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官鬻爵虽然不至于动摇国本,但朝堂中安插`了多少沈家及云家的亲信,沈家是荣贵妃的母家,这件事皇上不可能派三皇子处理。
忠勇侯一案牵扯涉广,甚至还牵扯到了荣贵妃及三皇子,景帝龙颜大怒,不止下旨命荣贵妃闭门思过,就连三皇子都被景帝叫到跟前训了一顿,最后景帝将此案全权交由太子处理,刑部辅之。
太子如今忙得很,襄国公到了东宫自是扑了空,不过陆骁早就交待过,若是襄国公夫妇有事求见,需即刻回报。
陆骁在刑部走不开,便派魏行亲自走一趟襄国公府。
魏行听到老国公的话,沉默一瞬,笑吟吟地说:“国公爷不必担心,殿下怎么可能舍得谢姑娘吃苦。您是不知道,当初谢姑娘落水昏迷不醒时,殿下不知有多担心她,喂药从不假他人之手──”
襄国公打断魏行的话:“娇娇什么时候落水,我怎么不知道?”
魏行迟疑了下,心想襄国公是谢明珠的祖父,还是谢晚的爹,这两件事告诉他应该没关系。
襄国公听完云老太太寿宴当天发生的事,这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跟宝贝孙女,居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送走魏行之后,襄国公再次来到谢老夫人的小院,小院里谢老夫人依旧严厉地指导着小孙女,襄国公却没再出面阻止。
沈氏母女对谢晚及谢明珠的所做所为,襄国公不打算放过,但比起亲手收拾那些人,他更倾向好好栽培小孙女,让昔日那些看不起小孙女的人,日后见了她都得跪着,连直视她的资格都没有才行!
谢老夫人虽然严厉,但心里也是舍不得谢明珠吃苦的,早早就命厨房炖下当归黄耆补气鸡汤,以及红枣枸杞冰糖燕窝,每到休息时间,就会命人端上来给谢明珠补身子。
午膳过后,彩云坊和锦绣阁、琳琅阁的掌柜都来了。
谢晚失踪之后,襄国公夫人几乎没再给自己置办衣物首饰,掌柜们听到国公夫人让她们把最新的首饰、布料及压箱底的宝贝都带来,就知道这一趟应该能赚上不少。
一辆辆马车接连在襄国公府门口停下,掌柜们一边招呼着丫鬟婆子将箱笼抬进国公府,一边问管事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否则老夫人怎么会这么开心,急着想要置办衣物。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老夫人失踪已久的女儿寻回来了,不止女儿,就连谢大统领的一双儿女都认祖归宗了!
“怪不得,”琳琅阁的掌柜恍然大悟,“昨日太子殿下的马车停在襄国公府门口,我觉得奇怪,便好奇地打听了下,才知道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亲自过来送贺礼的,原来是谢大姑娘、不,谢夫人寻回来了。”
彩云坊掌柜道:“难不成老夫人今日将我们都叫来,是要替谢夫人及小小姐置办衣裳首饰?”
琳琅阁掌柜闻言,立刻吩咐小厮回琳琅阁,再拉一车箱笼过来。
彩云坊和锦绣阁也纷纷派人回去。
谢晚失踪了十五年,京城里虽然许多人早就忘了她,但这三个掌柜既然能在京城里立足,还将生意做得这么大,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哪怕谢家嫡女一辈子都没能寻回来,她们也会将这位玉人儿牢牢记在心中,自然知道谢晚母子三人对谢家人来说有多重要。
谢老夫人听到人来了,立刻带着女儿及小孙女来到大厅。
谢明珠在忠勇侯府时,虽然也见过这三位掌柜,看过惠嫔及云二姑娘是如何挑选布料首饰,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一水儿红漆箱笼一个接着一个抬进大厅,丫鬟婆子小厮来来去去,热闹非凡,三个掌柜们分别给谢老夫人祖孙三人请安之后,便回头将箱笼逐一打开。
“祖母……这、这会不会太多了?”
谢明珠看着箱笼里被斜洒进来的日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各种贵重的珍宝衣料及首饰,眼睛几乎要睁不开来。
襄国公夫人一脸宠溺的看着小孙女,打趣道:“这就叫多?改天我亲自带着你们母女二人走一趟琳琅阁、彩云坊和锦绣阁,娇娇才知道什么叫多。”
这几个阁坊,谢明珠从来没进去过,从以前就一直很羡慕其他贵女,听到谢老夫人的话,也不假装矜持,心花怒放地点头笑道:“那孙女就等着祖母带孙女开开眼界。”
谢明珠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切。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看到满屋子闪亮亮的珍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些只伺候名门贵女及贵妇人的掌柜,居然会站在自己面前鞠躬哈腰,亲切且谄媚地向她介绍布匹与首饰。
谢晚喜欢所有一切漂亮美好的东西,一下就被闪亮亮的珠宝给吸引,走到箱笼面前爱不释手的摸着。
谢晚懵懵懂懂地问:“阿娘,这些是什么?好漂亮啊,女儿可以拿吗?”
三位掌柜听见谢晚的话,脸上纷纷闪过一抹诧异和疑惑,却很快就恢复如常。
是了,谢晚母子三人这么久才被认回国公府,这十多年来肯定出了什事,掌柜们都是人精,见过听过的豪门秘辛不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嘴巴一个比一个紧,也一个比一个甜。
琳琅阁掌柜笑道:“谢夫人与谢姑娘这样的玉人儿,自然适合最好珠宝,小的带来的这几箱笼的珠宝首饰,都是今年最时新的,戴出去绝对不会与人相撞。”
襄国公夫人笑吟吟地起身,牵着谢明珠上前挑选,祖孙三人足足挑了将近一个时辰。
昨日高皇后虽然已经赏赐了许多珍贵的布料,谢老夫人依旧帮女儿、孙女置办了许多珠宝首饰,甚至吩咐彩云坊的掌柜,亲自帮谢明珠量身订做好几套新衣裳。
掌柜们赚足了银子,离开国公府时纷纷笑得合不拢嘴,对于谢晚母子三人的事,一个字也没有问过。
晚膳时的菜色依然丰富,谢老夫人不止让人熬了碧梗粥,就连谢明珠及谢谨行昨日吃得最多的水晶肘子、清炖蟹粉狮子头及玫瑰莲蓉糕,老夫人也吩咐厨子多做一些。
谢晚被寻回的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一些与老国公交好的旧部还是收到了消息,这几日贺礼不断,甚还有人送了一头鹿过来。
鹿肉是大补之物,不仅味道可口还有温肾补阳、温补脾胃的功效,襄国公闻言大喜,亲自下厨处理这只野鹿。
襄国公虽然一辈子都在带兵打仗,但不是第一次处理鹿肉,有时粮食不够,也是得自己亲手宰羊宰鹿的,早就烤过不止一次。
处理好鹿肉,架到火上烤没多久,浓浓的肉香便飘满了整个襄国公府,引得正坐在膳厅内吃饭的众人,肚子都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作响。
谢晚头一个坐不住,她在忠勇侯府时,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烤肉味,很快就吵着要出去。
襄国公夫人拿女儿没辙,只能叫谢明珠陪着她一块去。
谢晚带着谢明珠来到襄国公的院子时,老国公正往鹿肉身上刷着酱汁,不停地飘出诱人的香味。
“好香啊……”谢晚刚踏进小院,便是一声叹谓。
谢明珠看着阿娘捧着脸,痴痴地望着烤鹿的嘴馋模样,笑得一双眼都眯成了月牙儿状。
秋猎时陆骁就亲自烤过鹿肉给谢明珠吃,不过陆骁烤的鹿肉虽然也十分美味,香味却远远不及眼前的这头。
谢明珠带着谢晚来到襄国公身边,小声道:“阿娘,这鹿肉不止香,还很好吃。”
谢晚没听到女儿说什么,眼珠子都黏在烤鹿上,见架上火上的鹿只有半只,好奇地问道:“阿爹,另一半的鹿呢?”
襄国公道:“另一半我处理好后让厨子用浓汁熬汤了,如今还未起锅,等鹿肉在锅中变得肉嫩酥软,香味四溢,还得足足炖上一个时辰才能吃。”
谢晚一听到得等上一个时辰,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可是我想现在就吃。”
谢明珠被她的表情逗笑,连忙抱着谢晚哄道:“阿娘,鹿肉汤虽然得等上一个时辰才能起锅,可祖父烤的鹿肉不用等那么久。”
“之前秋猎时,太子殿下跟我说过,鹿肉不能烤得太久,一开始先用旺火烤,快速封住肉汁后再洒上香料,等香味四溢,肉汁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鹿肉也变成诱人的乳金黄色,就把火扑小一点,再过一会儿便能吃了。”
谢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女儿,眼里充满艳羡:“娇娇,太子殿下肯定很喜欢你吧,阿娘都没吃过鹿肉,太子殿下居然就先让你尝过了。”
谢晚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谁,但不妨碍她羡慕女儿。
襄国公哼道:“晚晚小时候就吃过鹿肉了,你与沈放那小子头一回参加秋猎,他就亲手烤给你吃过了。”
谢晚记得沈放是谢肆另一个名字,听到老国公的话,惊喜地瞪大眼。
谢晚指了指自己粉嘟嘟的嘴唇,脸上扬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真的吗?阿兄也对我这么好吗?”
“是啊,”襄国公随口道:“你阿兄对你可好了,就只差没把你宠上天。”
谢明珠看着阿娘懵懂单纯的小脸,想到那日阿娘与谢肆重逢时,谢肆僵在大厅中央的身影,眸色微微一暗。
谢晚没想那么多,她脑子装不了太多东西,只记得住快乐的事,这会儿提到谢肆,才想到昨日他答过自己的话。
“阿兄怎么还没回来?”谢晚推开女儿,东张西望,“昨日阿兄和阿爹带着一个漂亮少年从屋顶飞下来,阿兄答应今天也要带我飞的。”
谢明珠听到“漂亮少年”这四个字,莫名就想到了陆骁。
难道昨晚殿下出府时被爹爹跟祖父抓个正着?
谢明珠小心翼翼地看了襄国公一眼。
襄国公看着小孙女,语重心长道:“祖父知道你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但你们毕竟还未成亲,你也不是宫女了,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焦孟不离,以后你们俩想见面,就约出去踏青,或是在大厅,祖父绝不会拦着你们。”
谢明珠听到陆骁真的被抓个正着,瞬间羞得无地容,明艳的小脸红欲滴血,轻声道:“孙女谨遵祖父教诲。”
谢肆直到几人用完晚膳才归府。
谢晚本该沐浴更衣了,但她一直记得谢肆要带自己上屋顶飞的事,不论谢老夫人与谢明珠如何哄劝都不肯听话。
两人只好陪着谢晚待在大厅,等着谢肆归家。
谢肆一踏进大厅就被谢晚扑个满怀。
这是谢晚欢迎人回家的方式,以前她都这么对待一双儿女的,现在她已经将谢肆当成自己的亲人,自然也如此对待他。
谢肆挺直的脊背蓦然僵硬,接住怀里的人,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微沙哑:“怎么了?”
“飞!”谢晚指着屋顶,“阿兄昨晚答应过我,要带我上屋顶上飞的!”
谢肆狭长的眸温柔又无奈:“我先换身衣裳再带你上屋顶好不好?”
谢晚乖巧地点了点头:“那阿兄快点啊!”
谢肆揉了揉她脑袋,转头吩咐:“娇娇,先带你阿娘回小院,爹更衣完就去找你们。”
谢明珠发现谢肆回府后,阿娘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一直盯着他。
谢明珠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带着谢晚回小院的路上,她凑在谢晚耳边轻声问道:“阿娘可喜欢爹爹?”
谢晚皱眉:“阿兄不是娇娇的爹,你爹爹他……”
谢晚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回来国公府的日子太快乐,她好像一下就忘了谢明珠的爹爹到底是谁,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忠勇侯、云彦辰还是老爷?谢晚全都不记得,早就将其抛诸脑后,只模模糊糊记得女儿似乎还有个爹。
谢明珠看着谢晚精致漂亮的小脸,流露出茫然与困惑,心里一疼,改口道:“阿娘喜欢谢……谢肆吗?”
单纯的谢晚不再纠缠,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
谢明珠笑了下,不再多说。
谢肆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换好衣裳就带谢晚上屋顶,便不是哄她,很快就来到女儿的小院,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跃上屋顶。
“阿兄真的好厉害!”
谢晚一上屋顶就想蹦蹦跳跳地跑,谢肆不得不将人牢牢锁在怀里,沉声道:“屋顶危险,不能跑。”
谢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不知想到什么,倏地踮起脚尖,抱着谢肆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吧唧一口,催促道:“阿兄快再带我飞到另一边!”
吻来得太突然,谢肆差点带着谢晚一起滚下屋顶,好在他身手过硬,立刻又带着谢晚跃到了小院另一头。
谢晚高兴疯了,又捧着谢肆的脸连亲几下,这是谢晚表达高兴的方式,谢明珠见怪不怪,谢肆却瞬间石化。
谢明珠站在小院里,看着父母的互动,那张与谢晚相似的脸庞上,盈满心满意足地幸福笑意。
屋顶上,谢晚笑嘻嘻地戳了戳谢肆的脸:“阿兄好漂亮。”
谢肆向来冷峻俊美的脸庞,不知何时浮现不明显的两抹红,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稳:“晚晚这是在做什么?”
谢晚想也不想便道:“因为我喜欢阿兄啊!”
谢肆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