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馅啊, 不能放多,不能放少, 也不能放歪,放好以后要稍做整理使边缘圆润平整。
面皮对折后,要在不偏不倚的正中位置按压定型,第一个褶起于中心点侧边1.5厘米,向外每隔0.6厘米一褶,每边捏三个,两侧要对称。
捏边时力道要适中,既不能太轻散了馅,也不能太重让边缘走了形。
屏住呼吸,封好整个饺子边,一只仙女饺的完美复刻品新鲜出炉!
两只饺子并肩而立,根本分不清谁是模特饺子谁是复刻饺子,连双胞胎都没有这么像!
“还行?”颜歌秀出自己的大作。
颜女士看着两只几乎完全相同的饺子,莫名松了一口气,“还行。”
生活的真实感席卷回来,颜女士蓦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饺子而已,孩子懒得仔细包,那就随便包包,她怎么还想到那种不着调的事情上去了。
仙女也看着那两只饺子,说不好为什么,就有点不高兴,不想包了。
晚些时候外卖送到,年夜饭总共十道菜,外加一瓶红酒。
菜品装盘端上客厅茶几,正好也到了春晚开演的时候。电视机打开,四人围绕茶几落座,伴着热闹的春晚背景音,开吃!
颜歌坐在背对电视机一侧的地面上,屁股底下一只靠垫。坐姿夹不到摆得远的菜,她随机切换成方便夹菜的跪姿和蹲姿接着吃。
女侠与颜歌坐在同侧,同样是垫着靠垫席地而坐。但她的朝向和颜歌不大一样,整个上半身都彻底扭向了电视机,端碗啃猪蹄看春晚看得全神贯注。
相比地板上坐没坐相的侠歌组,对面沙发上的真·颜氏母女组就显得优雅得多,一个两个的都举着摇晃的红酒杯小口抿。
酒席上不聊天就有点寂寞,作为主人家,颜女士觉得自己该和客人聊聊天,以显示自己的热情。
对面的短发姑娘看电视过于投入无法交流,颜女士选中了坐在身边的南笺。
“你们买的哪天的票回家呀?”颜女士挑起话头。
南笺爱答不理,顺着颜歌那套“她们没买到除夕前回家的车票才来这里过年”的说辞编下去。
“明天的。”
“明天还行。”颜女士再问:“那你家在哪里呀,远不远?”
南笺凭直觉说了个城市,“在海湾市。”
“噢,海湾市啊……”念出这个地名,颜女士微笑,“挺好的,小歌可喜欢海湾市了。”
颜歌正跟着春晚抢红包,听见自己被点名,头也没抬,“嗯?什么?”
“说你喜欢海湾市呢。”
“哦。”
微醺的颜女士四十五度仰望墙角,眼神有些许失焦,开始追忆往昔。
“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们去海湾市度假?你当时还说长大了要住在那儿的海边,养条小狗,天天在沙滩上遛狗。”
颜歌当然不记得,她都没有这段记忆,“哦哦”两声糊弄了事。
而真正经历过这段过往的人,由于童稚时期的记忆过于久远,早已遗忘了自己随口说过什么。
但她妈妈却记得。
原来,她妈妈都记得?
南笺忽而有点难过。
难过的同时又很生气。
过去她还在的时候,她妈就不会像这样和她谈论往昔趣事。
只会对她说“我后悔生了你”“我后半辈子活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之类的屁话。
既然那么后悔生下她,既然那么痛恨她的存在,那就谁也不要在谁面前出现。
结果呢,现在她离开了,她妈又跑回来找假女儿,两个人融洽得好像真母女一样。
她妈,甚至还会向假女儿分享本来属于她的童年。
嗤,可笑。
心里越是生气,南笺表面看上去越是无害,“阿姨,你们家每年除夕都是这样过的吗?母女俩一起,好温馨呀。”
颜女士酒杯一顿,从面部到肢体全都凝固了似的。随即,她敷衍地点头笑笑,“嗯。”
南笺没有拆穿,佯装艳羡地说:“真好。不像我妈,连过年都不会回家看我。”
颜女士不知道仙女她妈是谁,可颜歌知道。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打转,颜歌不禁猜想仙女这样说是不是在指责颜女士。
早知道她们母女间有些不愉快,难道这就要开始跨频对线啦?
颜歌赶紧低头安静吃饭,努力降低存在感,给沙发上二位留出私人空间。
“为什么?你妈妈工作很忙没空回家吗?”颜女士这样问。
“不是,她没有工作,只是不想见我。”仙女这样答。
在理智上,颜心颖明知眼前的女孩是在说她自己的妈妈,却总有种奇异的代入感,也许是因为境况相似?
“和你妈妈吵架了吧?”颜女士问。
仙女没作声,只定定望着眼前的人。
颜女士侧头看了看专注吃饭的颜歌,若有似无地叹气,拉过南笺的手拍了拍。
“妈妈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别看她年纪比你大,倒不见得有多成熟懂事。要是她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那都是气糊涂了乱说的。
“她心里根本不是真的那样想,天底下哪会有妈妈不想见自己的女儿呢?”
仙女并不领情,“哦?可她还说过,宁愿当初没有生下我。”
颜心颖内心咆哮:什么?世界上竟还有另一个像她一样的魂淡妈妈吗!
但外表依旧是稳重的长辈模样,“有时候妈妈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糟呀,一时想不开说了那样的混账话,后面的每天她都有在认真反省自己。”
颜心颖: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有在反省了。
仙女:哦豁,这是承认自己真的有那样想过了?还挺诚实,绝交吧。
仙女不打算再理颜女士了,但是也不打算再恨颜女士了。她就当没有这个妈,从此江湖不见。
颜女士却轻轻揽过仙女,在她耳边说:“你妈妈现在也肯定在偷偷挂念你,她每时每刻都想要跟你和解,却又找不到机会说不出口。”
刹那间,南笺心里刚刚筑起的防线轰然崩塌瓦解,“真的吗?”
无知无觉的颜女士继续为决堤事业添砖加瓦,“当然了。好孩子,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好或不好又能怎样?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往后再也见不到了。
仙女的眼泪就这样翻腾着冲破堤坝,控制不住地奔涌出来。
颜歌给仙女抛过去一包纸抽。
仙女忙着落泪,没空接。纸抽包擦着颜女士的后背飞过去,落在沙发上。
“胡闹。”颜女士横了颜歌一眼。
仙女推开颜女士,颜女士这才发现她在哭,连忙背手摸过纸抽,边递纸巾边哄她。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个小姑娘掉眼泪,颜心颖感到一阵心疼,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的眼睛竟然是湿润的。
电视机里,年轻的歌手坐在道具积木上拨着吉他,身边的老派歌手哼唱着一段摇篮曲改编的旋律。
正在演出的这个节目,是一首亲情歌曲。
女侠转回来夹菜,一眼就瞧见对面相拥而泣的母女,惊讶地张着嘴巴靠近颜歌,小声问:“她们怎么了?听歌听哭了?”
颜歌懒得从头解释,应付点点头。
女侠放下碗筷,对着电视机啪啪鼓掌喝彩,“妈呀这歌厉害了!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好,真好哇!”
仙女、颜女士:“……”突然间我就哭不出来了。
吃吃喝喝看节目吐槽,直到临近零点,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响起。
吃饱喝足的女侠跑到玻璃门旁,向外张望,“我们也出去放鞭炮吧?”
颜女士正收拾茶几台面,“你们去玩吧,我在家里给你们下饺子,等会儿回来吃。”
颜歌三个于是上楼穿了外套,拎着装鞭炮的黑塑料袋,一起来到家门外的空地上。
塑料袋打开,女侠先取出长挂鞭炮铺展在地面,转头叫颜歌:“点火的东西,火柴,打火机,来一个?”
打火机没有,颜歌给她一盒火柴。
冬夜风大,火柴在室外一烧着就被吹灭了。女侠划了几根,死活点不着鞭炮,逐渐暴躁。
“啊啊啊换你来!”女侠愤而祭出全自动点火神器·仙女·南笺,问她:“最基础的火咒,给来个小火花就行,应该会吧?”
“嗯哼。”仙女已然接受了这工具人般的设定,让女侠靠边站,认命点火。
仙纤素手轻巧一指,鞭炮声霎时噼里啪啦炸响,火光飞溅。
颜歌捂住耳朵,又见南笺伸手一指,鞭炮另一端也被点燃。
火星从两端一路炸向中间,双倍的喧嚣,双倍的耳朵疼。
女侠却不为所动,双手叉腰威武地迎风而立。
长挂鞭炮开了二倍速燃完,仙女点火有点上头,不等女侠动手,主动取出其余鞭炮摆好,嗖嗖几下全给点着了。
一时间爆竹齐鸣,看得颜歌眼花缭乱,耳朵也麻木了。
最后,袋子里剩下一盒砂炮。
小小的纸盒子里,装满了包着火药的小纸团,也就是砂炮。向地面用力一摔,砂炮会发出清脆的“劈啪”声。
这是颜歌小时候玩的东西,拿过外包装,上面还真写了“儿童安全砂炮”几个字。
啧,就感觉有点幼稚。
但女侠玩得特别开心,连高冷的仙女也连着丢了好几个。
颜歌也便放开手脚,管它幼稚不幼稚,抓了几个劈啪往地上甩。
剩下最后三个小砂炮,女侠护住盒子不许别人碰,拿出其中的两个,分别分给颜歌和仙女。
人手一个砂炮纸团,仙女问:“干嘛?”
女侠表示不干嘛,“一起摔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