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浩浩荡荡的西北军已经列阵进压过来,几十门黑洞洞的镇虏炮被摆在平野之上,对准了城头。
“轰隆隆…”
马世龙一声令下,漫天的弹丸都被倾泻到卫城的城墙及城门处。
由于镇虏炮的射程优势,镇西卫城上的二百余门大小铜铁炮顿时都成了废铁,即便乱军有心抵抗,也是架射不到。
很快,城墙轰然倒塌,碎石遍地,被撕开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
西北军亦如决堤的江河,喊杀着冲进城中,即便西北军和乱军人数相当,这也是一边倒的战斗。
很快,乱军就被杀得节节败退,退守至右军都督府衙门。
西北军将右军都督府围得水泄不通,却并没有急着进行最后的进攻,反而是派出一匹匹快马奔行全城,沿街叫喊,宣慰人心。
“西北军奉旨平乱,叛乱已定!”
“西北军奉旨平乱,叛乱已定!”
乱军们还以为有了生机,朝廷是要招降,商量过后,就有一名千总举着双手出来投降。
马世龙直接抬脚将那名出来投降的乱军千总踹翻,紧接着,抽出刀亲手将他砍死,高声道:
“陛下有旨,乱军一个不留,镇虏炮呢?调过来!”
眼见投降无望,乱军们趋于崩溃,很快就开始自杀式的进攻,不过都被西北军一一击退。
在扔下无数具尸体后,镇虏炮终究还是被调到了右军都督府的门前。
“砰!”
“砰!”
随着一声声的巨响,早已孱弱不堪的围墙一点点坍塌,乱军们瞪大眼睛,看见了此生难忘的场景。
一整排黑洞洞的遂发鸟铳对准着他们,而在西北军身后,城内尚存的百姓,也都站在废墟上安静的看着这里。
很显然,马世龙是要在百姓的面前,将这些叛军用鸟铳活活射死。
只有这样,才能抚慰这些受伤的心灵。
......
短短十天不到,镇西卫的事越闹越大。
现在已经死了一名总兵,一名副总兵,一位知州,十余名卫所文官也被东厂抓进大牢,怕是都活不成。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校这次没有坐在御座上,只是觉得心中发闷,来到暖阁外透透气,看着满天的繁星,若有所思。
东厂的事情,较事府每一笔都有记录。
东厂办事的确得力,让他们去抓卫所文官,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几乎是药到病除。
这次傅应星在镇西卫抓了十几个人,正正好好都是手握军屯实权的官员,等授意内阁,把这些人一换,镇西卫的军屯也就都收回到自己手里了。
可是每一次让东厂下去办案,朱由校就会跟着在揪心。
以东厂办案的方式,几乎一定会有人死于逼供,而且傅应星尤其喜欢拿小孩子逼迫犯人招供。
一旦犯人嘴硬,他也是真的能下手去杀一个孩子。
正想着,王朝辅从廊道上走来,看了看负手望着天边的皇帝,犹豫片刻,还是说道:
“爷,西北总督传回捷报。说是镇西卫叛乱已定,剿灭叛军一万八千余人……”
第六百四十章:实权右都督
镇西卫的事,让天下间都看到了朱由校的强硬态度。
消息传回之时,内阁的诸位阁臣们,也都聚在一起商量,他们心里都明白,战胜之后的下一步就是重组镇西卫了。
镇西卫只是一个小卫,但却是眼下整个天下注目的焦点。
王在晋坐在内阁次辅的位置上,很不舒服,因为他在前不久的召见中,代表着的是反对派的意见。
那时候他的确是怕了,但现在他依然对改革卫所没什么信心。
出事的还只是镇西卫,朝廷如此残酷的镇压政策下,会不会在全国各地引起反效果,这还尚未可知。
天启五年,内阁中只有四名阁臣,武英殿大学士悬空。
首辅魏广微,次辅王在晋,都曾是当今皇帝倚重的肱骨之臣,而东阁大学士胡士广、文华殿大学士许为京二人,也是其余党派的代表。
他们两个,在清查晋商十二家的时候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自然没什么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那次他们就已经背叛了推举他们进入内阁的山西地方党派,要是再引起皇帝及阉党不满,这个辅臣也就做到头了。
起初他们两个也都和王在晋一样的想法,只是迫于时势,才不得不选择站在皇帝的一边。
眼下镇西卫的事情传来,他们知道,自己选对了…
西北大营下去平叛,一路连战连捷,对叛军也毫无手软,在镇西卫城,光叛军就杀了一万八千多人。
后续东厂清查,还不知道要再杀多少人。
镇西卫这次只怕是要被彻底推倒重建,谁也没想到,以往次的平叛,往往都是只诛首恶,从者不杀。
许是为了扩大影响,这次皇帝选择全部杀光。
也就是说,西北军破城之后,但凡是还留在城内的卫所兵,上到参将,下至小卒,皆被视同谋反,一体同罪!
有明一朝,从没有处置如此严重的卫所叛乱!
内阁签押房中的气氛十分沉重,昏暗的油灯,烛光暗弱,恰好点缀了四名阁臣此时不上不下的心情。
“镇西卫的事,首辅如何想的?”忽然间,许为京问出话来。
魏广微一听,脸上不动,心里却是一惊,连忙说道:“镇西卫作乱,理当肃清!这有什么想的…”
他的这副样子,就像惊弓之鸟。
语落,签押房中又陷入长久的沉寂。
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受,摊上这样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每一步走错,都是难以承受的结果。
恰在此时,紫禁城的上空电闪雷鸣,一阵小雨过后,签押房的上空扑朔朔地下起了暴雨。
一阵脚步声自廊道上,夹杂着湿哒哒的雨水声,停在签押房门前,却是皇极殿的管事牌子,王承恩到了。
他身边跟着两个小阉,也都是浑身湿透。
王承恩走进有些温暖的签押房,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边说道:
“哎呦,咱家来这边传皇爷口谕,怎生的走到一半,就下了这样的大雨!可真是毁死人了…”
传皇帝口谕?
内阁中的四名阁老齐齐一颤,次辅王在晋问道:
“什么口谕?”
“阁老们就不必起来了,这也是皇爷吩咐的,说你们现在身上担子重,要多注意身体。”
王承恩走进签押房,坐在一个位子上,笑道:
“皇爷口谕说呀,镇西卫的事儿了了,可卫所还要继续转,没了官员哪儿行啊?”
“这不,让我来问问四位阁老,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哪?”
“对了,还有右军都督府,都给乱军毁坏干净了,都督府事权虽说归武官了,却还是要用文官理政…”
“这个人选,也劳阁老们多费心。”
说完,王承恩笑吟吟看着他们。
许为京和胡士广这对苦难兄弟对视一眼,几乎是同声问道:“陛下真是如此说的?”
魏广微一愣,也是喃喃道:“都督府事权归武官,政务用文官打点?”
王在晋坐在那里,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卫所还要继续转,也就是说,这次就是单纯的在镇西卫换了一批人,杀的,都是那些叛乱谋反的逆臣贼子?”
一时间,四名阁臣都是不约而同的望向王承恩。
后者却是嘿嘿一笑,摊手道:
“咱家哪能知道那么多啊,也就是过来传个话的,到底爷是什么意思,阁老们还不比我清楚呀?”
“回了,回了!”
王承恩说着,也不给他们继续多问的机会,转头就出了签押房,感受到一阵凉意,嘟囔似的道:
“这鬼节气,说下雨它就下这么大的雨。”
这几句话,是以口谕的形式传下来的,并不是圣旨,但可想而知,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将要在地方造成什么样的波动。
......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然后继续干自己的事儿,做皇帝这么多年了,这个蒙蔽人心的手段,还是用的熟练。
那几句的口谕的确是“不经意间”传到民间了,现在有相当一部分自认为自己不会遭受牵连的人,不打算趟这个浑水了。
可实际上,他们都是朱由校要事后清算的人。
毕竟,现在收回卫所军权及军屯阻力小上一些,对卫所接下来的改革,都会有显著的帮助。
第二天,内阁的意见经奏疏的方式呈到了西暖阁。
针对此次镇西卫的事,主管军团的十八名相关官员都被撤职查办,想必后续结局都不会太好。
而镇西卫这十八个相关卫所屯政的主要官员,也都被更换成了朱由校自己的人。
东厂还在镇西卫继续抓人,只不过现在抓的不是官员了。
他们冲进那些用各种名义占据卫所军屯的富户及地主家中,也不宣布是什么罪名就直接开始抓人。
现在这个时候,东厂抓人格外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