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殊澜走到母后的延乐宫时,发现门口已无人值守,院内荒草丛生,俨然像是一座冷宫。
她记得前世自己出城养病之前曾来看过一回,并非这副场景。
走进正殿时,江殊澜看见临清筠正在细心清理祭桌上厚重的积灰。
江殊澜沉默着靠近,一言不发地与他一起整理破败凌乱的大殿。
江黎登基后曾多次亲自去皇陵祭拜江殊澜的父皇。情深义重的名声立下后,便连面子功夫都不再做了。
临清筠知道江殊澜此时心绪不佳。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陪着江殊澜一点点仔细将先皇后的寝宫清理干净。
许是觉得江殊澜已无足轻重,除了表面功夫外,江黎已不再顾及她的感受。他不仅让她的家成了这副模样,还打算让她去北武国和亲。
或许那把龙椅,他也不需要再坐下去了。
临清筠暗自思忖道。
江殊澜一直在延乐宫的台阶上静坐到夜幕深垂。
“我们回去吧。”
江殊澜低声道。
临清筠点了点头。
“不想走路了,你抱我。”江殊澜朝他伸出手。
临清筠双手穿过江殊澜的膝弯将她抱了起来,足尖轻点便带她跃上了屋顶,很快掠过宫城,回了将军府。
两人换好寝衣相拥在床上躺下后,江殊澜才在深沉的黑暗里埋首于他的怀抱,声音闷闷的:
“临清筠,我好难过。”
听出她声音不对,临清筠忙轻托起她的下巴,果然发现瓷白的小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他心疼地轻吻她的眉眼,又小心翼翼地吻去她晶莹的泪水,柔声劝哄道:
“乖,我在。”
“我想父皇和母后了。”
听见他的安慰,江殊澜忽然忍不住委屈,带了哭腔。
“他们是那么好的人,那般信任他。”
“他却……他却……”江殊澜哭得越来越厉害,已词不成句。
临清筠爱怜地轻抚她的乌发,语带疼惜:“我陪在你身边。”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
那些背叛了先帝与先皇后的人,伤害了江殊澜让她皱眉流泪的人,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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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为澜澜和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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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临清筠话一说完便后悔了。
有些事他可以想, 可以做,却不该让江殊澜知道。
江殊澜的眼泪深深刺痛了他,让他将自己内心那些阴暗的念头放了出来。
江殊澜听清临清筠的话后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竭力平静下来慢慢止住哭声,轻声说:
“江黎夫妇一定会死,也必须死。”
在那之前,他们还需要付出一些生不如死的代价。
临清筠眸色深暗, 声音轻哑:“嗯,会的。”
他拥着江殊澜, 放轻动作抚她的背脊以安抚她的情绪。
江殊澜逐渐在他的怀抱中平静下来, 但眼泪仍无声地淌着,浸湿了临清筠寝衣的前襟。
直到她哭得累了, 迷迷糊糊睡着, 细腻柔滑的脸上都还挂着泪痕。
临清筠觉得那些泪水像是滚烫的岩浆,灼得他心里疼痛难忍。
知她难过,临清筠没有哄她不哭,只是耐心陪着她释放那些夺去了她的活力与微笑的情绪。
先帝去世后的这三年里, 他离京征战, 她在公主府内守孝,是否曾有过很多个这样流着泪入睡的夜晚?
眼底情绪不断聚拢, 临清筠压着眉梢,用拇指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冰凉的泪痕, 克制地在她眉眼间落下一吻。
担心江殊澜睡得不安稳,临清筠彻夜未眠,一直守着她。
中途见她微蹙着眉, 似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临清筠便轻轻地顺一顺她的背脊, 让她放松下来,再慢慢吻去她眉间的蹙痕。
即便在睡梦中,也会有清澈晶莹的泪水从江殊澜眸中涌出。临清筠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却知道即使在梦里,她也仍是委屈难过的。
那些人,真的该死。
*
春日的曦光自窗棂射入。
见江殊澜长睫微颤,隐约快要转醒,临清筠才阖上眸子。
江殊澜睁开眼便看见临清筠沉静平和的睡颜。
包括前世那些他们同床共枕的日子在内,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比临清筠先醒来。
以往江殊澜睁开眼时他都已经清醒,等她醒来后他便会垂首温柔地亲亲她,问她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梦,还困不困。
印象里,似乎她也从未在他之后睡着过。
她睡着的时候,他会想些什么呢?
是和她此时一样,很想凑过去吻他,又怕打扰了他吗?
略一犹豫,江殊澜还是尽量放轻动作,悄悄靠近临清筠,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但她正欲退回原处时,却被临清筠揽住腰身压回榻上。
“公主殿下在做什么?”临清筠吻了吻她的唇,两人的气息缠绕间他低声问。
江殊澜顺势勾住他的脖颈,柔柔地笑了笑,“偷亲被抓住了。”
“临将军要罚我吗?”
临清筠俯首重新吻住她,唇齿辗转间佯装认真道:“要罚的。”
她流泪委屈的时候,弯眸甜笑或俏皮作乱的时候,他都很想吻她。
还记得今日要参加宫宴,眼看着这个吻快要失控,江殊澜才轻轻推了推他。
感觉到她没有一点力气的推拒,临清筠只作不知,继续向她索取着纵容与甜软。
她前日才说过,在她面前,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比如现在,他就只想一直吻她,让她再也想不起来昨夜的眼泪与难过,只记得他。
只记得爱他。
“不行,”江殊澜稍稍退开了些,“今日还有正事要做。”
“这算闲事吗?”临清筠鼻尖抵着她的,故意问。
江殊澜抬腿蹭了蹭他,“这是最大的正事。”
“那便哪儿都不去了。”
就待在他身边,只陪着他。
江殊澜失笑。
若她没感觉错,临清筠此时好像是在撒娇耍赖。平日里这分明是她才会做的事。
“临将军,若今日你我不去参加宫宴,恐怕我被人嫁去千里之外你都不知道。”
皇帝肯定会让和亲一事在今日这种重要场合上被提起。她若不去,旁人还以为她是愿意的,顺从的。
最好能在事情开始之前截断所有可能性,若是提上朝廷议程,情况就复杂了。
临清筠吻了吻她的鼻尖,“不会。”
就算把朝堂翻过来,临清筠也不会让任何人摆布江殊澜,强迫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
她说过,她愿意嫁的人,只有他。
那她能嫁的人,也只会是他。
“帮我换衣服好不好?”江殊澜问。
她昨天交代过,叶嬷嬷应已把她今日要穿的衣服送来了将军府。
“好。”
临清筠应下,旋即开始解她的寝衣。
他神色清明,似无一丝杂念。
但江殊澜却忍不住往别处想。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证明,临大将军事事都能做得很好,但面对女子这些精美却设计繁复的裙衫时还是会觉得有点棘手。
自己开的口,再羞耻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江殊澜红着脸一样样教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