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
太史令官员笑了一声, 颇为恶劣的问了一句:“我们脚下广袤的土地是什么形状的?”
他这一问,让长毛猫谢烁百无聊赖想走的脚顿住了, 原本以为会分不出胜负的局势突然就复杂了起来。
这个问题在太史令也被拿出来讨论过多次, 长的、方的、锯齿状的, 各种形状都有拥护之人, 没有一个最终的定论。
司马佑安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波动, 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他前世初进太史令之际,也被询问过这个问题。
他当时答的长方形,但在后来人们的不断钻研证实下,最终确定,脚下的土地是个圆形,可惜太史令已经无人再关注这个问题了,因为当年提出问题的人、见证问题的人,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了永久的泡影,战争带走了他们。
许是他沉默的时间过久,就到在一旁的辛离离都快要急死了,不断弄出动静想吸引他的主意,将视线扫过那个兴奋的女郎身上,只见她隐晦的用手比了个圆形,就差蹦起来告诉他:地球是圆的!
他眸子微眯,她辛离离又知道了。
轻轻打了一个手势,辛离离上赶着说道:“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
询问司马佑安的太史令官员觉得他这个答案十分新奇,便道:“我是觉得脚下土地是方形的,圆形?你可有何证据?”
他这纯属就是为难司马佑安,证据?要是有证据,太史令也确定的话,这个问题早就被破解了。
嗤笑声不断从太史令官员们的嘴里冒出来,什么圆的?你要是说长方形、方形,大家还能讨论讨论,圆的岂不就是在开玩笑,人怎么可能在上面如履平地。
就连抱朴真道观强打精神,即使困得小脑袋瓜快要垂到地面的小道长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师叔说错了吧?怎么可能会是圆的呢?”说完,小道长赶紧捂嘴,坏了,他怎么还拆小师叔的台了。
太史令官员接话道:“我觉得是长方形!”
“是不规则的形状!”
“矩形!”
各种形状被说了一遍之后,太史令的官员问向谢烁:“使君,你觉得是什么形状?”
长毛猫谢烁本要脱口而出的长方形,在瞥见胸有成竹的司马佑安和跃跃欲试想要解释的辛离离时,不禁站直了身体,难道他们是认真的?
司马佑安不紧不慢打起手势,什么天狗食日圆形弧度,让从小地里学的就不好的辛离离泪目了,她处于看懂了他的手势,又仿佛没有看懂他的手势的状态。
她慢悠悠将求救的目光放在无甲身上,这个道观里,要说除了她还有谁能懂司马佑安的手势,非整日被司马佑安带在身边的无甲不可。
奈何无甲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也,没翻译出来……
似是察觉到他们不太懂自己在说什么,司马佑安冷淡的脸上下意识出现了一抹迷茫错愕的神色,自他重生之后,被辛离离强制规定手语和口语,他已经极少会面临这种尴尬的场面了。
长大了的雨雪团子,依然能让人升起怜爱之情,几乎就在他眸中迷蒙之际,辛离离已经掏出了自己随身记东西的本子,穿过太史令的官员塞进了他的手中,唤回了他的神智。
她还奉上了自己用木材烧出的炭笔,安慰似的说:“空忱子,写下来!”
司马佑安低头去瞧手里的东西,本子也就巴掌大,每一页都是花筏的硬度,最上面的一页被辛离离用炭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再往后翻能看见她记账的记录,偶尔还有她的灵光一闪。
炭笔也就手指长,摸起来是硬的,他用包裹炭笔的布将其包上,在本上写下了前世证明地球是圆的的证据。
在发生天狗食日之时,天空影像倒映着脚下真实的形状,带着弧形的球体会逐渐吞噬另一个球体,因而证明,他脚下的土地是圆的。
太史令的人捧着他写的理由,疯狂了!
纷纷叫道:“这不可能!”
长毛猫谢烁仗着自己是使君,,戴上鹿皮手套抢过了司马佑安记录的本子,被粉红粉红的本子刺激了自己的眼睛,在精神恍惚之际看完天狗食日的理由,又注意到了炭笔。
已经有不擅长天文的同僚从他手里抽走炭笔研究,他看了一眼辛离离,倏而将目光落在司马佑安脸上,“只这一个理由,说服不了我们。”
辛离离在脑中疯狂运转,大郎要进太史令是必须的,不管是书中他被皇帝舅舅找到了,还是凭借自己能力进去的,他都得进去啊!他得到洛阳才能和桓之凡遇见开启剧情。
她咬手指,刚刚都已经提示司马佑安脚下土地是圆形了,哪知道他也是知道的,那她再补充几条理由应该没关系吧?
在看见司马佑安淡然的打出他并没有第二个可以证实的理由,并请他们等到下一个天狗食日之时自行证明,眼角抽抽,一把捂住了这回看懂司马佑安手势,想要翻译的无甲嘴。
在所有人面前,睁着眼睛瞎说:“京口县有湖,在湖面上打鱼的渔船,从远处归来,会先露出最高点的桅杆,再慢慢露出船身,最后才能让我们窥见全貌,此为一。
当我们往北方走时,天枢星(北极星)会离我们距离越来越远,而当我们往南走时,天枢星会离我们距离越近,我们还会看见一些在北方看不见的新星,此为二。”
地球它就是球形!你们不想承认也不行!
司马佑安将震惊之色掩藏起来,用目光将辛离离牢牢定在原地,无甲挣扎出她的毒手,和道观中的一众道长们保持沉默,没有拆穿她善意的谎言。
小师叔可是他们道观的,他们要保护小师叔!支持小师叔!
长毛猫谢烁手指捻着本子,第一次从他看向司马佑安的眼神中,看出了对同类的警惕和尊重。
一众太史令官员嘴里念叨着“天枢星”、“船体”,甚至有几个频频拍着自己脑门,大叫:“竟是如此!”宛如疯魔。
他们凑在一起,扔下了抱朴真道观的道长们,呼啦啦跑了出去,他们要去湖边,亲眼目睹船体的出现。
辛离离很想喊一句:你们知道湖在哪吗?别跑啊。
随即在司马佑安的注视下缩缩脖子。
第二战,司马佑安胜,成功得到一个举荐。
之后的几天,太史令的官员们除了在道观里研究造纸术,和从辛离离手里发现的炭笔,几乎所有对脚下土地是圆的还是方的的人,全跑去了湖边。
在湖边晒了三日,除了知道遮挡阳光的谢烁,所有人都黑了一个度。
等他们终于确定了脚下土地真的是圆的之后,他们又萌发了新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能在土地上直立行走?
辛离离特别想摇着他们的脑袋喊:是因为重力,重力!别研究那个了,赶紧过来比第三场、第四场,司马佑安的举荐名额啊!
第三场论道、第四场推理演算,几乎就是司马佑安一个人的秀场,碾压般的将龙虎山的道士说到恨不得拜他为师的地步,将同他比演算的太史令比到几乎自闭。
一生都在与道法打交道,并且经历生死的司马佑安,在与龙虎山道士论道时,思维超脱,隐隐有超脱之感,别说清风拂面,那简直就是给起展望了另一个世界。
而推理演算,那是司马佑安最擅长的东西,你要同曾经为国师,一直都在为大立朝奔走,绞尽脑汁维持皇族和世家平衡的人比演算,那不是徒孙遇到了祖宗,比不过的!
四场比试过后,太史令的官员再无敢瞧不起司马佑安之人,偏僻荒芜之地,竟也能开出司马佑安这朵黑莲花来。
就在他们要比炼丹的前夕,抱朴真道观迎来了不速之客。
因为太史令的到来,抱朴真道观一直没有开观,许久没有去抱朴真道观的百姓们只能加大自己的询问力度。
喜欢守着山门的无甲劝退了一波又一波的百姓,在突然见到穿着黄色道服前来的道士差点高兴的蹦起来,他们抱朴真道观也是会被道士们选择历练的地方了!
他振奋精神施了道家礼,按捺住自己欣喜的表情,问道:“道长可是要来观中历练?不知道长来自哪个道观。”
在心中巴拉对面三人比较陌生,不知是学会造纸术的哪家道观弟子,便听对面之人说道:“本道来自白鹤观,道号慧言,身旁两位是本道师弟,道号慧伤、慧辉。”
无甲“啪”地将山门关上,着急往回跑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嘴里嚷嚷着:“师父,师父,白鹤观的道士来了!”
无虚道长重新打开山门,慧言眼底仿佛有水光:“师兄,许久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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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诱食五石散
曾几何时, 在空空子尚未被赶出白鹤观的时候,慧言与无虚是亲密无间的两个师兄弟,无虚道长当时只是个跛脚不爱说话的小道士, 在道观里经常遭到白眼, 是慧言带着他玩,如兄长一般照料他。
后来,空纯子为了观主之位,用计挤兑走了空空子,空空子坐下弟子一时间如鸟兽散去,投靠了各个道长, 其中便有慧言,跟随空空子而走的唯有无虚道长一人。
无虚道长几乎心灰意冷,看破一切的空空子开导他, 两人扎根在了抱朴真道观,收养了一个又一个小道士,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要尽力将其养大。
时过境迁,鼎盛过的白鹤观衰落了下来, 反而是空空子所在抱朴真道观散发了生机, 多年未见的师兄弟, 也再次相见了。
无虚道长对对方抛弃师父和他的怨恨, 早就在这些年随着小道长的成长而消散了,但过往的痕迹终究留下了, 他道:“我已不是你师兄, 天色已晚, 便进来住罢。”
慧言看着对方眼中平和的目光, 悔意涌上心头, 却只得道:“如此, 谢过无虚道长了。”
与无虚道长年岁相当的他早已鬓生白发,眼中透露着疲惫,带着空纯子的两个嫡亲弟子进了抱朴真道观。
幸而为了容纳学习造纸术的七家道观的道长,抱朴真道观收拾出了许多房间,能让在太史令的入住后,依旧给白鹤观三位道长安排了房间。
跟在慧言身后的慧伤、慧辉注意着太史令入住的房间,互相使了个眼色,强烈要求要同慧言一起住,便是三个人一起住也不嫌弃挤。
待无虚道长安排好他们出了房门后,慧伤和慧辉一边嫌弃着狭小的房间,一边宝贝似的从行李中拿出五石散,脸上满是想吃的渴望。
两人白了一眼已经在床榻上打坐的慧言,慧伤说道:“慧言,你可别忘了师父让我们来做什么?明日你去缠着空空子和无虚,不能让他们抽出空来关注我们,我们要去使君面前转转。”
慧言闭上眸子,背脊弯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慧辉不舍得五石散,小心地摆弄着,心疼道:“我们真的要将他们全送出去?留点我们两个吃啊?”
慧伤冷笑两声,干脆利落将五石散收好,“别打这些五石散的主意,等回了道观想吃求师父练去,若是这个紧要关头办砸了事,让师父知道,仔细你的皮!”
他明显是三人中的领头之人,时常跟在空纯子身边,他太清楚入太史令对师父的吸引力有多大了,若是此次还不成功,以师父的年纪,明年可就没有机会了!
因此在白鹤观没能通过五石散留下太史令时,空纯子陷入了极度不安的状态,而此时他再联系桓家,桓家竟还让他等!
他哪里还能等的了,便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徒弟,带上曾经是空空子徒弟的慧言赶来了抱朴真道观!
让他们以想交流道法为名,用貌似想要知道造纸术为障眼法,实则要在太史令面前表现白鹤观的自己。
次日一早,三人便行动了,慧言如他们所说拜访空空子,原以为他会迎来空空子的叹息和伤心,可没想到空空子只是问他这些年在白鹤观,吃得可好,身体可好,瞧他有些累了。
只一句累了,击溃了强撑着慧言,他趴在地上痛苦,“师父,骂我啊!”
空空子苍老的手像是以往般摸上他的发,“都过去了,骂你作甚,你跟着我们出来才是要受苦了。”
房间里传出阵阵哭声,端着鱼汤的无虚道长在门外站了片刻,又折返了回去。
白鹤观和抱朴真道观,空空子与空纯子之间的事情,道观里的小道长们全知道,辛离离走的时候不放心,还多嘱咐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小心这三个道士。
太史令一过来,他们就跟闻着鱼腥的猫一般跟了过来,说他们没心眼都不相信,要知道司马佑安和他们的比试可就剩最后一场了。
所以在慧伤和慧辉想要去接近太史令的时候,小道长们呼啦啦将他们围住了,左一个:“师兄,白鹤观大不大?”
右一个:“师兄,听说白鹤观吃食甚好,是真的吗?你们每天都吃什么啊?”
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根本就没能靠近太史令,至于发现他们的谢烁,只是微微掀起眼帘便冷漠的不在注意他们。
与司马佑安的最后一比——炼丹,可问题是抱朴真道观平日里不捣鼓这玩意,道观连个丹炉都没有。
长毛猫谢烁微微抖了自己一身雪白光滑的皮毛,换了一身黑色窄袖短跑,给了司马佑安几日跟随空空子学习的时间,而他们则正好用收集炼丹矿石的理由,在抱朴真道观四处转悠。
所以慧伤和慧辉一个不注意,道观里的太史令便一个都不剩了,见他们走了,小道长们一个个笑嘻嘻地玩闹走了,也不围着他们了,把两人差点气出内伤。
慧伤咬着压根道:“我们走,去送五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