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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经论道的太后 讲经论道的太后 第51节

他有些恼怒,不想这礼乐声越来越大。

遂召来一个内侍道,今儿办什么事儿啊,阵仗这么大?

那内侍道,殿下不知道么,今儿是秦国公主和亲漠北的喜日子

秦国公主和亲漠北,哪个秦国公主?他狐疑。

内侍笑道,便是咱们六公主啊,本朝唯一的嫡公主。陛下前两日下的旨,册封六公主为秦国公主,嫁于漠北和亲,往后永结同好……

仿佛晴天一声霹雳,劈的他找不着南北。

他眼眶一湿,怪道昨儿阿烁来跟他说了许多有的没的,原来是要被和亲去了……

他心中一下子怒火中烧,撒腿便出了训台馆。

嘴里喃喃道,阿烁,别怕,哥哥护着你……

尽管当朝皇后已经哭的不省人事,但是中原公主和亲漠北依旧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喜事。

这意味着北疆甚至西陲的百姓们至少要有半个世纪的安稳日子了。

皇帝伤心,因此和亲的一应礼制都由裕亲王安排,用的是最高规格的护国公主之仪。

威严的仪仗队列蜿蜒着出了京都的城门,前头有专门的内侍举着华盖,经幡开路。

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宫女内侍,或托盘,或提灯。

两旁是皇帝亲赠的护卫军队,统一由裕亲王带领,护送公主至漠北。

公主花轿旁骑马跟着的文官乃是公主的舅舅苏子新,受皇帝命,一路照顾公主。

和亲队伍出城没走几里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伙士兵拦截了和亲队伍,他们身着铠甲个个训练有素。

裕亲王一时闹不清怎么回事的时候,忽从远处骑马来了一个身穿银甲的少年。

他仔细一看,那不是四皇子郑灿么?

他冲他喝道,灿儿,你这是干什么?你撒什么癔症?

郑灿也不惧,只看着他平静道,七叔,对不住,我来带我妹妹回去。

裕亲王没见过这种事,何止他没见过,史书上也没记载过呀。

皇子要带走和亲的公主,让他跟谁说理去?

他平复了情绪,正色道,灿儿,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气儿,可你不该在这上头撒。

如今这是什么事,漠北的使臣就在前头呢,你妹妹舍了自己一生换的邦交,你就这般糟蹋吗?

邦交是男人的事儿,北疆若有战乱我第一个请旨出战,哪怕尸骨无还,我也绝无二话。

如今,如今将一个女子推出来算什么?七叔请高抬贵手,让我带我妹妹回去,郑灿此生感激不尽!郑灿动容道。

奈何裕亲王依旧不让,他便强自带兵冲进了队伍里,连他舅舅的阻拦也视而不见。

威严富丽的花轿轿帘打开,露出了阿烁容颜娇美却依旧稚气的脸孔。

郑灿看着她,眸光深沉,缓缓道,阿烁,跟我回去。

郑烁眼眶微红落下泪来道,哥,你这般为我,我到死也不能忘了。

可是我不能跟你回去,哥,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母亲是怎么教导的。她说我们身在皇家,受天下人的供养,一举一动便要配得上这样的供养。我身为公主,如今为了百姓和亲,这方是我的归宿。

哥,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去北疆征战,因为你是我哥,可是别人也愿意么?那么多的百姓,他们也有亲人呐,他们原本就活着不易,还要为了我们遭受战火连绵。这是我们多大的罪过呀。

哥,你回去吧,回去替我孝顺父皇母后,我此生是再也不能了,你们都好好儿的,我在漠北才能安心呐……说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郑灿正待再说什么,突然耳边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陛下有旨,四皇子郑灿,行际疯魔,不论孝悌。扰我和亲大事。着缴其亲兵,押解回宫,择日论罪。

原是皇帝的总管到了。

阿烁见此,上前握着他哥哥的手道,哥,听我的,回去吧,回去跟父皇认个错儿。往后替我好好孝敬,自此咱们兄妹再无相见之日。妹妹在这里,请兄长往后一定要多加餐饭,多多保重。

饶是郑灿七尺男儿,此时也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可是还没等他怎么哭怎么难过,皇帝派来的人已将他五花大绑的押回去了。

养心殿里

皇帝看着五花大绑押在他面前的郑灿,已经气的快吐血了。

逆子!逆子!

你眼中可还有君父?可还有宗法道理?你便是这样御下治军的?

竟然带着亲兵去拦截和亲队伍,你想造反么?

你母后此时还在宫里躺着昏迷不醒,你当真是要气死朕么?

皇帝连骂了许多,郑灿一句不吭。

皇帝最后骂的累了,瘫坐在椅子上喘着气儿。良久才道既如此,你上北疆待着去吧,瞧瞧那里的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

仿佛是一阵夹杂着黄沙的狂风呼啸而过,入眼皆是无边无际的大漠,不见寸草。

迷迷蒙蒙的景象里,远处走来一行人,他们全都是身披毛毡的胡人装扮。

为首的那一人头戴鹰顶金冠,眼神异常犀利。

他望着远处竟缓缓举起一架弓弩来。

待箭矢放定,一转眼我竟瞧见,那箭矢正对着的,是穿着大红嫁衣的阿烁。

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弩箭便射中了胸口,阿烁无助的倒在地上,嘴里吐着大口大口的鲜血。

我痛苦至极,大叫,阿烁,阿烁!

母亲,母亲醒醒!

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这才猛然睁开眼,看见郑灿握着我的手正跪在床边。

灿儿,你妹妹呢?你妹妹被漠北的人杀了,是么……

母亲,你做噩梦了,阿烁一切都好,早前还派人送信了,只是母亲昏迷着……说着,他将信拿来给我。

阿烁在信里说,路上一切都好,如今已快到奉元了,她七叔和舅舅将她照应的很妥当,漠北的人也很尊敬她。

又在信里说了些不曾见过的奇闻异事,估摸着心情不错。

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一转眼又瞧见了跪在床边的郑灿,这才想起上次母子相见的不愉快来。

我道,灿儿,你父皇解了你的禁足令了么?你……你不怪我了吗?

他脸色灰败,伏在地上朝着我磕了个头道,母亲原本一心为了儿子,儿子却对母亲那般不孝,儿子当真是罪该万死。

我握着他的手缓缓道,母亲不怪你,情是这天底下最磨人的东西,我知道你不好过。可是没法子,你们俩有缘无分呐,别想着她了,往后好好过日子,啊。

他静静的听着,不语。

我又道,如今你妹妹走了,嫁到了那么远的地儿,人家对她好不好,我也不能知道。想来,我这有生之年,是再难见她一面了吧……

我身边只有你了呀,灿儿,你好好儿的,别叫娘担心,成不成?我的语气近乎哀求。

他别过脸道,适才,太医刚熬好了药送过来,怕凉了,我伺候母亲喝药吧。

他取过碗来,搅动汤匙吹了吹才喂到我唇边来。

待喝完了,他才捧着碗搁在床边的小几上,重又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

母亲,儿子不孝,犯下大错。前日里阿烁出城的时候,儿子一时想不通,带兵拦截了和亲队伍。父皇震怒,当日便下令要流放儿臣到北疆,发配充军。

我震惊至极,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接着道,原该立时去往北疆的,只是母亲昏迷不醒,儿子心中不安,因此求了父皇,等母亲醒了儿子再走。如今儿子伺候母亲喝了药,便要同大军一道,前往北疆戍边了。

我的眼泪簌簌而下,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只哭着道,我这就去求了你父皇不让你走成不成?你才刚回来呀,你知道你这几年在外头母亲是怎么为你担心的么?母亲只有你了呀!

郑灿动容,哽咽道,母亲,父皇震怒至极,恐不能了,儿子此一去怕是不能再见母亲了。

儿子别无他求,只求母亲保重身体,莫要再挂念我这个不孝子。

权当……权当母亲当日不曾养过我罢!

说完,他挣开我的手,又跪在我身边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便站起来出了外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自己躺在床上,大泪如倾,一时哭个不住。

都说让我当不曾生养过你们,若能重回当年,我是真不该生养你们才是。

这许多年,我是怎样将你们当心肝肉一般的疼宠,又是怎样延请名师,悉心教养。

如今落到这般地步,女儿被和亲,儿子被流放。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第十五章 梦里无欢

阿烁在马车上斜躺着睡了会儿,才迷迷糊糊醒转过来,撩帘子一看,竟然已近黄昏了。

一旁的侍女见状忙从壶里倒了杯水递上来道,殿下刚醒,喝些热水暖暖吧。越往北边越冷。所幸前头国舅爷传了话,说到晚上能赶到奉元,到时殿下便可沐浴更衣,晚上也可睡得自在些。

阿烁接了水方点点头道,咱们如今在车里坐着都嫌冷,外头跟着的士兵们焉知又是什么样子的……

阿烁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她这十几年,生的是天潢贵胄,端的是金尊玉贵,父母疼爱,恣意任性。

年少的爱情经历过,人间的疾苦也见识过。

到头来,走的也不过是一条金戈铁马,青冢黄昏路。

一路颠簸,到了奉元城时,已是万籁俱寂了。

所幸郡守早几日前便得了消息,领着官府众人候在城外。

先将阿烁同她近旁的侍卫宫人们安置到郡守大人的宅邸里头,又将其余的人安置进了驿馆。

阿烁沐浴更衣完了坐在塌上望着天上薄薄的月亮发呆,明日出了奉元便到漠北境内了。

也许这是她此生在自己家乡睡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正是悲伤的时候,门外的内侍进来禀报道,殿下,国舅爷说有要事同殿下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