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一般距离铺子的面积不远,这样方便随时取用库存。康平记下库房的位置,随意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他等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康安出来了,两人装做不认识,错身离开,一直走到两条街外,康平小声的告诉他库房的地址,二人等了两刻钟后,前去查看库房的大小,康安用笃定的语气说:“他们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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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行是个杂货铺,日常生活里需要什么就卖什么,种类十分繁多,但是,按照我的估计,店里的定价和客流,根本不足以支撑日常的经营,早早就入不敷出了。然后是库房,库房太小,光放下三千罐的蘑菇酱都够呛,更何况还要买其余商家其他的东西呢?”康安把自己的观察到的数据记录在纸上,对自己的发现侃侃而谈,他只需要摆证据,经过简单计算就能得出数据来。
何货郎大怒道:“真是处心积虑啊!竟然还开了个商行来迷惑视线!”他是栽了,也栽的心服口服,这种骗子手段,各方面都考虑的周到,一般人是真的想不到怎么远。
林屿却觉得,皮包公司这招历久弥新,骗子最厉害的也是这点,做生意顶多是打听对方的商铺和位置,再厉害的顶多也只会打听生意范围,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细。
既然对方真的有问题,这次他就用老招来对抗老招,钓鱼执法这招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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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飞快的过去,个人忙碌个人的事情,一潭平静的池水下隐藏着波涛汹涌。
订货的客商再次上门,晾了对方三天,按照他的估计,对方的态度一定软化了,毕竟一堆会过期的货品跟银灿灿的银子比,谁都知道怎么选。
何货郎姿态也放的很低,低声下气的提出能不能再加一成,再加一点就卖。客商瞟了何货郎一眼,林屿也着急扯着何货郎的袖子,示意他低头。
客商没有同意这个价格,何货郎也低不下头,最后还是林屿负责打圆场,同意了以最低价卖出。
他苦笑着:“只是赵老板拿到这个价格,还麻烦不要透露出去,不然以后我们不好做人。”
“这个当然,我也懂业内的规矩。”客商赵老板点头,“走,去库房里清点吧。”
他说干就干,这就要把货物搬走,直接叫来了自己的车队,把一罐罐密封好的蘑菇酱送上车。
何货郎眼巴巴看着这批货被送走,几乎是平时售价的四折,亏本亏的找不着北。可是没办法啊,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当做没看见。
林屿则满是郁闷的盯着他们搬货,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花费了一下午,货物终于被清走,赵老板也走了。
等赵老板一走,刚才还一副晚娘脸的何货郎一蹦三尺高,“怎么样,我刚才装的像不像?”
“像!特别像,一副捶心肝的样子,再真实不过了。”
何货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当然,这些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心痛啊!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们现在就追上去吗?”
“不急,现在追上去容易打草惊蛇,也引起赵老板的警惕,他肯定只会顺路先赶回自己的商行,然后再筹谋起来,而且不是还有别家的货物吗?那么长的货车,总不会没人看见。等到人赃并获,这才好找他们算总账!”
一想到还有这个机会,何货郎心里痛快起来,他且等着看对方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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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板哼着小调,志得意满,看着满仓的货物,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这些东西在他手上这么一过,利润他就占到四成,光是这么一回,就足够赚到几千两,又轻松消耗的时间也不多,再划算不过。
只是一想到另外六成的利润就要平白分给一对兄弟,找老板又难免生出一点不满来,风险都是一样的承担,他甚至还要抛头露面出门谈价,难道不是他付出的更多?明明就该他六对方四,或者七三也行,不然收获跟付出不成对比啊!
心里念叨归念叨,赵老板还是知道这门来钱快的生意是陈氏兄弟想出来的,他慢了一步自然只有残羹剩饭吃。等到来日...说不定他能自己独立出去呢?
赵老板做着美梦,逐渐进入梦乡,第二日他还要早起,然后去别的生产商那里,把其余的货运送到码头去。
他赶时间,自然要抓紧空隙,好在其余的生产商距离不远,三天时间怎么也够了。东西塞了满满的一库房,然后跟货车队结算了费用,赵老板就耐心等待陈氏兄弟的到来。
陈氏兄弟接到他的暗号信,趁着夜色踏进了码头的库房,这处库房是他们固定租用的,也没有外人,赵老板只点了一盏油灯,耐心等候。
一直等到二更天,陈氏兄弟这才姗姗来迟,还穿着兜帽遮住脸蛋,一派神秘的作风,他们的对话更加简洁。
“东西到了吗?”
“到了,账本。”赵老板随手扔出一本册子。
陈大接过册子,即使合作过这么多次,他也依旧谨慎,一人查看账本,一人去清点数量,点着一只蜡烛仔细的等候着。
赵老板耐心的等候着,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点算清楚,这时,陈二冲着陈大点头,三人再次围坐到桌子上,“行,先付定金。”
他们依旧采用的定金尾款服务,货物到了付定金,全部运走之后支付尾款。
赵老板撑着下巴听陈氏兄弟在昏暗的油灯下算账,终于没忍住问出心中多年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接头?”
“为什么只点一只油灯,难道还要省油灯钱?”
陈大手一顿,默不作声多点了两只蜡烛,果然亮堂多了,不至于连账本都看不清。
陈大算账很快,马上计算好定金的金额,就要付给赵老板,赵老板双手接过,忍不住问:“你们什么时候来搬货?”
陈大正要回答,屋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这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自然会有人来处理这些货物的。”
听到这个声音,赵老板第一时间去扑银钱箱,而陈大抖了一下,马上把手里的账本放到烛火上点燃,再把油灯一推,试图用黑暗蒙混过关,陈二立刻推开库房的透气窗,打算跳窗逃跑。
他们的动作极快,库房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库房靠近码头,如果让他们跳水逃跑,正是放虎归山。
陈氏兄弟显然排演过很多次逃跑的路线,动作又快,但是有人的动作比他们更快,就蹲在窗户下一推一扭一踩,陈大被踩在地上,陈二被反剪两手,动弹不得,还发出闷哼。
陈大担心大叫:“二弟你怎么样?”
“安心,你二弟顶多就是两手脱臼,大问题没有。”黑暗中有人回答,“我还等着送你两免费劳作加三餐呢!怎么会让你们轻易去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陈大跟陈二在黑暗中, 脸贴着地面在上面摩擦,耳朵内听着人声越来越嘈杂,晃动的火把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直到昏黄的光线彻底照在他们脸上,有人过来拨弄他们的面容,仔细的看了看。“没错,这是两兄弟。”
陈大用眼角的余光看到, 库房外竟然站了二三十人,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隐藏下来的,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完了!
陈大努力扭转身子,想要看清到底是谁捉住了他们两,结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随即,就被人用麻绳捆了起来,塞住嘴巴, 直接被推上马车, 打算押送到翠州去。
虽然这个犯事人是隔壁州城的, 但受骗者全都是翠州人,自然要送回翠州,那里可是主场啊!
康平一直到陈氏兄弟被捆好这才松开脚, 他还有点惊奇:“这两人也太不禁打了吧?我还没干什么呢!”他守在窗户口, 本来就是以防万一, 堵住所有出路, 没想到慌不择路的两骗子还真的过来跳窗户, 送人头。
林屿过来仔细的检查康平的腿脚, “你没事吧?”
“完全没事!”康平举起隔壁来, 示意自己完全无损。
林屿检查过发现的确没有任何伤口,在心里给陈氏兄弟的武力值打了个负分,竟然连康平都打不过,也太次了点吧?居然还敢出来行骗,难道是对自己的骗局格外有信心?
林屿的身后,除了站着何货郎之外,还有两三个受害的商家,都带着自己最贴身最信任的伙计,面对被捉住的陈氏兄弟,露出畅快又解恨的表情来。毕竟被骗的团团转,一点没察觉,现在逮住罪魁祸首,还不让他们出出气?
有人悄悄的踩了陈氏兄弟几脚,连赵老板都挨了几下。
然后,他们就把这三人都押送着,连带着烧了一半的账本作为证据,连夜送到了衙门口,倒把衙门的差役吓了一跳。
三人被收押后,商家们把林屿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骗子会被怎么处置,林屿抬抬手示意他们噤声,他们就乖乖的闭上嘴。
“白大人英明神武,如今证据确凿,祸首也已经伏法,大家等会儿就去衙门里记录一下证词,签字画押,等候处置就是,陈氏兄弟决定是跑不了的。”
“那,那些赃款怎么办?”这才是商家们最关心的问题。
林屿却知道这些损失是弥补不了的,一是骗子肯定花销不少,余数未必够赔偿。二就是货物还在,也不清楚该不该运送回来,运回来又该怎么售卖出去,都是难题。
有人试探着说:“不如我们还是找个商行,再卖了去吧!也好贴补一二损失。”
“对对对。”
“我这次亏大了啊!”
林屿面色平静的说:“这些都要等到白大人来定夺,我现在无权干涉。”
“可那本来就是我的货物啊!难道我还处置不了?还是说林老板你有什么高见?”有人说话不阴不阳的。
林屿还未张口反驳,康安先忍不了:“你们一个个的现在倒是来劲了,怎么之前不见你们逞威风?还有你们别忘了,跟赵老板签订的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钱,你们还拿了别人的银子呢!”不就是想撺掇着林屿出面,去找白大人求情吗?算盘响的隔壁县城都听到了!
康安愤愤不平,直接把人一顿喷,这事他们出力出人,也就是最后那几个商户过来助助阵,倒觉得自己功劳很大!
他一顿输出,毫不留情,喷的那些人找不着北,讪讪的闭嘴,还有人试图解释:“是我心疼的糊涂了...还没想到这一层。”
康安双手抱臂,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林屿没多生气,但康安主动站出来维护他,他当然要向着自己人,所以也没回话,任由气氛继续僵硬着,直到后来衙门的文书通知他们记录证词,商家们这才一个个离开。
等到只剩下包括何货郎的四人,康平这才说着:“刚才五哥也太冲动了,这种人就是墙头草随风倒,根本不值得在意,那边势强就倒向那边的。”他轻轻拉了拉康安的休息,压低嗓门,“宁愿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呐。”
康安则反驳道:“他们不仅仅是小人,还是弱者,比起言语的劝说,更害怕实际的刀剑。”一句话都滚到康安喉头,又被他咽了回去。算了,别说,说了徒增烦恼。
何货郎打起圆场,“你们两说的都有道理,快别提这茬了,先去文书房记录证词吧,那才是要紧事。”早点记录完,早点给陈氏兄弟定罪。
于是两人齐齐闭嘴。
在衙门消耗了一个多时辰,林屿又进去见了白知州一面,白知州拿到了确凿的证词,陈氏兄弟还交代出不少其余的犯罪事实,但因为时间久远,货物早就倒卖一空。
赵老板胆子最小,一进牢房什么都往外吐,把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甚至他私下还有一个小账本,他表示自己愿意坦白从宽。
白知州没费什么劲儿就审明经过。
“如果他们肯吐赃,或许能轻判。”白知州沉吟道,但这种案件,通常都追不回多少账款,人为财死,只要不判死刑就有出狱的一天,到时候拿着金银逍遥。
“那些被追回的货物,你说说怎么办?”白知州扶额,退又不好退,留又不好留,真是愁死人。
林屿早就想好,“如果受骗商家肯退回货款的话,就让他们自个把东西领回去。损失的运费都是小头。如果不肯的,就由衙门出门低价拍卖,拍到的货款适量的补偿给他们一二,多的没有。这次的确是他们吃亏,多数货物都是用三折,四折的价格售卖的。”
“这个法子还行。”反正肯定要亏钱的,只看多少,白知州点了头,并且把这事交给了林屿去办。
林屿点头,他做就算是老本行,更便利。
他们讨论了一下细节,敲定了三日后就举行拍卖,越快越好,毕竟一部分货品实在放不得。
林屿出去宣布了这个决定,让何货郎前去通知商家们自行选择,速度越快越好,何货郎也顾不上许多,连忙乘着快马去通知各商户。
至于还留在衙门的三四个商户,林屿淡淡宣布了这个决定,让他们明早之前商量好对策,过时不候。
因为有之前康安怼人,林屿还冷着个脸,那些商户也不好意思继续得寸进尺的,小心翼翼的说他们商量一会儿。
林屿没继续管他们,要组织拍卖的事,他也走不掉,只能暂时不回家,暂时住在客栈里,康平自告奋勇的说他回去一趟拿些日用品和账本过来,林屿叮嘱他快去快回,不要耽搁时间,顺便给门上挂个字条告知去向,不然来找人会急死。
他自己跟康安去衙门附近的客栈开了房间,康安正要溜走时,林屿叫住了他:“你今天有点反常,能说说为什么吗?”
康安背脊一僵,转过来一笑:“我能有什么反常的啊?还不是跟往常一样?”他展开身躯,显示心胸坦荡。
林屿直接说:“你平时说谎时,右手的食指会不自觉的勾起来。”
康安立刻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食指根本没有勾!随即他反应过来,大哥这是在诈他!而他偏偏上了当,还真的去低头看。
康安泄了气,“瞒不过大哥。”
林屿举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小样儿!他对两个小的熟悉的很,夸张说就是皱皱眉头都晓得他们想干嘛,想瞒过他?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今天为什么怼那些商户?当然我不是说怼他们不对啊,而是按照你平时的性子,会选择悄悄使绊子,而不是当面说出来,你喜欢悄无声息,一击即中。”突然开口,是人都晓得有问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