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认真点头。
桃桃从宋秩手里接过了装早饭的包袱布,将里头大大小小的饭盒一一摆在桌上。
飞飞和墨墨立刻跑去洗手,洗完手又跑了过来,一人捧着一个饭盒,走到了宋熙的病床旁。
——黄婶做的早饭,基本都是干湿两样:或是粥品加包子饺子,或者汤面加米糕什么的。
今天也是一样。
早饭是每人一碗咸骨菜干粥,一份煎饺,外加两块白糖糕。
飞飞一手着饭盒,一手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地喂宋熙吃粥;墨墨就见缝插针地喂宋熙吃煎饺……
宋熙笑眯眯的,享受得不得了。
——这还是之前宋熙病重到行动不便时,飞飞和墨墨惯常做的,到现在已经沿袭成为俩孩子的惯性思维了。
其实桃桃觉得宋熙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因为很享受两个大孙子的亲近,故意还住在这儿的……虽然宋熙的主治医生没说,但宋熙病床边的医疗仪器一台接一台的被搬走……
桃桃才由此得出了结论。
宋秩见到了这一幕,阴沉着脸不吭声。
桃桃看着宋秩,无奈摇头。
她把俩孩子的早饭留出来,然后和宋秩面对面坐着,打开饭盒盖子,吃起了早饭。
咸骨菜干粥有着特别的咸香,米粥软糯,非常好吃。
桃桃吃了大半碗粥,一块米糕就差不多饱了。
宋秩闷声不响地把她吃剩下的米粥倒进他碗里,大口吃粥。
飞飞和墨墨喂宋熙吃完早饭,这才捧着空碗过来了,和宋秩一块儿吃饭,又抢着和宋秩说话——
“爸爸,米糕好甜呀,你试一口好不好?”
“哇!爸爸你看!我的粥里有好大一块排骨,给你吃好不好?”
宋秩心里暖暖的。
他揉揉飞飞的头,又就着墨墨的投喂咬了一小块排骨……最后又从自己碗里挑出一块更大的咸排骨,放进墨墨碗里。
墨墨惊喜的“哇”了一声,赶紧说道:“哥哥你看!你快看!这排骨更大……”
说着,小家伙还想用筷子挟起那块大排骨,放到哥哥的碗里去。
但他人小、力气也小,没挟稳,排骨“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桃桃一怔。
墨墨的第一反应就是吃惊地看向了桃桃。
飞飞的反应更快,直接一把抓起掉在桌上的排骨,塞进了自己嘴里,又讨好地冲着桃桃一笑,“还没超过一秒钟,细菌没我跑得快!嘿嘿嘿嘿……”
桃桃:……
然后飞飞又把自己碗里的一只煎饭挟到墨墨碗里,“给你!快吃吧!”说着,飞飞还朝着墨墨使了个眼色。
墨墨恍然大悟,赶紧挟了个煎饺放进桃桃的饭盒里,又讨好的说道:“妈妈你也吃,这煎饺好好吃的!”
桃桃啼笑皆非,挟起墨墨递过来的煎饭,塞进墨墨嘴里。
小墨墨知道妈妈不生气了,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咧着嘴笑了起来。
宋熙在一旁“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花卉,皱眉道:“怎么天天都是这几盆花?就没有别的了?换盆草也行啊!”
宋秩冷冷地扫了那边一眼,吩咐儿子们,“赶紧吃!”
飞飞年纪大些,也更懂事。闻言,他担忧地看向桃桃。桃桃朝着儿子摇摇头,意思是“别怕”……
俩孩子也吃完了早饭,跟着桃桃一块儿收拾好空饭盒,桃桃就喊他俩一块儿捧着,去外头洗饭盒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宋熙父子。
宋秩冷冷地说道:“……我妈的东西在哪儿?”
宋熙愣住。
“你什么意思?”宋熙怒问。
宋秩平静地说道:“就是字面意思。”
“什么东西?”宋熙又反问。
宋秩说道:“……我妈临死前,托人把我和她的一些遗物送到你手上。我想问问那些东西在哪儿,毕竟你也没跟我妈结婚,那些东西留在你手里始终是不太好。这次我出国,跟外祖父他们联系上了,他们的意思是,想拿回我妈的东西,回老家立个衣冠冢。”
宋熙面色铁青,“你真是翅膀硬了……”
宋秩站起身,走到了宋熙身边。
他冷冷地看着宋熙,突然深深地朝着宋熙鞠了一躬。
宋熙:???
宋秩淡淡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您的,哪怕您再恨我,再怎么不想看到我,也始终是……把我寄养在关家,还每个月汇钱过去,不管我经历了怎样的童年,也总算是……活着长大,才遇上了桃桃,拥有了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
“就冲着这一点,我也应该感谢您!”说着,宋秩又朝宋熙鞠了一躬,又道,“当初您为我花掉的那些钱,我会还给您的。”
“我一直在想,您这么不待见我,却又始终对我负责任……想必我的存在,既让您爱之深切、又恨之入骨,对吧?”宋秩问道。
宋熙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宋秩说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您深爱我的母亲,但您却深深地恨着我……可我来到您身边的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所以,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对吗?您恨着的,其实是我的亲生父亲?”
闻言,宋熙猛然抬头,看向了宋秩。
在过去,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
宋熙失神地看着宋秩。
——婴儿期的宋秩、幼年的宋秩、包括青少年宋秩,五官阴柔俊美、气质忧郁,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像极了他的母亲徐怀臻。
可成年以后的宋秩,变得成熟稳重,气质突然就变得阳刚,整个人也越来越像宋熙。
宋熙心里也打鼓。
可是——
宋熙问道:“你见过你外祖父了?他们……还恨她吗?”
宋秩沉默半晌,答道:“我妈都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恨不恨的?就算当初恨……一切也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回轮到宋熙沉默了。
半晌,他淡淡地说道:“怀臻的遗物全都属于我,你别想了。”
宋秩怒了,“我才是徐怀臻的儿子!”
“徐怀臻是我的女人。”宋熙看着宋秩,冷冷地说道。
宋秩冷笑,“你跟她结婚了?”
宋熙额头上瞬间青筋爆绽,“宋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秩,“我的母亲、徐怀臻女士,与您宋首长毫无瓜葛。”
宋熙深呼吸、再次深吸——
“你给我滚出去!”
宋秩冷笑,“说不过我,就要赶我走?”
宋熙怒喝道:“你给我滚出去!滚——”
宋秩亦怒吼道:“你以为我想呆在这儿吗?你以为我想看到你?你把我母亲的遗物还给我!我马上走得远远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守在门口的赵红军听到这对父子的争执,连忙冲了进来,“怎、怎么了?”
桃桃也带着孩子们赶到。
她赶紧朝着儿子们使了个眼色。
顷刻间,飞飞墨墨跑了过去,一个抱住宋熙,一个抱住宋秩,兄弟俩同时说道——
“爷爷你别生气,医生说你不能生气的!”
“爸爸你说话声音小一点好不好,墨墨害怕!”
宋秩与宋熙同时偃旗息鼓。
宋熙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飞飞、墨墨,你俩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你们爸爸说。”
飞飞像个小大人一样,“爷爷,您和我爸爸有话要说,那就说。我和弟弟来当裁判。你们说对了,我们不插嘴。要是你们越说越生气,我们就管着你们……一家人要好好说话,不能吵架的。”
宋熙愣住。
半晌他看向宋秩,冷哼道:“连个孩子也比你懂事!”
宋秩冷笑,“这么懂事的孩子,是谁教出来的?我曾经也是个孩子……谁教导过我?”
宋熙:……
桃桃一直都想治一治宋熙,此刻就说道:“宋首长,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把宋穗的情况向你说清楚。毕竟这些事,他绝不会亲口说出来,而我,做不到视若无睹。”
“你不用跟他说那些,他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宋秩隐忍着怒意说道。
宋熙不吭声,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桃桃。
——桃桃带着孩子们和他朝夕相处了好几天,宋熙已经很了解桃桃。他也因此明白过来,为啥宋秩会对她死心塌地的。
而不久前,宋熙刚刚才知道,义子宋穗就养在他眼皮子底下,却被汪晴露欺负成那样儿……可那孩子也不敢开口跟他说上一句。
设身处地的想,宋秩常年寄人篱下……还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呢!
宋熙心里有些不安。
桃桃将宋秩小时候在关家的生活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说的速度并不快,以至于过了半小时以后,白正乾带着杏杏和宋穗过来了,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并没有打扰桃桃的讲述,也跟着一块儿听。
当桃桃说完了宋秩青少年时期在关家的生活情况以后,宋熙都呆住了。
“怪不得……你俩刚结婚、去京都的那一年,老关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对不起我,说他没能好好照顾宋秩。当时我还说,‘宋秩大了,也出息了,这就是你的功劳’……结果他只是叹气……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