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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女宦 东宫女宦 第73节

渐渐的,那片萤火越来越近,等近在迟尺时,王桓脸色大变,

“不好!”

“敌军来了!”

那是一个个类似球一样的布幕飘在半空,布幕下方系着一围栏,围栏可乘坐四到五人。

漫天的萤火逼近城堡,还不知有多少敌军。

所有人奔走呼号。

“炮火!”

“炮火预备!”

然而,古宁城预备的炮火本就不多,先前轰射一阵后,余下二十来炮,神机营的战士当即开炮对准萤火方向轰射。

很快便有一批跌落下去。

但,炮火不够。

“快,快向中军求援!”

雷池立即派了两名哨兵前往河套平原,蒙兀似乎早防着这一手,悄悄派了一名弓箭高手,伏卧在密林处拦截,雷池第一批派出的哨兵被杀。

一盏又一盏灯幕落在桥头堡。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将士,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有些措手不及。

顷刻,刀剑交加的厮杀声震天动地。

王桓杀红了眼,偃月刀被鲜血浸染,泛出一抹殷亮的光芒。

远在灯幕上的蒙兀兵,张弓将裹着火油的箭矢朝桥头堡射来。

片刻,火光骤起,整座古宁桥头堡,如同炼狱。

不知杀了多久,一个又一个蒙兀兵倒在王桓刀下,他眼中布满血丝,热汗灼眼,

“雷将军,你我二人今日誓死守住桥头堡,替中军争取时间,再过一会,谢堰必定驰援,我们撑住!”

“撑住!”雷池双目瞪圆,长矛断了,抽出腰间的双剑,奋力砍去。

二人一个挡在桥头堡前方,一个坐镇后门,不许任何一个落下的蒙兀将士活着离开此处,也不许任何一兵一卒突破防线,危及身后的榆林城。

好在,蒙兀兵力有限,仅仅来了一千五百人。

可这一千五百人却是蒙兀精锐,个个悍勇无畏,配合先前的火矢漫射,大晋死伤惨重。

到了子时,只剩下一千守卫军。

形势危急。

雷池浑身是伤,已精疲力尽,眼见敌军悍勇,他当即将护卫在侧的副将往桥头堡下一推,

“你亲自去寻谢大人,请求支援!”

副将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从堡上滚了下来。

天际不知何时卷起深幽的云团,不多时,漫天的雪花飘落。

雷池撑不住了,身上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就近的蒙兀兵趁他不备,从后方一刀砍在他脖颈,血水注了出来....

他双目一骇,身影晃了晃,伟岸的身躯扑倒在一片火光中。

“雷池.....”王桓见状,目眦而裂,干涸的唇齿咬出一片血色来。

“杀!”

“给老子去死!”

王桓扬起偃月刀,往四周横扫,腰斩了三名蒙兀兵。

大片的血水扑洒在他眼眸,他无法睁目,如丰碑似的,立在后墙垛口,誓死捍卫这一道关卡。

敌人一个一个倒下。

他的步子也越发慢了,热汗滚落面颊。

谢堰该要赢了,蒙兀的生力军将会被一扫而空,这一战过后,百姓将会安宁上十年,他一定要守住古宁桥头堡,不许任何飞兵突入榆林城。

不能让大军功亏一篑....

再撑一会...

一会会就好....

四处硝烟弥漫,浓烟滚滚,鼻尖充滞着血腥味。

不知何时,墙头上只剩下他一人。

他浑身是血,头盔早已不知去处,满面污秽分辨不出。

迎面四人举刀扑来,王桓大力横扫,长刀挥过,血雾四洒,头颅腾飞。

此刻,他像是一久经疆场的老将,每一刀甚有章法,纵横捭阖。

不多了,还剩三人。

身后,一名重伤的蒙兀将士,不屈地掏出匕首,对准王桓身后砸来。

“唔.....”

王桓虎躯一震,一口鲜血自唇角溢出。

三人见状,朝他围扑而来。诸人皆是强弩之末,仅凭着意志力在强撑。

王桓似察觉不到痛楚,反倒是咧嘴一笑,那一口血牙在暗夜里散发着森然的冷冽,

“来啊!”

他蓄势一刀,往前猛地一砸,坎中其中一人脖颈,旋即抽出,往后侧一拓,偃月刀劈向另外一人的面门。

再于头顶一个旋转,将最后一人的头颅掀飞。

些许是乏力,他虎口被震出了血,偃月刀脱手,滑落墙头,跌出悠远的脆声。

远处,又一批萤火飞掠而来......

王桓疲惫地喘了口气,目中露出几丝绝望。

恰在这时,离箭撕破朔风,穿透暗夜的风雪与烟尘,嗖”的一声,贯穿了他的前胸。

他仿佛听到心撕裂的声音,僵硬的身躯直直靠在墙垛,不屈地望向远方。

萤火越来越近。

不甘呐,桥头堡不能被夺走....

漫雪浇灭了火光,桥头堡寂寂无音。

山无色,水无声,尽赋予苍雪。

身上不知何时,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意识渐渐涣散。

迷糊中,他仿佛听见撼天动地的铁骑声。

青色的幕光里,一道熟悉又清冽的嗓音,急迫地穿透烈风扑入他耳帘。

“王桓!”

太好了,她来了.....

还想再看她一眼,最后一眼.....

黎明在暗沉的天际撕开一道亮光。

他艰难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扭了扭头,望向她来的方向。

那该是京城的方向。

也是家的方向.........

舍下半城繁华,奔赴烽火烟燃,

且以身为刃,阔别年少肆意风华。

抚不着的鬓边霜,触不到的海棠红,

那来不及温的浊酒,随手尘封。

金戈铁马,踏碎琼瑶,

长亭莫望,春残夏老。

身后的万家灯火,是我心中霓光。

我用鲜血,铺就来年春暖花繁.....

第52章

五日后,新春大年初五,山西镇郊外。日破云出,晨光普照。

容语独自抱着王桓的骨灰坛坐在一处枯肃的山头。

那一夜,王桓走时,眼中缀着笑,如春晖万丈。

“卿言.....我初次见你....便觉亲切,后来想...你会不会是我遗失的妹妹....言言,唤我一声阿兄可好.....”

容语抱着他渐渐失温的身,五内空空,麻木地唤了一声,

“阿兄...”

他含笑在她怀里闭目。

那一刻,山河变色,草木同悲。

王桓的死带走了容语所有理智,她留下神机营的火/枪队,轰杀巴图阿汗的萤火兵,不顾戚宁阻拦,亲自领着五十名四卫军奔袭两百里,携满腔郁恨去寻巴图阿汗。

彼时,中军大局已定,谢堰着左椿与姚科领一万骑兵乘胜追击,巴图阿汗见两线作战均一败涂地,悄悄离开大部队,带着三百名亲卫偷偷逃窜,恰恰被踵迹而来的容语追上,容语用双枪莲花绞杀其人头给王桓报仇。

等她带着伤痕累累的五十人回营,已是两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