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乐得不行了,感觉自己真是赚了。她要上夜校的话还得交学费,那个可比几顿饭贵多了。
有书打岔,三天四夜的火车,两人居然也扛过去了。
临到要下车时,他们一致认为,如果下次还坐这趟车,春秋二季他们应该准备好水果萝卜,倘若是夏天,那就应该弄点香瓜以及西红柿和黄瓜,能够满足身体对蔬果的需求。当然,像煮熟的咸鸭蛋之类的,也是下饭佳品。
下车之后,周秋萍和余成就啥都不想了,因为他们悲催地冻成了狗。
娘哎!这才9月中旬呢,海城街上的姑娘们还穿裙子呢,这边已经告诉你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凉好个秋了。
一阵风吹过来,真是冷彻心扉。
第61章 挣钱的好地方
过来接站的是个胖子。
其实他的脸不胖, 只是小肚子挺挺的,让人感慨万千,他去年才退的伍啊。
余成看了直摇头, 十分惋惜:“老白, 你肚子上的肌肉全变成肥肉了吧?白练这么多年。”
老白却振振有词:“变成膘才能扛冻啊,总比你冻的缩脖子强。弟妹, 你说是不是?”
周秋萍赶紧解释:“你别误会, 我们是同事。”
老白斜眼看余成,脸上写满了嫌弃:“看你这点出息,就在眼前的机会都不晓得把握。这么好看的姑娘,跟邓丽君似的,你白长这么大的眼睛。”
周秋萍无语:“我都有两个孩子了。哎呀,你们这儿可真冷, 没想到降温这么快。”
老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上下打量周秋萍, 咂咂嘴道:“真看不出来,你都当妈了。这就叫冷啊?我跟你讲, 前年这时候都下雪了。”
周秋萍替人操心:“那大家棉花来得及摘吗?”
上辈子, 她离不了婚, 又被冯二强百般纠缠,一度想过想到新疆采棉花。后来因为儿子极力反对才不了了之。不过,她也因此知道了棉花盖过雪之后质量就会大幅度下降。
老白乐了:“你懂的还挺多啊。这我可搞不清楚, 我就知道现在他们机关工厂里的人个个都在忙着摘棉花呢。”
两边一面说一面走,老白还帮忙拎行李箱。
出了车站, 瞧见老白开的面包车时, 余成感叹了一句:“你个老小子, 你这是真发财了呀。”
80年代的人不看住房, 因为人们根本就没商品房的概念。农村还能自己盖房子,城里就只能等单位分房。
80年代的人看重车,谁有车,那就是身份的象征。因为这个时代的车跟30年后比起来可一点也不便宜。一辆普普通通的面包车也要好几万。这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够负担的。
老白有点小得意,嘴上就凡尔赛:“也没挣几个钱,饿不死而已,去年也就是10万块。”
余成倒吸一口凉气:“10万块你他妈才是饿不死,你这是饕餮啊,肚子能吃多少?我算算,10万块我不吃不喝在部队干到死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现在效益不错的工厂,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都未必有1000块。
老白立刻拉拢他:“所以说让你早点走得了。哥哥不讲虚的,你过来给哥哥帮忙,一个月保底给你开1000。怎么样?哎,你好好考虑啊,我这是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有钱不挣王八蛋,我一想到自己少挣了那么多钱,我心口都痛。”
余成只是笑,并不接他的话茬,只开口询问:“我要的东西你备好了吗?”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打5折收上来的,我的哥哥。你倒腾这个有什么意思?忙进忙出上千块钱顶天了吧。你真不如跟我干,省得跑来跑去的,还落不到一分钱在手上。”
周秋萍摸着鼻子看窗外,惊讶地发现乌鲁木齐远比她想象中的发达。说实在的,光看街上的红男绿女,她还以为自己在海城呢。大家一个比一个穿的时髦。
老白听了她的评论,哈哈大笑:“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乌鲁木齐,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包容性特别强。基本上海城羊城流行什么,这里能够马上同步。真的,阿成,你要跟我干,绝对不后悔。别听外面吹南方有多好,遍地是黄金,真要说发财的宝地,还数这块宝地。”
老白说这话底气十足。双方交易完毕之后,他就一定要带客人逛逛。
“我晓得你要去哪儿,可现在要有车啊。等车子来了,我保准安排你们过去。”
面包车将大家拖到1栋5层楼前,老白眉飞色舞地领着人下车。
周秋萍看着“新华饭店”的招牌,感觉这位老兄果然是生意人,见面先吃饭。
结果他们跟这老白走进房间时,集体傻眼了。这哪里是什么饭店包厢?这简直就是小商品市场。
一间屋子4张床位,每一张床上都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商品。什么衬衫、裤子、裙子、皮带、丝巾还有琳琅满目的小饰品,简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各个床铺前都站着老板招呼客人,挤挤挨挨的顾客也相当大方,几乎没有人空手走出去。客人也是五花八门,有汉人也有包着头巾的少数民族,至于是维族还是其他什么民族,周秋萍就说不准了。
老白的妻子体型和丈夫相当,两口子一看就是夫妻脸。她忙着做生意,只匆匆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又开始招待客人。
周秋萍坚持掏钱买了两件夹克衫分给自己和余成御寒,然后跟老白感叹:“这里也在抢购啊,果然是席卷全国。”
老白先是一个劲儿嫌她太客气,然后大摇其头:“啥抢购啊?一直都这样,生意就没差过。原本这饭店还怕开不下去。我们浙江人一来,哈,把财气全带来了。你看看这些,白天是商铺,晚上是吃饭睡觉的地方,是不是什么都不耽误啊?”
周秋萍来了兴趣,颇为好奇地问:“你们这边租金怎么算?一张床多少钱?”
老白大摇其头:“你还指望在这里租一张床?我告诉你,地下室都占满了,根本没有空床位。我这半张床要不是我本家兄弟回家娶媳妇去了,还轮不到我呢。”
余成也追了一句:“这么厉害呀,那你这半张床一个月多少?有100块吗?”
房间里的人笑得不行,对面床上的人伸手指床板,比划给他们看:“就我这点,已经300块钱一个月啦。”
周秋萍跟余成都大吃一惊。天哪!那一点点格子才多大?最多50厘米吧,居然都能租出300块。
摊主趁机跟顾客强调:“别砍价了,再砍的话我连租金都付不起了。老说我们挣钱多,也不想想我们的成本有多高。”
拿货的人还要再讲讲价:“老板你出货多,就算每件少挣一点,一天下来就能把租金拿回头了。”
双方你来我往,最后客人还是大包小包地走了。
老白跟余成兜底:“你别小看他这点地方,他一天起码能出50件夹克跟衬衫。”
周秋萍惊讶:“生意这么好啊,我看羊城也差不多了。”
“我跟你讲,这里真的比南方好做生意。我来了之后才晓得自己是井底之蛙,以前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骑马上班呢,现在才晓得跟人家一比起来,我才是土老帽。”
周秋萍哈哈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东张西望,看了一回之后又询问,“乌鲁木齐还有没有其他这种类型的小商品市场?”
“没有,整个首府都没有大型的服装家纺制品的批发市场。”
周秋萍叹气:“那可真是亏了。就看看现在的生意规模,要是有个小商品市场,那真是坐等着数钱。”
老白猛地一拍双手,双眼放光:“哎呀,周同志还是你有眼光,我也是这么想的。真的,阿成,你们也别倒腾其他的了,和我在乌鲁木齐弄个小商品市场。像义乌那种,挣的钱绝对不比走私少。何苦走私呢,我说起来都觉得丢脸。”
余成立刻强调:“你别瞎说,我可没走私。”
但他同样没有驳斥老白的话,反而开始一间房接一间房的看里面的生意,显然颇为意动。
老白的妻子招呼丈夫进去帮忙时,余成就询问周秋萍的意思:“你觉得这里能办市场吗?”
周秋萍点头,颇为积极:“当然能。你别忘了新疆靠近中亚,到时候你们真把市场建起来了,绝对少不了挣钱。”
都说八.九十年代是军队最穷的时候。可这个时期在新疆做买卖发了大财的人也不少。如果能够进行国际贸易的,钱更是哗哗如流水淌进来。
富贵未必带来安宁,但贫穷绝对可以滋生罪恶。
手上有武器的人罪恶了,那可真是炸.弹。
余成沉吟片刻,没再吭声。
不过吃完饭之后,老白再开车带他们在乌鲁木齐大街小巷逛时,余成明显对这个城市观察的更仔细些,还时不时就提出问题。
周秋萍则盯着窗外看,什么新疆人民会堂、自治区工会大厦、经委大楼,应该盖了没几年,看着簇新。
汽车经过的马路也相当漂亮,道路中间有花草树木,这种模式现在估计在全国都少见。
9月的乌鲁木齐,依然繁花似锦,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各色鲜花,跟这个城市的阳光一样,饱和度超标。道路两旁的槭树叶片红彤彤的,十分醒目。
老白还在滔滔不绝地推销乌鲁木齐的商业环境:“你可千万别小瞧乌鲁木齐老百姓的购买能力。他们吃穿用都舍得的很。尤其是衣服,乖乖,我老婆都舍不得买的,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买下。过年的时候,他们买酒是一箱箱的买,买羊是整只往家里扛。这边吃的喝的都不错,相当地道。”
车子停在了路边,老白买了烤羊肉串非得让他俩尝鲜:“我跟你们说,内地真吃不到这么地道的羊肉串。还有西瓜、甜瓜这些,你只要吃过这里产的,你再出去吃,就感觉跟水一样。”
余成问他:“你想建小商品市场,那你考察过没有啊?”
周秋萍补充道:“有没有企划书?市场选址在哪里,面积有多大,预计工期有多长,花费有多少,目标销售人群有哪些?这些你是不是心里都有帐了?”
她这问题一个接一个,直接问趴了老白。
这时候的商人和30年后的买卖人还真的不太一样。
就这么说吧,傻子瓜子的创始人连账都看不懂,也没耽误人家发财呀。
现在华夏大地的商业发展,主流就是野蛮生长。
老白嘴巴张的大大的,半晌没吭声。
余成趁机表明态度:“你一张白纸,你让我怎么跟领导汇报?一句话,就想弄钱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有多穷。”
老白悻悻地挥挥手,嘴里嘟囔着:“行了行了,我有数,等我把计划弄好了,你在给我上达天听。我跟你说实在的,要不是我一时半会儿凑不到这么多资金,我才不找你们呢。我肉烂在锅里,自己闷着吃香。”
余成哈哈大笑。
乌鲁木齐日照时间长,这会儿九月天,晚上八点多钟太阳才下山,城市却依然热闹。
老白请他俩在浙江老乡开的饭店里吃晚饭,开了当地的特产白葡萄酒,又上了烤羊排。
饭店老板听说是老白战友来吃饭,还特地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彼此寒暄几句之后,饭店老板询问老白:“上你那买东西,国库券可以抵4成的价格,是不是真的呀?我有老表准备拿一批衣服。”
老白随口回应:“当然是真的,让你老表过来找我,保准货真价实。整个新华饭店哪个不知道,我老白的的确良衬衫和裙子质量没话讲。”
周秋萍跟余成谁都没吭声,只默默地对视一眼。
先前老白跟他们说的是,他是用5成的价格从市场上收来的国库券。他们再用6成的价格买走。
第62章 战友遗孀
最后谁也没捅破这张窗户纸。
做买卖的, 谁不想多挣钱啊。
换一个人说不定情况更糟糕,还效率低下。
吃过饭,老白给他们在饭店安排了房间, 又塞了300块钱给余成:“咱兄弟就不说虚的了, 拿着,多少是我的心意。”
余成看着他塞过来的一沓子大团结,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到底还是收下了。
老白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半晌才出声:“行了,咱兄弟没啥好说的,你早点睡吧。票都给你买好了。”
然而他们睡不着啊,这里天黑实在太晚了, 感觉就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