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慧慧走后,童晚趴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无,脑中不断想着后面该如何。
七十年代初,对于一个从未吃过苦的九零后来说,无疑是个极为艰苦的年代,唯一庆幸的是,原身家底及其厚实,这里面不止有小姨夫妻给的,更多的据说是原身已经去世的父母留下来的。
有钱当然很好,就跟曾经的她一般,没有经济压力。
然而心塞的是,想要向以前那般大手大脚花钱是肯定不行了。
这时候,哪怕一个月吃上两次肉,都要担心被有心人惦记上。
更心塞的是,哪怕是有钱有票,也没有人盯着,在这个物资紧缺的年代,她也买不到东西。
这不是夸张,记忆中,去供销社买东西,那不叫买,那应该叫抢才准确,因为晚一步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然,这些个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紧迫的是要将小表妹接过来。
也不知...小姨一家三口怎么样了?
他们不管不顾,明知将原身送走,可能会经历什么,却依旧将人给送了出来。
想到这里,童晚黛眉皱的更紧,哪里还躺得下去,顾不得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急急下地套上鞋。
她得去书记家一趟...
只是人刚跨出房门,似是想起什么般,又折了回来。
书记家跟陈叔家离的很近,既然去了,顺便给人将回礼带上。
方才她将陈叔带来的小布袋子打开时,发现之前给的两块钱也给退了回来,这么一算,她深更半夜请人过来看病,再加上早上的扎针,拢共就付出了半斤肉票。
哦...不能这么算,人家还往回搭了几个鸡蛋。
虽说有些叫人哭笑不得。
却也让童晚对于陈叔两口子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很实诚的一家子。
这般想着,童晚打开大木箱。
这时候少有衣厨,家家户户都用这样的箱子,童晚有三个,打开的这个箱子里面,放的基本都是吃的。
大致一瞥,单单橘子罐头就好几个。
童晚有些稀奇的拿在手上瞧了瞧,毕竟这样的东西,后世已经看不到了。
将箱子里的东西巴拉了一遍,童晚最终决定包上二两红糖。
二两红糖不算多,但精贵,还难买,最重要的是,这么少的分量,不会让人家有太大的负担。
当然,今天她拎着红糖上门,目的也是很明确的,还人情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想借机打好关系。
毕竟就算她有本事将小表妹接过来,也要队里愿意接收才行。
小表妹才14岁,肯定要上学的,到时候一应证件还得请书记帮忙。
一辈子没怎么亲自操心过人情世故的童晚,理顺了思路,总算松了一口气。
抬手给卧室还有大门都挂上锁后,她才拎着红糖,慢悠悠的出了门。
还不到十点,外面的太阳不算很烈。
暖黄的晨阳撒在人身上,不烫,却叫童晚恍惚了一瞬,尤其向外走出一小段路,抬目远眺,全是矮旧的泥草屋子时,她似乎才有了真切的感觉。
这里真的是七十年代初,一个经济萧条的时代。
童晚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确定了村书记家的方向,深呼一口气,便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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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祖宅占地面积很大,当年选址的时候,林家老爷子特地找了有名的算命先生,几番卜算后,选在了地势最高,被靠青山的山脚下建房。
也因为在山脚下,所以离村里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两三里地。
老一辈的人还说,当时那算命先生说了,这里能庇佑家族兴旺,子孙繁茂的好地段。
童晚曾经是不信这些的,但她都能穿越了,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又叫她有些说不准。
但若是说这是风水宝地吧,林家如今家道中落,家里更是凋零的只剩下一个伤了腿的林怀东,甚至这偌大的青砖瓦房,荒废了十来年也没人敢占上一占,所有人都说这林宅邪乎的很。
迷信到村里的牛,都没人敢放在这里养,据说是担心牛被克死。
童晚沿着泥巴小径,边走边消化着脑中的记忆。
顾忌着脑袋上的伤处,她走的很慢,等进村子里,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
上午10点多,村里有些个一日三餐的人家,烟冲里已经升腾起了袅袅炊烟。
虽然支棱了起来,但是本质上,童晚还是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更何况村里还有不少,用流言蜚语伤害过原身的人,所以一路上,她尽量避开人群,有时避不开,也宁愿绕点路。
没办法,社恐需要时间来慢慢适应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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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河村是个大村,大多不是陈姓就是李姓。
这一届的书记就出在李家,是陈允德的老丈人。
记忆里,这位书记年近七十,为人公正,很是德高望重。早前两年就该退下来了,只是老爷子是个一心为村民着想的好人,所有的村民都希望老人家能再坚持几年。
童晚手上拎着东西,先去了陈允德家里。
陈允德家是整个村里少有的青砖瓦房。
农村人没有关闭门户的习惯,院子也只是用简易的木质篱笆围成,一眼望去,不大的院子里不仅种了不少蔬菜,角落还养了鸡,看着很是欣欣向荣。
院子里没人,童晚不好直接进去,站在大门处,憋了半天才硬着头皮朝里喊了声:“请问有人在家吗?”
厨房里忙活的李娟放下洗了一半的黄瓜,伸着脑袋往外瞧了瞧,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俏生生的倩影。
“这不是童知青吗?咋站在外面?直接进来就成,咱们乡下地方不讲究那些...快...快来屋里坐。”这可是给自家带来肉票的姑娘咧,还是个俊俏的姑娘,李娟麻利的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笑着往外迎了迎。
眼前的女人瞧着比村里头同龄的妇人要年轻些,甚至有些白胖,笑起来脸上的几缕皱纹看着很是和气,童晚心中轻轻吁一口气,抬腿跨进了院子:“婶子,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这有啥,你们城里人就是客气。”李娟又是笑呵呵。
看的出来婶子是个喜欢笑的,童晚也在这样亲切的笑容中彻底放松下来,其实她也不想这般小家子气,主要是在家里宅了四五年,最久一次,她三个月没出过门,需要什么全部叫外卖。
突然从这样封闭的生活中走出来,重新自如的与陌生人沟通,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调节。
显然,她的运气不错,李婶子是个好说话的。
进屋在条凳上坐下后,童晚拉住想要给自己倒水的李婶,笑道:“婶儿,不用忙了,我等下还有事儿,坐一下就走。”
听得这话,李娟一时有些为难,不知城里来的知青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万一人家是客气话,她却当了真,到时候...
童晚不知她心中所想,将手上的布袋子放在桌上,笑着解释:“我来找书记的,顺便将您之前的布袋子还过来。”
这时候别说这二十厘米左右大的袋子了,就是一块布头,那也是好东西,留着可以做补丁或者头花,也可以做鞋底,用处多了去了,所以这袋子是肯定要还的。
“嘿!你这姑娘,忒讲究了,不就是一个布袋子嘛?哪值当你拖着个病体特地跑一趟,话说...童知青你脑袋没事啦?咋我家老陈说还要修养几天...咦?这里头是啥?”李娟家里条件不错,嫁人后男人有手艺,哪怕是那饥荒的几年,家里也没有很艰难,再加上大儿媳是跟儿子都是县城纺织厂的工人,她家缺啥也不会缺布,所以是真没把这个小布袋子放在心上。
不过人家姑娘惦记着,还巴巴的给送过来,她这心里头也是慰贴。
只是没想到将布袋子拿到手里,才发现分量不对。
解开一瞧,好家伙,里面居然是一小包红糖,这可是个精贵玩意儿:“童知青,你...你这是?”
童晚:“家里给我寄过来的,我也喝不完,听说您儿媳要生二胎,要是不嫌弃,您就收下,给她补补。”
喝不完这样的话,李娟肯定是不信的,哪有喝不完糖水的,若是别的吧,她可能就推拒了,他们家不是那喜欢占人便宜的。
只是这是红糖啊,比白糖可难买多了,要是儿媳生娃后喝了,对身体肯定好。
这般想着,李娟握着红糖的手下意识的就紧了紧。
半晌,她咬牙道:“姑娘,这红糖婶子真用的到,我就厚颜收下了,不过婶子不白要你的,婶子跟你换!”
童晚本就是借着这次机会,混个好印象,得益于原身与自己一般,家底颇丰,她还真不在意这点红糖:“不用,婶子,就一点红糖,陈叔昨夜今早都帮我看病,也没收我什么,您这么客气,我以后再生病都不好意思麻烦陈叔了。”
“呸呸呸!你这姑娘,哪有诅咒自己有病的。”说着,李婶子还替童晚朝着地上呸了两声,像是真的将看不见的晦气呸掉了般。
童晚没见识过这个,觉得挺新鲜,晶莹的眸底化开笑意:“婶子,我得走了,得空再来寻您唠嗑。”
“这就走啊?等等,婶子给你找点东西带回去。”
“不用,不用,婶子我真走了。”
“急啥急,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地里长得菜,给你带回去吃,怀东那孩子没种这些个...现在你们成家了,以后还是要种的,不然这日子咋能红火...”面容温和的妇人絮絮叨叨,不容小姑娘拒绝,随手抄起一个竹篮,就将早上摘下来的菜往篮子里装。
红火什么的是不可能了,这婚姻是个什么情况,童晚自己心里清楚,却也不好跟李婶子说明。
她只是笑笑没吱声,看着李婶子确实在装素菜,便也没再推辞,她那边的确没有这些,再加上接了菜,也能叫李婶子安心。
不过眼瞧着她越装越多,甚至还要去地里摘,童晚赶紧拦了拦:“婶子,太多了。”
“这哪多啊,两三顿就能吃完了。”
童晚...“我们只有两个人,吃不完的,坏了浪费。”
李婶子只当小姑娘客气,就这么点东西,哪有吃不完的,光洋柿子跟黄瓜,她那才十几岁的四小子就能一天全给啃了。
眼见拉不住人,童晚只能祭出杀手锏:“婶子,这么多,我也拎不动啊。”
李娟动作一顿,才想起来,这是个城里娃娃,力气小不说,还是个病患。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不用你提,有事你先去忙,这些个东西,晚点我让我家四小子骑车给你送过去。”
闻言,童晚眼神不自觉的就飘向了堂屋,方才她可是瞧见了,那擦得锃光瓦亮的自行车,此刻正以她理解不了的‘姿态’,挂在了墙上。
原来...是可以骑的啊?
李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格外自豪到:“咋样?这是孩子他爹弄得,说很多人家这么放,这样小孩子不好搞破坏,轮子还沾不上灰咧。”
防小孩子弄坏,童晚能理解,毕竟现在一辆自行车可是比后世的汽车引人眼球。
但是不让自行车落地,只为了不想弄脏轮胎,那还怎么骑?
这般想着,童晚也问了出来。
却不想,李娟一脸不以为意:“这有啥,每次骑完车,家里的娃娃都会擦干净!”
童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