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亲军内衙大牢。
谢望祖依仗自己的身份,直接来到看押公孙五楼的牢房。
此时的公孙五楼早没了往日的风采,披头撒发地坐在牢房的土地上,神情呆滞,不知在后悔,还在祈祷有人能来救他。
谢望祖的脚步声惊动了沉思中的公孙五楼,一见谢望祖,立刻如打了鸡血般跳起来,奔到栅栏边,奋力抓着栏杆,急切地道:“国丈救我”
谢望祖左右看了看,先大声道:“你犯的乃十恶不赦的死罪,任谁也救不了你”
随即又压低声音道:“你一人死,还全家都死,好好想想吧!”
听了谢望祖的话,公孙五楼如遭雷击,双手自栅栏上滑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随即却又猛扑过来。
“不...我还不想死,求国丈救我,你陛下的岳父,陛下一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要国丈救...”
话未完就被谢望祖冷冷地打断了:“圣旨还没有下,如果你现在自行了断,陛下一定不会再追究你的家人,不然到时候死的就不你一个了”
“只要你把事情都担下来,让老夫过了这关,你的家人,老夫都会妥善照看的”
谢望祖完,再次看了看左右,确定身旁没人后,快速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丢给公孙五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谢望祖很清楚,他来天牢的事根本瞒不过路强,但只要公孙五楼一死,就死无对证,皇帝就再愤怒,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国丈...”
公孙五楼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监牢里,可任凭他怎么喊,谢望祖都没有再回头,不过谢望祖虽走了,旁边一间牢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只见封平带着两个手下从里面笑眯眯地走了出来,示意手下进去将谢望祖丢给公孙五楼的药丸拣回来,然后才道:“公孙大人,现在可以了吧?”
公孙五楼被抓进来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却从未见什么人从面前经过,他甚至都不知道隔壁牢房还关着人。
公孙五楼先一呆,继而脑中灵光一现,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待想及谢望祖的机关算尽,却终不过一场空时,再也忍不住仰天而笑。
“哈哈...你这只老狐狸,终究没有逃过皇帝的手掌心...”
很快,封平就拿着公孙五楼的证词和谢望祖用来灭口的那颗药丸出现在内阁偏殿。
这一下,王镇恶和王诞都无话可了。
路强也没有再问他们,看着颜延之,道:“颜卿熟知律法,你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颜延之沉默片刻,才道:“公孙兄弟诛族,谢、谢国丈,可、可赐其一死”
“陛下不可”
颜延之话音未落,王诞就抢着道。
迎着路强阴冷的目光,王诞硬着头皮道:“当初陛下被困江陵,谢国丈鞍前马后,没少献策献力,此事虽有过错,却罪不至死,还请陛下明鉴”
“你这在喻示朕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还在提醒朕不要忘记你们的功劳?”
路强也怒了,现在已经不单谢望祖居心叵测的问题了,谢望祖有事,三个内阁成员居然有两个力保他,这不拉帮结伙什么?长此以往,他们甚至都可以左右朝政了。
听了路强的话,三个内阁大臣吓的一齐跪倒,齐声道:“臣等不敢”
“哼!不敢?”
路强再不话,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三个内阁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知道,这次真把皇帝激怒了。
这次没有让人等太久,很快内宫就有旨意传出,公孙兄弟欺君罔上,私自倒售考题,罪不容恕,满门抄斩。
谢望祖身为主考,没能看护好考题,也这次事件的罪魁之一,勒令其自行了断。
王建这个副考官,因监察不到位,也被贬出朝廷,去地方任职。
最让人没想到的,内阁两位辅臣,王镇恶和王诞因为谢望祖求情,也被清出内阁。
王镇恶改授荆、江总督,王诞任建康太守,即刻上任。
两个皇帝近臣,竟然被一齐踢出了中枢,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件事究竟有多气愤了。
后宫中,谢无双早没了往日的嚣张,抱在孩子跪在皇后宫前,苦求皇后让陛下放父亲一条生路。
谢无双很明智,直觉告诉她,皇帝一定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狠心杀自己的父亲,所以才没有直接去求皇帝,而来求王神爱了。
王神爱个老实人,她也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一定要杀谢国丈,虽她不愿干涉丈夫的政务,可在谢无双的苦求下,还来找路强了。
也就王神爱,换个人路强都不会见的,自打他建朝以来,对跟随他起家的功臣们,他还从没下过这么重的手。
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很痛心的,可不动不行了,这些最早跟随他的人,居功自傲,已经渐渐形成一个小团体,若再任由他们发展下去,恐怕自己都要被架空了。
王神爱来的时候,路强正站在窗前,看着花园中的花草出神。
王神爱能感受到丈夫心中那份无奈和失落,来到路强身边,轻轻握住了路强的手,却没有立刻开口话。
路强回过神来,看了看王神爱,道:“有时候我经常在想,如果孩子们永远都长不大该有多好”
王神爱不由一呆,不明白丈夫为什么突然起这个,嫣然道:“长大不好吗?我还盼着皇儿早日成家立业,给我们添一个皇孙呢”
这个傻媳妇,被人卖了,恐怕还得帮人数钱呢。
“孩子们的变化,大都由身边人影响的,我要给我们的孩子打造一个清静的环境,尽量不让他们接触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谢望祖之罪,不单违犯国法,更多的他不应妄图参合我们的家事,你回去把我的这些话告诉无双,相信以她的聪明,该明白她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死了”
路强虽决然,王神爱却还有些不死心:“夫君,就一点不能通融吗?”
听了王神爱的话,路强的眉头顿时竖了起来,话的王神爱,换做她人,恐怕早被赶出去了。
随即微微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弄了一下王神爱的秀发,柔声道:“夫君不管做什么,都为了我们孩子的将来,不要再让夫君为难了,好吗?”
丈夫话已经到这个程度,王神爱若再,就不懂事了,遂无奈地答应一声,叹息道:“无双该怎么办啊?”
劝无果,王神爱也只好回去了。
看着爱妻的背影,路强心里微微一动,招手唤过赵永,低声吩咐了几句,赵永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无双,但愿你不要同你的父亲一样...”
路强一个人喃喃自语着。
谢望祖的府邸此时已经被黑豹亲军团团包围,任何人等均不得进出,对于谢望祖要面见皇帝的请求也视而不见,显然这皇帝再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其实从近侍把公孙五楼的供状和那颗毒药一同拿来的时候,谢望祖就明白自己的事早就败露了。
而皇帝之前对他的那些封官许愿,不过一种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手段,可笑自己还对皇帝感激涕零,现在皇帝借着破坏科考之机除掉自己,任谁也不出皇帝屠戳有功之臣了。
好心机啊!好手段!
虽先前刺杀皇后有受人蛊惑之嫌,可自己内心深处难道就没有让自己外孙上位,重振他谢氏荣光的想法吗?
自己自诩聪明绝世,却没想到一直都被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现在自己完了,以女儿的心机,她的日子显然也不会好过,只希望皇帝能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太为难她。
想明白这些后,谢望祖提笔给路强写了封绝笔信,然后服下那颗给公孙五楼的毒药,自尽而死。
为了女儿,谢望祖可谓费尽心机,可他还低估了女儿已经扭曲的心灵。
在得到王神爱满歉意的答复后,谢无双也不再乞求了,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般回到自己的宫殿,然后将所有人赶了出去,一个人抱着孩子待在殿内,不吃也不喝,也不知想干什么。
谢无双的异常举动,很快惊动了路强和王神爱,二人立刻带人赶到谢无双的宫殿。
路强二话不,直接抬脚将门踢开,却愕然发现,谢无双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剪刀,不知要往自己身上扎,还要往孩子身上扎。
孩子早被母亲异常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哭,谢无双却仍无动于衷,眼神呆滞地坐在那,也不知在想什么。
路强踹门的声音已经惊动了谢无双,猛地抬头看着闯进来的路强,手中的剪刀下意识地放在孩子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快把剪刀放下来,不要伤到孩子”
路强吓的一下站住了脚步。
“嘿嘿...在你的眼中,只有皇后和孩子,我什么?你生孩子的工具吗?”
谢无双的精神已经有些失常,这些憋在心中很久的话,也终于了出来。
路强这时候那有心思和她谈论这些?手在后面悄悄向孙瑶做了个手势,然后缓缓向谢无双靠了过去。
尽量把声音放柔和,道:“无双,不要闹了,把孩子给我,我已经下旨饶过你父亲”
这句话无疑最管用的。
谢无双猛地瞪大眼睛道:“真的?”
“他正在来的路上,听话,先把孩子给我”
路强已经很久没有过谎话了,不过为了儿子的安全,起谎话来,却也没有一丝犹豫。
正他这个好习惯让谢无双信以为真,同时也在他的积威之下,谢无双竟真的下意识地把孩子递了过来。
机不可失,路强伸手猛地将孩子抢入怀中,身后的孙瑶也猛扑而上,轻松地将谢无双手中的剪刀抢下。
“你、你骗我!把孩子还我...”
谢无双明白过来之后,就想奋力挣脱孙瑶的搂抱。
路强抱着大哭的孩子转身就走,边走边对赵永道:“从今天开始,派专人侍候谢贵妃,不能让她与外面接触”
“你骗我,你不人,你这个昏君...”
身后谢无双的咒骂越来越难听,路强的脚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迈步而去,这一刻,这个女人同她的父亲一样,已经在他心中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