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语愣了一下,原先不察,眼下被朱赟堂而皇之点出,才恍觉这句对的不妥,血色缓缓爬上脸颊,她尴尬地捏了捏袖子。
她可没有红杏出墙的意思!
容语深吸一口气,窘着一张脸问谢堰,
“谢公子,我算过了么?”
谢堰定定看了她一眼,面前的少女容貌算不上出众,言行举止也不似寻常女子般娴静温和,可难得是一腔才华令人折服,恰才这几句诗,他也是费了一些心思的,不成想没有难倒她,虽是最后一句略有些欠妥,可论诗句,对得确实极好。
思及此,谢堰眸眼光色灼灼,闷出一声笑,微牵起唇角,往棋盘指了指,“姑娘来吧。”
许松枝盯着这样的谢堰,心头涌上细密的酸楚,她从不见谢堰这般温和与女子说话,这个沈灿不过一个商户女,竟然得他青睐,难免心中吃味。
容语察觉到四面八方略有不善的目光,她熟视无睹,大步朝棋盘走去,手触到棋面,脑海浮现九仪八卦阵的阵图,寻思该如何破阵。
堂内依然笑声连连,原先的紧张气氛也被这一刻的欢笑给冲淡。
就在这时,一人裹着玄色披风,仓惶自楼梯处奔来台下,蓦然指着台上的容语,
“放肆,你是何人,竟然假扮我比试,快给我下来!”
沈灿这一句话,如石破天惊,霎时掀起千叠浪。
第17章
“你是谁?”
谢堰的目光透着威压,滑步探手朝她抓来。
容语飞快后退,抬手将身旁一小案朝他踢去,小案滑到谢堰膝盖前,谢堰侧身避过,借着这时机,容语足尖往身后围栏一点,“呼”的一声,身形成螺旋式以极快的速度,朝楼上掠去。
谢堰立即变化方向,一个纵身,横跃拦向容语。
容语防着他这一手,袖下一抹银光闪烁,双刃出鞘,逼得谢堰退身至宽台角落,许松枝与李思怡恰恰躲在此处,被他抬手一推,送了下去,“躲好。”
这个空档,楼内守卫均反应过来,“快,围住她,给本王将她拿下!”二皇子一令喝下,侍卫从四面八方朝宽台涌去。
容语回身至宽台,提起裙摆往腰上一束,步伐稳健往谢堰一虎扑,这一瞬,她气势全变,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温柔模样,旁人见她身影矫健,只当是一男子假扮姑娘作乱。
谢堰抓起旁边高几上的狼毫,变笔为刃,朝容语面门削去。
容语矮身避过,顺着正中一长案,滚至另一侧,两名侍卫提着长刀朝她砍来,她纵跃而起,双脚击中二人脸颊,逼得第一波侍卫退了下去。
谢堰将长案踢去角落,欺身而上。
容语一面与他纠缠,横扫一眼,见数十名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神情并不慌乱。
她已许久不曾与这么多人对阵,今日正好施展下拳脚。
这个念头一起,她拳脚大开大合,几乎毫无顾忌,而身影更是诡异得近乎魔幻。
先是变掌为拳,朝谢堰腰间锤去,逼他闪避,回身一个扫腿,挥开执刀涌上的侍卫,起身时,探手往棋盘一抓,也不知她用的什么功夫,一百颗棋子如潮水般被她掌心吸引,随她手指舞动而翻滚。
呼啦啦的黑棋如同一条黑龙,盘旋在容语周身,时而黑芒涌动似浓烟,时而黑蛇吐信,狰狞又诡异。
容语潋滟一笑,信手一弹,只听见“叮”的一声,第一颗棋子正朝二皇子面门而去,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逼近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眼珠。
三位皇子吓得往后仓惶而退,场面一度混乱。
“护驾!”
侍卫们齐齐朝三位殿下扑去。
借着众人回防的空档,容语双掌一摩,往外一推,剩余的棋子排山倒海,似暴雨梨花针朝侍卫们扑去。
一排排侍卫应声而倒。
谢堰离得最近,数颗棋子直面他要害而来,他抬袖挥退,待再睁眼,台上空空,哪有容语的身影。
抬目扫视,瞥见楼上东北角一抹裙角一闪而逝,他扬手一指,“追!”
剩余的侍卫齐齐往楼上包围而去。
谢堰一个纵跃,飞身至二皇子身边,“殿下无碍吧?”
二皇子灰头土脸地被宫人扶了起来,表情阴沉得厉害,“不管用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人给抓到!”侍卫领命而去,
他又看了一眼谢堰,胸口起伏道,“这名刺客身手十分诡异,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谢堰未答,而是朝四皇子和五皇子望去,五皇子被棋子击中膝盖,正疼得哇哇大叫,宫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去了雅间。四皇子虽是受了一番惊吓,神情还算镇定,他扶着围栏,怔愣地盯着宽台,不知在想什么。
二皇子见谢堰盯着朱承安,也猜到一些,阴沉一笑,“四弟,这莫非是你的人?”
朱承安一愣,回眸过来,摇了摇头,“二哥误会,我委实不知她是何人。”
朱承安神情不似作假,况且刚刚那刺客三颗棋子直面他们三兄弟,并无半点留力,倘若真是老四的人,该也没这般果决,二皇子心里一团乱麻,见谢堰面露深思,问道:“清晏,你可猜到刺客是何人?”
谢堰目光朝四皇子望去,“殿下,容语公公呢?”
刺客的身手既迅且猛,明显是男人作派,他怀疑是容语。
除了容语,谁会绞尽脑汁牵扯至这局面来?
朱承安也疑心这一点,抿唇不言。
正当此时,二皇子环视一周,不见朱赟的身影,眉尖一跳,“朱赟呢!”
一宫人哭笑不得过来回话,“小王爷自从刺客出现,便不见人影。眼下该是躲去雅间歇息了。”
二皇子一阵头疼,“他不是把十八罗汉招来了吗,人呢?快些叫他来,让十八罗汉去追刺客。”
宫人躬身答道,“殿下,您有所不知,今日清晨,小王爷在红鹤楼外,被容语公公拽下了腰带,小王爷气不过,招来十八罗汉围堵容公公,刚刚奴婢听小王爷说,他的人已经将容语公公追去了对面三山街。”
三人闻言一阵错愕。
朱承安变了副脸色,“你说容语被十八罗汉围堵?”
宫人见他脸色冰冷,战战兢兢回道,“回殿下的话,刚刚小王爷是这么说的...”
“难怪不见他...”
谢堰心中犹疑,正想寻朱赟问了清楚,雅间内传来嗡嗡声。
三人连忙过去,却见杨庆和与柳云争得面红耳赤。
虽是出了刺客,可眼下这场采选如何收场更为重要。
杨庆和不肯接纳今日结局,嚷嚷着说什么李家偏房的姑娘不配当四皇子妃。
柳云原先还怀疑李思怡的身份,被杨庆和这般搅合,心中疑窦褪去,暗想幸好那刺客被及时发觉,许松枝还算名列第二,这么一来,许松枝便该是五皇子妃,眼下是生米煮成熟饭最好的时机,柳云容不得杨庆和反悔。
二皇子听二人吵了一阵,一锤定音,
“刺客的事丢开不说,今日采选还算圆满,李家四小姐为魁首,许松枝是榜眼,此事人人亲眼所见,父皇金口玉言,将前两名姑娘赐婚两位皇子,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二皇子迫不及待将采选结果定下,柳云得意洋洋,杨庆和佯装一番退让,也认下此事,他若不假装反悔,怕是柳云不会轻易松口,眼下能让李家女嫁给四皇子,也算是完成了王晖的交待,至于许松枝嫁给五皇子,月满则亏,也不定是坏事,杨庆和这般想。
于是,几位官员迅速在采选折子上按下印信,便由柳云与杨庆和入宫复命。
柳云又与二皇子作了一揖,“追查刺客一事便交给殿下了。”
二皇子冲他笑了笑,“好说。”
五皇子受了伤,膝盖疼得动弹不得,柳云一并吩咐侍卫将他抬出勤务楼,安排人送他回王府歇息。
柳云临走时,面如满月般,朝朱承安作了一揖,兜着折子笑着离场。
朱承安盯着那份看似圆满的折子,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容语沿着廊外一处柱子攀岩而上,闪身至四楼雅间外的环廊,又飞快折入甬道,打算寻一处雅间,将易容褪去,恢复本来面目。
今日事情仓促,难保谢堰与朱承安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她还得想个法子善后。
心里咂摸着,那个沈灿怎么会这么快醒来,她贴着甬道往原先那雅间疾行,到了那一处,推门而入。
外面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想是往上面搜查而来。
以谢堰之敏锐,定怀疑到她头上。她得想个法子全身而退。
容语先步入雅间,用火折子点开灯烛,往原先沈灿藏身之地瞄了一眼,似乎闻到一股药香,她千算万算没料到沈灿家里是药商,中衣里平日便搁着药丸,沈灿被闷在床下,浑身冒汗,催发药香,没多久,沈灿便醒了过来,她使劲从床下爬了出来,又费劲地将绑她的腰带咬破,再将药丸吞下,过了两刻钟便能活动如初。
容语闻到药香便已猜个大概,眼下时间紧迫,她耽搁不得,正要褪去妆容脱身离开,突闻隔壁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快些过来,我掩护你离开。”
容语愣住,连忙将易容药瓶给塞好,往隔窗看去,却见一人伸手将隔窗掏出一个洞,朝她露出笑眯眯的眼。
正是小王爷朱赟。
容语本就好奇他今日为何帮她,眼下见他跟到这里,越发疑惑,她警惕盯着他,“你为什么帮我?”
朱赟听到外面侍卫脚步声逼近,“回头再与你分说,先过来,不然来不及了。”
容语定定看着他的眼,她与朱赟打交道时长不算短,这人有一处好,眼底藏不住事,喜恶都写在眼里,眼下他眼眸清亮,缀着笑,不像是糊弄她。
暂且信他一回。
容语迅速将现场痕迹清扫。
雅间当中均用隔窗隔断,用力一推,推开一大半,容语钻了过去,跟着朱赟进入他的雅间,雅间内还有一名黑衣暗卫,一名随侍,那随侍双眼瞪得跟灯笼似的,使劲往她身上罩。
容语淡声问朱赟,“你打算怎么帮我?”
朱赟笑了笑,朝暗卫看了一眼,暗卫将手里一身衣裳递给她。
容语明白了朱赟的打算,立即闪身至屏风后换衣裳。
屏风外,朱赟得意洋洋抱臂,唇角快要翘上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欢乐,大抵是发现了别人不曾晓得的秘密,心里贼爽快。
恰才容语被沈灿发现后,他便琢磨着如何替她脱身,这不,一面往楼上来,中途吩咐暗卫去弄衣裳来,暗卫办事利落,迅速给他弄了一身男装。
等着容语换好从屏风走出,俨然是一面貌平平的小厮。
“你你...会易容?”吴谦指着容语十分惊讶。
朱赟担心他话多误事,朝暗卫扫了一眼,暗卫立即点了吴谦的哑穴。吴谦委屈地张牙舞爪,可惜无人理会他。
片刻,侍卫已搜到门外,噔噔的敲门声响起,还未推门,门率先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朱赟一张漫不经心的脸,他打着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