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里会有缩地阵?
而且这缩地阵的中心,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奇怪标记,像是……一棵树的模样?
这真的是她的梦境吗?
为什么她会梦见这样复杂离奇的场景,她的梦里还有这样细致真实的阵法?
再则……师兄又是为何被缚住?师兄的兽耳和金色眼睛是怎么回事?
心头无端压上无数沉甸甸的疑问,她回想起上一世自己在藏书阁匆忙一瞥而过的禁书,喉间泛起了一点苦涩的滋味。
缓了缓神慢慢浮出水面,柳千千却是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本闭目了的师兄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对方看起来没那么难受了。
如今他只是直直望着她,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睛泛出剔透微光,却还是不说话。
她有些愣神。
柳千千莫名觉得现在的师兄……
还没等她再多想想,师兄竟然朝她走近了些。
是了,她方才检查锁链,把那因为长度和师兄的胡乱挣扎缠绕在一起的链子解开了一段,尽管现在师兄还是被铐着,但活动范围大了许多。
身畔水波因为对方的动作轻轻划动,慢慢撞上她的手臂胸口,又再次缓缓荡开,直至师兄走到她身前来。
他的面色还是有些潮红。
如今二人靠的极近,她抬眼,正好和师兄垂落的眼睛对上,浓长眼睫之下,那双微微生光的金色瞳仁里恰好映出两个小小的她。
“师兄是觉得……还不舒服吗?”柳千千有些结巴地开口,试探着伸手重新贴上师兄给的额头。
只是她在热水里泡了这么会,身上也跟着暖起来,也许降温效果不够好了。
然而令柳千千意外的是,这次她刚刚触碰到师兄的前额,便像是被什么古怪的触动以半强制性的力量生压着闭上了眼睛。
有一种很模糊的感觉浮现在脑海里,她似乎看见了一团缠绕如同乱麻的暗色荆棘,而几乎是在看见的那一刻,她便生出一种理顺那些枝条的冲动。
她抬手去轻触那些荆棘条,手上似乎被刺破了流出血来,却也不觉得痛,反是仍耐心地细致整理,把紊乱的枝条缓缓抽出,解开缠绕着的疙瘩。
可就在她觉得自己有些成果时,便察觉到神思一震,再次被迫睁开了眼睛。
面前还是有着金色眼睛的师兄,只是他看起来仿佛也刚刚睁眼。
所以……
“刚刚那是……”柳千千有些恍惚地低头看自己的手,却没瞧见任何伤口。
那是什么?梦中梦吗?
柳千千已经彻底有点迷糊了。
“也许我该醒过来的……”她莫名有些心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失眠太大压力,有了层层叠叠的古怪幻觉,下意识便想要绕过师兄上岸。
然而她刚一转身,便察觉手臂一热。
像是突然被暖融融地包裹了起来。
师兄张开怀抱拥住了她。
他并没有使什么大力气,动作反而十分轻柔小心,好像正抱着的是什么易碎的东西一般。
柳千千被师兄轻搂住腰和肩,面颊就贴在师兄的颈窝里,鼻息间皆是对方身上独特的清甜香气,师兄灼热的体温比这池子里袅袅生雾的泉水还要烫。
有那么片刻,她好像忘记开口,忘记思考这里到底是哪,只是被这个温暖过度的怀抱烫坏了脑子,像是整个人都陷进了暖洋洋的水波里。
甚至有些想要掉眼泪。
柳千千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然而眼泪还未落下,对方拉开一些距离,带着灼人热度的柔软指腹轻轻贴上她的下眼睑,擦掉了她凝在眼睫上的泪渍。
她慢慢抬眸,就见师兄正用那双金色的眼睛静静看她。
明明应该是有些暧昧的距离,然而师兄的金色眼睛里只有干净明澈的微光,如同雪山上初生朝阳涂抹出的柔软彩霞——单纯又明亮。
他就那么盯了她半晌,而后又轻轻凑过来靠近她的肩头。
他的唇贴近她的颈侧,柔软的唇竟然带着难得的微微凉意,仿佛沾了露水的花瓣。那毛茸茸的耳朵跟着触到她的下颌,同样又热又暖,尖尖上的淡金色簇毛搔得她有些发痒。
……柳千千莫名想起了会撒娇的大猫猫。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明了,如今的师兄或许真的就像一只不知世事的单纯小兽,他会这样抱住她,也许是看出她心情不好,想要安慰她。
因为她刚刚帮他降了温,又或许方才的那团荆棘也与他有关。
“我没事。”柳千千压住喉头的哽咽,忍不住把眼睛埋进眼前衣襟,只是对方的绸衣也是湿漉漉的,反倒是把她脸上蹭的尽是水痕。
也好,这样就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流泪了。
她顿了顿,察觉到师兄又贴着她的颈间蹭了蹭,湿软的碎发和毛绒耳朵都是相同的热乎乎软绵绵。
果然像猫猫一样。
她的胸口好像一瞬间变得涨涨的,那种几乎要满满溢出来的情感让她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然而师兄这份真诚茫然的温柔,又让她的心仿佛被骤然捏紧又松开,带出一种粘滞的酸楚。
好想抬手回抱住他。
柳千千眼眶发涩,却觉得自己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
师兄应该还在生她的气才对。
于是她只是垂下眼帘,放任自己享受这片刻的相依,心道大概师兄只有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梦境的古怪地方,才会原谅她,重新亲近她。
亦或此时此地,本来就全部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作者有话说:
啥时候我才会有猫啊!(大声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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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今日的早修,你帮我告个假吧。”
窗外天色还有些黑,树影婆娑,只是远处已经有了青灰的亮意,还窝在被子里的小茗看起来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地望过来,口齿不清道:“千千姐,你怎么要……告假?你从来都不……不告假的……”
柳千千沉静地扎好腰带,检查自己小挎包里的东西,嘴上平淡道:“今日实在是有些急事,你就同海潮师兄说我不舒服好了。”
正是因为她从来谨小慎微不会告假,不管干活还是上课口碑一向都不错,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
“食堂早餐有蛋羹,想吃记得早点起。”
柳千千叮嘱完,关门时又听见从被子里传来小茗模糊嗯了两下的声音。
天边的青灰已经慢慢转为青白,山林初醒,雪峰之上有隐约金光。
现在距离早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道上几乎无人,尤其在昨日的狂欢之后,就更显得此时静谧安宁了。
她慢慢走在青砖步道上,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晨光熹微间,可以看见她的双手有一些极为细碎的小伤口,就像是——被荆棘划伤了似的,只是已经接近愈合,若不瞧仔细,应是看不出来的。
柳千千很难形容自己早上起床刚刚发现这些伤口时的心情。
是她疯了么?昨晚她见到的究竟是什么?
上一世,她不相信师兄已经身故,悖逆宗规未经允许闯入了檀楼顶层,看见的是最后一排倒数第五位的挽灵香,挽灵香与弟子命数相连,命不绝,则香火不会亮。
不知是不是见她实在形容憔悴可怖,掌教大人没有多加责怪,甚至在她质问地时候隐晦告诉她,可以去藏书阁看看。
她现在就是要去藏书阁。
今晨醒来时,她把昨夜梦见的所有细节全数好好整理了一遍写在纸上,确保自己一一记下后又在油灯里烧掉了。
或许是一种直觉,她深感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
如果……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她一定要替师兄守护好这个秘密。
藏书阁的位置有些偏僻,来的人也少,盖因进入藏书阁手续繁琐,不光需要弟子身份等级较高,还要经过分部的核验才能拿到通行证。
而常需的普通书册,其实各个分部有自己的藏书馆,也不太需要到藏书阁来,这全宗最华丽的一座建筑便就此半闲置了。
柳千千固然想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奈何她现如今身份低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能拿得到通行证的。
好在她曾经在这里做过时间不短的洒扫弟子。
远远瞧着,高处浓翠枝丫后已隐约露出金红色的檐角,藏书阁与宗门内其他建筑有些不同,色彩极为浓烈,明明是和檀楼差不多年纪了,看起来却还是十分富丽。
不过因静立山中不常有人来,并不显得浮华,只是透出一种岁月磨砺后的静好之态。
虽说柳千千之前被排挤来打扫这里算是受了欺负,但她本人还是挺喜欢藏书阁的,更何况就是因此她才认识了师兄。
她抿抿唇,只稍稍扫了两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轻手轻脚钻进四周的榆树林,跳下崖沟绕到藏书阁的后头,接着从包里摸出自己的小弩机来。
藏书阁的禁制在前门最多,只是因为后头靠着崖壁,稍宽松些。
柳千千会知道,还是因为某次从林子里的崖沟摔下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大着胆子用垂绳试了一次。
或许也是因为没什么人会擅闯藏书阁,这个漏洞至今还在。
她的小铁锚无声无息挂到了三层的高窗里。
只是光翻进来还不够,她猫着腰从这间满是书架的小室向外,于旋转的木构楼梯中间看见了更高处的那扇金属铜门。
不远处有脚步声。
柳千千忙收好东西贴到门背后,听见两个巡逻的弟子路过门口,正在闲聊抱怨为何这个月被分管到藏书阁。
她花了点时间摸清两人的行动路线,之后从高窗朝前头侧边广场上丢了极是香甜的一块灵饵,果然吸引了不少小动物跑出来。
那两人如她所料被这热闹吸引过去趴在窗子边上看,让她得以顺利地用绳索直接上到禁书区铜门前。
藏书阁内部的设施大多都老了,破解起来并不算太有难度。
柳千千刚刚听见锁头咔哒弹开,便立刻塞了弹簧绳卡住,这才提气收紧几乎是贴着敞开的一人宽缝隙闪身入内。
禁书区窗子很小,光线有些昏暗,抬头可见每扇书架都直通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