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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樊笼 误入樊笼 第75节

摔又不敢摔,扔又不敢扔,只能赌气地翻身背对着他:“我困了。”

她胡乱地埋在枕上,夏日衣衫单薄,侧对着他的身形格外窈窕。

一把细腰不盈一握,修长的腿匀称笔直。

偏偏她自己全然不知道,还因生闷气上下蹭着,蹭的上衣都卷了起来,露出了一大截细白的腰和饱满的弧线。

她再这么勾他,这药迟早有用上的一天。

崔珩只看了一眼,隐隐又有些心烦意乱。

“盖好了。”

崔珩冷声道,随手扯了件毯子丢过去,才压下了火气转身出去。

这是夏日,雪衣正热的发紧,突然被罩住浑身发热。

她扯了开,才发现二表哥的背影似乎带了些火气。

谁又惹他了?

莫名其妙。

雪衣咬了咬唇,握着手边的药瓶不知该如何是好。

烦闷了半晌,她只好暂且将药瓶塞进了床边柜子里,最好永远不要有用到的时候。

第56章 请求

碧玉的青瓷瓶塞在了床柜里, 仿佛头顶上悬了一把剑,让人连睡觉也睡不安稳。

雪衣想着这药瓶, 迷迷糊糊中又想起了被她救下的那个奴隶。

再养几天, 他的皮外伤应该要好了吧,到时候还得去医馆把药费结了。

可姑母现在对她看的严,恐怕不那么容易出门。

雪衣想了想, 一时没想出什么合理的借口。

而且二表哥正在忙碌圣人出巡的事, 这几日都不在府里,这时候也没办法去求他。

雪衣便只好暂且搁置。

既已定下了婚事,二夫人是铁了心要陆雪衣学着名门贵女的样子, 要她与她们多打交道, 长长见识,与三夫人说通后,便执意把她塞到了三房的九娘子那里去。

九娘子今年刚十五,已经定下了婚事,定的是山东士族,离长安千里之遥, 不日便要远嫁。

这一去恐怕这一辈子都再难回来了。

此次说是出门前学学规矩,但其实只是崔九娘不舍远嫁, 想在出门前再与府里的姐妹相处相处。

毕竟崔家的九娘子, 自小鸣金馔玉地长大,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便是管家之事也早早的学了,没有什么不通的。

三夫人亦是不舍女儿远嫁, 便满足了女儿的心愿。

她要请哪位先生来, 便请哪位;想学什么, 便学什么。

也算是在婚前最后的放纵了。

因是为崔九娘筹备的,学规矩的地方便设在了三房的一处宽敞的书房里。

雪衣到的时候,郑琇莹正与崔九娘相谈甚欢,见她来了,郑琇莹难得主动过来攀了话。

“这位就是二夫人的那位侄女,也是你未来的三嫂。九娘子,你瞧瞧这样貌,国色天香,我没说错吧?”郑琇莹笑着给崔九娘介绍道。

崔九娘从前鲜少出门,只寿宴的时候远远的见了一回陆雪衣。

这会儿靠近了一见,呼吸都为之一窒。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惋惜。

这样年轻美貌的女子,却要配她病恹恹的三哥,往后余生多半是毁了。

同她一样,都是个可怜人罢了。

崔九娘拉了她的手:“与我一同坐吧,陆姐姐。”

雪衣微微一愣。

这位崔九娘还是她来到长安以后头一个眼中不带一丝门第之见来瞧她的人。

旁人,譬如同是士族出身的郑琇莹,虽然嘴上总是带着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宴会上是绝不会与她同席的。

郑琇莹与她交好,也是在婚约定下来之后。

陆雪凝就更不用说了,自小便习惯了用母族的出身来打压她。

这崔九娘倒是不同,她样貌端庄,性情温和。

只可惜,要出嫁了,嫁的还那样远。

雪衣也没拒绝,轻轻应了一声,与她列在了一席。

郑琇莹瞧见了崔九娘对陆雪衣的亲昵,不由得多看了陆雪衣一眼。

这位陆小娘子当真有些手段,刚见了一面,就把崔九娘也笼络了过去。

不过一个即将出嫁的嫡女对郑琇莹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她也懒得费尽心思相处,只淡笑了一声。

今日要来与她们授课的是时下的一位鼎有名的乐师——李臣年。

听闻他原也出自李氏旁支,但数年前家中犯了大罪,全家皆被下狱。

李臣年年纪尚小,逃过了死罪,活罪却难饶,没入乐籍,沦为了贱民。

往后即便成婚,也只能与同是贱民的女子成婚,生育的子嗣世世代代都摘不掉乐籍的帽子,不可谓不令人唏嘘。

崔氏曾与李氏有旧谊,是以李臣年虽没入了乐籍,但崔氏使了法子把他买进了府中做了乐师,因此尽管身份上难听了些,李臣年实际上过的同府中的郎君娘子们相差无二。

也就这两年,及冠之后他才出了府去。

李臣年抱着琴进来的时候,一身月白襕袍,束着高髻,步履从容,面容沉静,若是不说,定然不会有人知晓他实则是个贱籍。

琴声一起,袅袅乐音更是听得人如临仙境。

在座的不少贵女皆看的面颊微红,纷纷低下了头。

雪衣看惯了崔珩的那张脸,心里倒是毫无波澜。

毕竟别的不说,二表哥鬓若刀裁,鼻若悬胆,一张脸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一般,找不出分毫瑕疵。

身材也极其高大匀称,腰线流畅,肌理分明。

单论样貌身材,她实在没见过比他生的更好的,否则也不会初来长安便一个劲的往他身上扑。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很难说完全没有见色起意的心思。

想到这里,雪衣又心生悔恨,若是她知道二表哥如此好的面皮下生的是这样无情的一张嘴和泄不尽的精力,她定然会一早就避的远远的。

她并不在意,但身旁的崔九娘耳根红透。

雪衣偏头看到的时候,目光顿了一瞬。

少男少女相伴了这么些年,生出些情意也很正常。

但李臣年是贱籍,崔九娘是贵族,贵贱不可通婚,崔九娘该不会是对李臣年动了情才刻意以不舍离家之名将人请了来吧?

雪衣正猜测,下一刻,崔九娘又立马低了头,状若无事。

而上面,只见这位李乐师仍是专心致志地抚琴,眼神并无在任何身上多看一眼。

雪衣抿了抿唇,又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一曲终了,许多人尚且没回过神来,崔九娘更是神游天外。

片刻,底下才响起了窃窃的议论声。

“此前便早早听闻长安有一位极擅琴的李乐师了,没想到今日在这儿能听见。”

“听闻从前崔大公子也是极擅琴的,而且与这位李乐师相交甚密。”

底下人一言一语地交谈起来,从前最是爱出风头的郑琇莹今日却罕见的一言不发。

“郑娘子,你从前不是在崔氏住过一段时间么,可曾听过大公子的琴,比之眼前这位又何如?”有好事者问道。

郑琇莹竭力不愿回想崔璟的事,猛然被提起,脸色微微发白:“我……我记不清了。”

“啊,那真可惜。”那人低了头。

“大公子比我善琴的多。”前面的李臣年却开了口,声音清琅如玉,“善弹者善斫(zhuo),大公子不但善抚琴,亦善斫琴,他斫的琴千金难求,便是当下风行的雷氏琴,也是雷家受过他指点才做出的。”

他声音止不住的惋惜,底下人也跟着唏嘘起来。

“那大公子当初为何执意要上战场呢,着实可惜了……”

“听说是顶替二公子。”有人叹道。

郑琇莹一言不发,只擦着汗。

李臣年也不再提,放下琴又讲了会乐经,授了些乐理。

讲完经后,临近散席的时候,他又道:“今日不抚琴,只粗粗谈些乐理,等下回五日后你们带琴来,我再说些指法上的技巧。”

在场的贵女一一地应了,能得这位大家的指点,日后若是出席宴席也可多几分谈资。

她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可雪衣却犯了愁。

她并未带琴来长安。

说的更准确一点,她从前甚至都没一把属于自己的琴。

琴这种雅物,十分看斫琴人的手艺,又极为看重材质。

木材需上等的桐木,琴弦也要极好的蚕丝。

如此一来,一把稍微入的了眼的琴少则数十贯,多则上百金,更好的,比如流传下来的绿绮、焦尾等古琴,那更是有价无市。

雪衣囊中羞涩,姑母只供她饭食,并不给月银,上次典卖的钱还得为王景付药费,如此一来,剩下的根本不够她买一把好琴。

她琴艺本就一般,若是再买不到好琴加持,五日后可要丢脸丢大了。

晴方帮她算着也揪心,掂了掂不重的钱袋,劝慰道:“娘子,要不……这钱咱们就留着买琴,医馆的药费让那个人自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