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珠神情恹恹,趴在桌上上任由冷风灌进脸上,“他是我母亲的侄子,长淮郑氏里这一代里最出挑的一人。”
被风一吹,她喉咙有些发痒。
萧明珠捂住嘴,小声咳嗽了下,咳的眼尾有些发红。
“光是出挑有什么用啊,若是对你不好,你嫁过去了也没什么用。”
谢依依越想越气,忍不住数落:“之前那个沈淮宁,我就觉得你嫁过去不会幸福,幸好你和他解除婚事了,可现在又来一个!”
萧明珠怔了下,恍惚间想到上辈子。
谢依依说的很准,她嫁给沈淮宁确实没有幸福,最后病死在深冬的别院,身边只有一个陪在身边的寻冬。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想嫁给郑云澜。
总不能,她上辈子栽在沈淮宁身上,这辈子再栽在和他相差无几的郑云澜身上罢?
她不喜欢郑云澜,和他在一起肯定无趣极了。
那样和上辈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叹口气,揉了揉脸,“再说罢,我觉得母亲他们还是会考虑我的想法的,总不至于真的硬逼着我去嫁。”
谢依依想到她在镇国公府的受宠程度,认同的点了下头。
少年懒洋洋的嗓音忽然响起:“不喜欢那就拒绝!”
“你就直接了当的和他们说,你不喜欢这个人也不会嫁给他,不然拖的久了,你母亲她们未必当你真的不喜欢,只以为你在耍脾气。”
“到那时,你再说就晚了。”
谢四难得这么认真说话,萧明珠想了想发觉也对。
谢依依都能以为她会因为郑云澜和沈淮宁有点像,而误认为她有什么心思,更何论母亲她们?
或许在她们看来,她的那些反应都是女儿家害羞的心思。
想明白这点后,萧明珠也坐不住了,和他们说了声后急匆匆地往镇国公府里去。
“萧明珠。”
背后有人喊住她。
萧明珠回过头。
少年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他裹着身狐裘,身形清瘦,走近了些他抬手招了招,“接着。”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的张开手。
手里落了一个锦袋,装的鼓鼓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她伸手捏了捏问:“这是什么?”
“蜜枣。”
萧明珠愣了下,“给我这个干嘛?”
“刚路过随便买了点。”少年打了个哈欠,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眸里有了些惺忪的困意,“走了。”
他摆摆手,转身又没入黑暗里。
萧明珠拎着糖袋去了郑氏那。
还没进院里,远远就瞧见熄了灯,她走近了些,伺候在郑氏边上的丫鬟竹绣提着灯迎上来。
“姑娘,您这是?”
“母亲睡了?”
“是,姑娘是有什么事要我传达给夫人吗?”
竹绣应了声,想了想又说:“上次夫人才说过,若是您有什么要紧事可以直接喊醒她。”
“不是要事,只是有些话要和母亲说,既然她睡了那我便明日再说罢。”
萧明珠想了想,还是没有将郑氏吵醒,这种事不急明日说也是来得及的,她转身回了自己院里,简单梳洗了下,她换了身衣裳去床上歇着。
寻冬掀开帘子进来,手里端了一碗汤药。
还没端过来,萧明珠就闻到那股苦味。
她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苦着脸道:“你拿的什么,赶紧走。”
“药啊,姑娘您忘了?”寻冬愣了下,忽然又想到什么,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您那会儿是灌进去的,难怪您没什么记性呢。”
萧明珠捏着鼻子还是不肯吃,“苦,你端走罢。”
“姑娘,您就喝一点罢,您这病啊,才刚刚有一点好,别再又起热了。”
“况且,这是夫人那边吩咐的,你若是不喝,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寻冬在边上苦口婆心的劝她,说了一大堆话,总算让小姑娘勉强接受了。
萧明珠捏着鼻子,皱着脸道:“你把药端过来罢。”
寻冬松了口气,将药端过去,笑着说:“您先喝,若是觉得苦了,等会儿我给您找两颗糖来,让您含着去去苦味。”
糖?
萧明珠愣了下,目光落在床边上放着的锦袋。
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匀称小巧的蜜枣,裹着一层糖霜,闻着甜腻腻的。
寻冬也瞧见了,笑着道:“姑娘,原来您自个儿早就备好了啊?”
萧明珠捏了一颗尝,糖霜融化在舌尖,甜丝丝的,还挺好吃,她借着这股甜意,捏着鼻子仰头将药一口喝下去。
苦!舌尖苦的发麻!
萧明珠差点没吐出来,寻冬眼尖忙塞了两颗蜜枣给她吃。
那股甜味涌上来,倒是暂时压下了那股苦意,萧明珠又去漱漱口,收拾了下到床上歇着。
她仰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想到谢四。
他是怎么知道她病了在用药,还正好送了一袋蜜枣给她?
她想着,又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
如果谢四一直都是这样,不和她吵架呛人,他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萧明珠迷迷糊糊的想着,裹紧了被子。
第二日,萧明珠早早便被人唤醒了。
从郑氏屋里出来的丫鬟给她梳洗,各种繁琐精致的簪花全都簪在了鬓间,又挑了身衣裳给她换上。
萧明珠扶了下头,忍不住问:“母亲,是有什么大事吗?”
寻常她可不会穿的这么庄重华丽,一般也只有什么大事母亲才会这么认真。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圣上要给四殿下办生辰宴。”
“可是…”萧明珠愣了下,仔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谢四的生辰不在今日啊。”
她记得很清楚,还要再过些天才到。
她原先是不记得的,但是后来谢四和她打赌输了她一桌味肴馆的菜。
晌午吃饭时,她记得少年半是心疼半是咬牙的说:“生辰还请了次客。”
从那后,她就记得,他每一年的生辰好像运气都不怎么好,不是输给她东西,便是和她比赛输了,倒霉的很。
郑氏端坐在主位,抿了口茶喝,“四殿下生辰到底是什么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觉得他在今日,那他就只能在今日。”
萧明珠沉默了下没说话。
她想起平日里笑得散漫的少年,都说他得宠,可若真的得宠,为什么他的父皇却连他的生辰都记不住?
还是只是缅怀那个逝去的容妃。
给天底下的人做个样子看,说他是个痴情专一的皇帝?
她忽然觉得谢四有点可怜。
明明不是他的生辰,可就因为圣上说是,那他就只能在今日过。
梳洗完,萧明珠跟着郑氏上了马车,意外发觉郑云澜也在,因着郑氏也在,她没敷衍老老实实喊了一声:“云澜哥哥。”
郑云澜淡淡嗯了一声。
马车一路朝着皇宫行驶。
到了皇宫后,有宫女过来领着他们朝着生辰宴的地方去,已经有不少大臣到了,多是带了子女,那些个贵女千金三三俩俩的聚在一块。
萧明珠听到了很多人说话。
他们说谢四得宠,说还是头回见着圣上这么看重一个皇子,还说谢四日后恐怕有望太子之位。
她垂下眸子没说话。
若是真的得宠,那上辈子的谢四也就不会弑父杀兄。
郑氏寻那些夫人说话去了,萧明珠不想和郑云澜待在一块,走到了贵女所在的地方。
“那个是四殿下罢?”
“我还是头一回瞧见,不是都说他张扬凶戾么,可我瞧着怎么生得这般风姿俊逸?”
“嘻嘻你是不是动了春心了,四殿下可还没娶亲呢。”
边上,几个贵女千金笑嘻嘻的声音传来。
萧明珠也看过去,许是今日生辰的缘故,他穿着身墨色的锦袍,用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蟒纹,衬得他身形清瘦修长,那双丹凤眼凌厉摄人,没什么笑意时,便教人不敢多瞧。
少年走到她面前,摊开掌心问:“我的生辰礼呢?”
萧明珠懵了一下,“啊?”
少年停顿了下,漫不经心的笑了声:“萧明珠,你不会还没给我准备吧?”
“可…可…”萧明珠憋了好半天,才干巴巴的说:“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啊。”
少年僵住了身子,他喉咙有些干涩,“你…你知道?”
小姑娘应得干脆,“记得啊。”
“我以为…我以为…”少年轻声喃了下,眼里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