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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卷天下 第732章 倾覆之危

“诸君!大汉绝不可开此先例,我等利益无可损坏,此例一开却是必然祸害子孙后代!”

徐正回到太尉署就召集一帮将校,向没资格参加廷议的人简短介绍会议上讨论了什么,就有了上面那一句话。

分发土地,再怎么分发都不会少了军方的那一份,甚至军方还有可能会获得大利益,那是各方各面要让均田通过必然会做的事情,谁都不能无视军方的存在。

作为太尉的徐正很渴望获得利益,但是他的节操没有失去,作为军方第一人首先要思考到的就是,一旦没有任何功劳,乃至于根本不需要付出,可以获得无偿的东西,那么奋斗还有什么用处?

真的发展到无偿均田的地步,徐正不用多想就能明白一件事情,势必会打击军方的求战之心,军功爵的崩坏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军队没有了战心,军功爵一旦崩坏,首先就是他这个太尉的失职。

“先秦因为军功爵崩坏二世而亡,先汉因为均田而有国家崩裂。本太尉绝不做此等挖掘帝国根基之事,亦不允许何人如此作为!”

秦帝国的军功爵崩坏凶手不是别人,是始皇帝嬴政。他在军队横扫八荒六合之后,没有履行对军方的承诺,也就是在赏赐方面相当的吝啬。其实也不是他愿意吝啬,实在是国家持有的土地真不够分配给有功将士,那么赏赐方面也就不够地道了。

秦帝国因为商鞅变法而有一统天下,可也是因为商鞅的变法在大一统之后注定了国家的毁灭。不但是因为始皇帝吝啬赏赐的关系,还跟能不能持续扩张有关,一旦失去扩张的方向,国家的毁灭也就成了必然。

汉帝国是汉承秦制,也就是大体上国家的制度和体系很大程度与秦帝国一样。这个一样体现在军功爵的执行力度上,爵位享有各种福利和待遇,保证了无论是什么情况之下都会有一个群体作为“基本盘”,只要那些“基本盘”依然拥有守卫国家的决心,事情就是再坏也依然有人在出事时会站出来。

吕后的均田是对有爵者的一次福利大放送,为了让国家从低迷中走出来不得不那么做。当时她还面对一个情况,什么都靠人的前提下,太多人持有的土地超过了自己能耕作的面积,汉人又不像曾经的秦人有众多的奴仆可以驱使耕作,为了不使持有土地过多变成负担,也就允许民间的土地进行私有买卖。

土地一旦可以私自买卖,自然是为土地的兼并打开了方面之门,年景好的时候是没多少人愿意卖,可耐不住天有不测风云什么的,经受不住的百姓卖土地维持生活下去的资本成了选择,有足够资本的大族和豪强一再将自己名下的土地数量增加,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里。

农耕民族的特性,再来是小农经济下的社会……说白了就是极度仰商的环境和不鼓励发展手工业的社会,有没有持有土地是人能不能活下去的一项关键。

当大多数人变成没有土地,他们也没有其它谋生的手段,除了期盼来场大乱,打破一切之后,使新一轮的无偿均田发生,还能期盼一点什么?

徐正没有想那么透彻,出发点就只有一个,就是决不允许有什么事情来打击军队的好战之心,目光森严地扫视着一帮看上去不知所措的将校,说道:“本太尉不管你们在想什么。给你们下一道军令,竭尽所能地阻击,一定不能让无偿均田成为事实!”

有将校觉得无偿均田是好事的吗?肯定是有的。他们同样知道一点,不管无偿均田到底怎么操作,反正谁都绕不开军方,那些想要让无偿均田通过的人,必定是要下血本收买军方,最好的手段莫过于在这一场均田盛宴中给予军方足够多的好处。

“本将军完全赞同太尉所言!”吕泰目光在众多同僚身上来回扫视,沉着脸说道:“勿论其它。本将就想不通,没有付出就能获得,自古从无无此理!”

军方在汉国的方方面面都在享受优人一等的待遇,享受既得利益的同时,他们天然上是会站在给予利益者的一方,再有民族大义的提倡,就成了向外扩张利刃和守护国家的坚实盾牌。

像现如今的汉国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例子,太远的也就不说,单单讲刘彻时期的汉军,他们凭什么愿意去流尽鲜血,除了刘彻的个人魅力之外,就是对匈奴的仇恨和战功获赏的优渥在驱使着。

“呵呵呵……”李坛一阵诡异的发笑后,说道:“入伍即可获得土地还不够,想着无偿获田?”

入伍获田是军方对民政体系的一次退让,还是在刘彦面对大量百姓真没土地的一次妥协。这一项政策已经保证绝大多数的群体能够拥有土地,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愿意为国家效劳的群体已经有所获得。

在汉国入伍并不难,成为野战军团一员才是困难,庞大的郡县兵体系其实就是一次福利大放送。

军方上一次会同意,是他们觉得郡县兵是自己人,那么给点好处好像也不算丢到碗外,再来是有刘彦为民政体系说项,老大都开口了,法案也就只能通过。

郡县兵是一种徭役体系,徭役期限到了还是会回到民间,民政体系的官员想要的就是百姓获得土地,保证民心的安稳好施政。

事实上土地是国家大量持有,可国家有向百姓出租土地,总的来说土地出租的税率比民间私有要高上那么一成左右。单纯以税收来看出租土地收到的税更高,但地方官看得最重的不是税收,是管辖的县能不能留住人。

说白了,土地不会生脚跑掉,谁名下的土地在哪,那人就一辈子不会挪窝,租田的话就是到哪都能租,运气好还能租到私人土地都不及的好地方。

“此事,丞相、御使大夫……全部开了口。”徐正才不会被吓倒,挺了挺腰杆,铿锵有力地说:“若是他们觉得这样就能军方妥协,是想错了!”

“要不要……”李坛话没说完自己‘嘿嘿’笑了几声,才说:“让骠骑将军回朝?”

冉闵就是个闲不住的,述职期结束之后没在长安消停几天,请命去了雁门之外的草原,说是要溜达溜达,实际上却是带着一千骑兵在草原上乱游逛,找那些没登记的放牧部落玩耍去了。以位比三公的当朝大臣重将能干出这事,也就他这么一位。

徐正也是“嘿嘿嘿”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就是不知道笑点在哪的将校也是跟着笑,要不然就是不合群。

要说军方谁最爱怼文官,那么是当属冉闵无疑。

冉闵是有理的时候理直气壮的怼,没理的时候也能一副“老子就是有理”的去怼。就是冉闵这么个德性怼的连身为丞相的纪昌都没法多次只能找刘彦,其余包括被怼次数最多的桑虞和其余人面对冉闵要怼人,不能立刻扭头就走,那就苦笑低头不还嘴,还嘴冉闵有可能动手,那就是要被揍得生活无法自理。

“找永曾就不必了。”徐正也没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大大方方地说:“骠骑将军是咱们的大杀器,过早上场显得军方小家子气了。”

冉闵对徐正不是没威胁,可刘彦制定出来的那一套体系已经决定了一点,没人可以在一个位置上永不挪位。

汉国的官制是三公九卿采取蝉联最多三任制,一任是四年,可以连任三次,之后就该让贤。徐正从元朔元年起就是太尉,当到元朔九年恰好是第二任的最后一年任期。他对自己当满三个任期很有信心,之后是谁就任太尉是刘彦说了算

为什么有个“限制蝉联”任期制?说白了就是三次就任之后,位置让出来给别人发挥发挥,一个别人的任期之后,还可以继续瞄着那个位置,要是能被入眼又再来一次三任封顶,如此的循环下去。

三次蝉联就任就需要卸任,过后还能再次就任,绝不是什么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实际上就是为了表明官职非终身制,再来就是为了增加统治者权威了。

为什么皇帝就非得是终身制?那个就是两个回事了。要是皇帝也讲任期,皇帝愿意了,百官与天下众生还不乐意呢。

徐正下完动员令,挥挥手让该滚蛋的滚蛋,留下了“征”字级别的将军。

“今上让讨论……”徐正没有了刚才的强硬,显得很是忧心忡忡:“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上次的招贤令让各个地方的文化人向关中汇聚,后面更是演变成凡是觉得自己行的人也开始来,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四五个月,还是不断有人向关中而来。甚至是因为个别人受到刘彦的招募,更有李茂一跃成为演讲博士还能教导天子子嗣,对觉得自己有能力的就是天大的吸引力。

文化人一多,各种那个会这个会就停都停不下来,每天的一个又一个场合缺不了高谈阔论的人,谁都卯足了劲要抓住机会表现出自己才能上的高人一等,在文化人群体里增加名气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引起刘彦的注意力好来个一步登天。

使用“常规”手段提高名气和希望能吸引刘彦的注意力比较寻常,并不缺乏想要另图蹊跷的人。那些人所使用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没脑子的冲击宫城要献策,比起求见不得而当众自杀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了。

刘彦在这一次的态度值得军方忧虑,徐正无比害怕作为老大的刘彦站到无偿均田的那一方,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要不然允许文化人讨论个什么?

“不应该吧?”李坛是思索了有一小会,说道:“今上雄心万丈,哪会忘却拓展疆土?”

对了,汉国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已经没人用“王上”或是“大王”来称呼刘彦,换了个“今上”的称呼。“今上”的称呼是延伸自“天子”,更多是他们用此来表达刘彦及早称帝的期盼。

“天下之大,无边无际。”吕泰不止一次看过那张世界地图,每次看的时候呼吸都会变得粗重,身为武将尚且渴望横扫真正的天下,他理所当然认为刘彦不会放过天下一统:“今上断然无打击军心士气之意。”

得说的是,刘彦画的那张世界地图除了将各大陆画出来之外,世界岛东端的形状相对靠谱一些(有参照),其余就完全一点靠谱都没有,反正就是表示有那些大陆就够了。关于岛屿什么的,他也就对亚洲这边的各个大岛屿和岛链有些印象,其余就是随便意思意思地画画。

“今上要一统思想,为的便是一统真正的天下。”李坛的脑子一直很活络,八九不离十地猜测道:“该是为了捋一捋那些文化人都是什么成色,想找到近合理念的人或学说。也想看一看会出现什么舆论。”

“如此说来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徐正就觉得嘛,刘彦不会不知道无偿均田的坏处,甚至可以说是在鼓励百姓时不时来打破一切再来一次无偿均田。在他眼中的刘彦可是一名绝对英明的效忠对象,有些嘲笑自己的多想,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说:“咱们能猜到,他们(指文官)肯定也能猜到。他们必定会让人迎合今上,你们若是夹带里有货色也去掺和一把。”

谁家没个二三事,哪个国之重臣又没人投效?国家体制也允许爵位到了能拥有家臣,说到底身份地位都有了之后,基本上都会有自己的小团体,那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

“肯定要掺和的嘛。”李坛有自己的说法:“为国荐才我等的本份。”

吕泰则是责任感满满地说:“自当如此!万般不敢使大汉埋下倾覆之危。”

在汉国有小团体是被允许的事情,说不上刘彦究竟是在想着什么,但要说小团体演变成为祸害国家的害虫,至少刘彦还在世没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