杜嘎子能咋办?
当然是大步跟上咯。
这边把尸体一放好,她就急不可耐拔腿往回走,准备去看热闹。
刚走近只听了一两句,稀里糊涂着呢,熊叔就让她到派出所喊白法医。
真一:……
行叭,谁让她是最敬业的员工呢。
派出所在荷花街。
从城郊过去骑自行车都得二十来分钟,且不提场里没自行车,其他人速度也不会比真一更快。真一叹息一声,看来自己是没看热闹的运气了。
她嘴上叨叨叨,办正事时一点不含糊,脚底仿若踩了风火雷似的,一路快跑过去。
四五公里路程竟只花了七八分钟。
路上行人只觉得一道虚影从身边刮过,连是男是女,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长安街红玉大饭店里,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目瞪口呆看着窗外,手上的红烧狮子头“啪嗒”一下掉在桌上,滚啊滚直接滚落在地板。
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心疼得一巴掌呼了过去:“专心吃饭,看什么看,肉不要钱的啊?”
这一巴掌算是把他打得回了神,男人“卧槽”一声。
兴奋得手舞足蹈:“爸,刚才你没看见,有个人跑得特别快,都跑出残影了,从那路灯到转角至少得有一两百米距离,他“咻”一下就过去了,我敢赌不超过三秒,太快了,太快了!”
“要是把他招进队里,今年的全运会咱们省肯定能拿下冠军,我真没见过跑得比他更快的人。”
老人气息都没变,冷哼一声:“吹牛不打草稿。”
三秒跑两百米,这是人能跑出来的?
“你不信啊,不信你去问那些路人啊,我就不信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
老人:“那你说,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年轻男人噎住。
都快成一道影子了,他哪知道?
“看,答不上来了,吃你的东西吧。等你妈知道你把人家女同志气跑了,回头要想吃顿好的就难咯。”
“……”
真一不知道有人想找她代表省里参加全运会田径赛,这会儿已经顺利见到白法医了。
白法医看了旭丰镇转过来的资料,对张安道的死因也非常好奇。整理好手头这份尸检报告,带上工具,叫上另外两个民警一块前往火葬场。
四人两辆自行车,推着自行车出来的其中一名民警见到真一,笑道:“是你呀。”
真一眨眨眼,尴尬不失礼貌地笑笑:“你是??”
“206国道,想起来没?”
真一看着他好一会,终于把他的脸和声音对上号了,恍然大悟:“哦,是你,你跟熊叔说话了。”
“对,就是我。”
民警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使了个眼神:“上来,我载你过去。”
真一见白法医和另一人已经走了,也不扭捏,侧身坐上去:“谢了啊,那你骑快点。”
“你居然真在火葬场干下去了,你不怕呀?”
真一:“有什么好怕的,你是警察,见了那么多命案难道还怕死人?”
这也太胆小了吧。
“怕,怎么不怕,一开始噩梦不断。”
警察也不是生来胆子大。
他刚进派出所时,经手的第一个命案是一名妇女被家暴致死。
尸体浑身没一处好肉,面部鼻青脸肿,脑门被钝器拍凹了一块,血啊,脑子啊,呼啦啦地混在一块,流得满脸都是。
他被恶心得当场就吐了。
连续大半个月,每天夜里都梦到女人的惨状。
这种冲击力是巨大的,差点让他干不下去。
后来老警察们开导了好久,他才从面对死亡的种种无奈和痛心中缓过来。
好在东川是小地方,那样惨烈的命案其实不那么常见,他渐渐就习惯了。
但说句心里话,都是跟尸体打交道,法医和火葬场的活儿他真干不了,能干下去的人绝对是勇士。
这一刻,祈真一瘦削柔弱的身影在他眼中无比高大威猛。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胆量就好了。”
真一想说死人其实并不可怕,他们的灵魂早就进入轮回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还没张嘴,就见前面巷子拐出来一辆自行车。
高大劲瘦的背影特别熟悉,真一嘴角翘起,立马没心思搭理小民警了。
乐滋滋地喊了一声:“盛景玚!”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
她一手抓着民警屁股下的坐垫弹簧,一只手欢快地挥舞着,看着就像单手抱着骑车的男人一样。
盛景玚长腿撑在地上,回头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他眼神微深,眉心不由得蹙了一下。
但很快又扬起嘴角:“要去哪里?”
直接把骑车的周闽忽视了个彻底。
真一跟周闽道了声谢,让他停车,周闽刚捏刹车,她立马跳了下去,朝盛景玚小跑过去。
两条又长又黑的大辫子垂在背后,随着她的动作调皮地晃来晃去。
刺眼的阳光落在她发丝间,一闪一闪跃动着,好像即将从头发上跑到别人心尖上跳舞。
“同志,你先走吧,我坐我对象的车过去。”
本来被醋意泡着的心顿时仿佛被洒了十斤白糖。
齁甜齁甜的,这下才正眼瞧周闽,无比温和道:“同志,刚才麻烦你了,我送她过去就行。”
“说不上,说不上,你们慢慢来,我先过去。”
周闽没品出盛景玚显摆名分的意味儿,点点头,脚一蹬车子往前跑了。
真一跳上车,两只手主动环上盛景玚的腰,娇声催促道:“快快快,追上去。”
她急急忙忙的样子,盛景玚看得又酸了。
他出门这么多天她就一点不想自己啊,说话也酸里酸气:“追上去干什么,这么多天没见面你就没别的话跟我讲吗?”
嘴上抱怨着,脚下动作没含糊。
一双大长腿蹬得很卖力,很快就要追上周闽。
真一听到他阴阳怪气,又不傻,瞬间明白他就是吃味儿了。
抿嘴偷笑,环抱在他腰上的手用力勒了勒,脸顺势贴在他后背,趁着自行车骑出城区,路人没几个人后撒娇地蹭了蹭:“今天早上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回家呢,没想到才过了半天你就回来了,这是不是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盛景玚唇角勾了勾,眼眸含情,语气颇有些荡漾:“想我了?”
真一心机地用额头抵在他衬衫上,用力点头:“想的呀。”
盛景玚笑。
只觉得心酥酥麻麻,软成一片,特别想丢开车抱抱她。
真一听他笑得开怀,耳根微烫:“你光问,怎么不说想我?”
盛景玚:“你觉得呢?”
真一撇嘴:“我不想觉得,也不想猜,就想听你讲。”
她就是这样。
想什么就坦坦荡荡地说,心底有几分热情就要说几分,也希望能立刻得到对方的回应。
真一在感情上属于积极进取的那类人。
用乌芳的话说,她胆大不矜持,跟村里的姑娘们相比,总是缺了几分女孩子的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