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格这时也领兵回来,大声说道:“大汗,我领兵绕着萨尔浒转了一会儿,城内并没有看见任何明军的影子。”
皇太极点头,这两个人,都是大金立国的五大臣。
他们也是现如今还活着追随努尔哈赤的大将,也参加过萨尔浒之战,对他们的判断,皇太极还是比较相信。
对方既然是装作主力,自己自然也要配合。
想到这里,皇太极便也装作一副认定了眼前就是明军主力的样子,带着自己的“主力”大张旗鼓向前。
打,肯定是要打一阵的,但是皇太极和熊廷弼都不想在中路真动手,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主力根本不在中路。
熊廷弼在中路只留了五万步卒和部分火器营,他是不敢打。
皇太极呢,是被坑怕了,就这一副家底,虽然装的挺像样,可两黄旗是他的嫡系,也就两万人。
万一,熊廷弼带着的真是主力呢,那不撞枪口上去送吗?
这一番,明军和金军,在萨尔浒城下,打着互相试探的心思,开始了多年以后的第一次野战交手。
皇太极领着两黄旗大军黄压压一片压过来,萨尔浒城头,还有明军阵后的火器营便纷纷开炮。
炮声应着杀声,震天撼地,撕裂人心。
皇太极亲领兵马,身边跟着扈尔汉和图尔格,穿过炮火,越过明军阵前挖的沟壑,一直杀到一百余步外。
这时,明军的鸟铳队开始放铳了。
接连不断的铳声爆响在他们的耳边萦绕,鸟铳排枪造成的杀伤力,要远比火炮更严重。
一时间,两黄旗人马血肉横飞,皇太极心惊胆颤,他从未见过明军威力如此巨大的鸟铳!
看来,熊廷弼平时是藏了不少东西!
一百步内,就像是个死亡通道。
许多金军兵马,无论是炮灰一般的汉军旗和随征尼堪,还是装备精良、环身重甲的两黄旗精锐,都抵不住一发疾射而来的铅弹。
凡是被击中的金兵,无不是身受重伤,惨叫不止!
皇太极眼见周身的一名巴牙喇护卫,在还没摸到明军的情况下,头盔被鸟铳接连击中三发,当场落马毙命。
......
南侧战场,曹文昭骑在高头大马上,领队走在最前。
车营坐营官左良玉领部众跟随在后,不一会儿,两侧土坡后呼哨有声。
土坡后万箭齐发,无数明军被箭矢集中,倒在地上捂着伤口痛苦哀嚎,满地血色。
随后,土坡后,平原上,骤然杀出两万多正蓝旗、镶蓝旗并尼堪、汉军旗金兵。
奴兵一个个手持大刀,举着盾牌,疯狂冲下土坡。
曹文昭大声呼喊:“迎敌!迎敌!”
两军转瞬间砍杀成一团,断肢横飞,但是很快,明军后军赶来,却是曹变蛟领队加入战场,从后将莽古尔泰所领的正蓝旗团团围住。
刹那间,刀兵相接,杀声震耳。
明军后阵,更是炮火连天,鸟铳声不绝于耳,愈来愈多的明军增援加入战场,更有众多骑兵快马如梭,正绕向莽古尔泰后侧。
“大小曹!车营,全来了1”莽古尔泰见到大小曹和左良玉的车营全部赶到,再一看周身两侧,顿时惊呼。
“快撤,快撤!这是明军主力!”阿敏也深信不疑,他挥舞大刀,砍死一名辽军兵士,转头喝道:
“快派人去援救五贝勒出来!”
他话音刚落,却见到曹变蛟身先士卒,领亲兵冲破了正蓝旗的阵型,本人更已经杀到莽古尔泰身前。
一旁巴牙喇护卫脸上沾着不知道谁的血,叹道:“来不及了,四贝勒已经被团团围住!”
“我们遇到了明军主力,要撤出尽可能多的勇士,把这个消息报给大汗!”
第九百二十章:疑兵之计
与此同时,北面战场。
浑河一侧,满桂率领八千骑兵,一人三马。
这些来自于宽甸六堡的辽军骑兵,每匹马的尾巴上又都被绑好了柳条、树枝,行动起来烟尘蔽日,好似数万骑兵在隔岸奔腾。
对岸,代善与岳托父子来到河岸一旁,其身后便是精力充沛的两红旗奴骑,个个身着红色盔甲,虎背熊腰。
岳托冷笑:“这么大的声势,那领兵的将领,好像生怕咱们不知道明军主力在这似的。”
“我看,这不过是故布疑兵,明军主力一定不在这里!”
代善蹙眉仔细观望,但他手中的千里镜,不过是数年前辽军将领使用的落后产品。
一过二里,这副千里镜便看不清什么东西。
代善忧虑说道:“哼,你还不够给为父丢人吗?”
岳托后头一哽,正要反驳,却听代善斥责道:“攻打抚顺,大汗叫你为先锋,你做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若不是你,轻敌冒进,我军也不会陷入这般被动的局面。”
“明军的统帅是熊廷弼,还有闻名于西南的朱燮元为其下手,这两个人,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如今却凑到了一起。”
“你都想得到的,他们两个会想不到吗?”
岳托一愣,心下十分不服,但也知道不好再说,只好闷声回答:“是,阿玛教训得是!”
代善冷冷道:“无论对岸这股明军,到底是不是明军的主力,我们都不能轻易与之接战!”
“决不能让这股明军过河,或是找到机会绕到大汗的后方,我们跟着他们,他们要从哪过河,我们便从哪截击!”
岳托点头,这才回身招手:“都听见我阿玛的话了,跟着对岸的明军,不能让他们渡过浑河!”
看见对岸的金军骑兵隆隆移动,满桂身侧的副将尤世威大笑:“将军快看,奴骑上当了!”
满桂也发觉对岸跟随自己而动的奴骑,面色大喜,道:“传令下去,叫兄弟们隔岸向奴骑释放火铳,声势造的越大越好!”
“只要能牵制住对岸的奴骑,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
“南路,明军的主力在南路?”皇太极看着脚下浑身浴血的阿敏,惊声问道:“你可确定见到了明军的全部主力?”
阿敏十分肯定的点头,道:“大汗!五贝勒已经战死了,我亲眼所见,大小曹、车营,还有火器营主力,全都在南侧!”
皇太极斟酌半晌,眯起眼睛,正要下令,北路却远远驰回一骑,这正红旗骑兵于马上抱拳,大声道:
“禀大汗,我两红旗在浑河对岸发现数万明军骑兵,铳炮不绝,疑似是明军主力欲渡河绕袭我军后路!”
“请大汗定夺!”
皇太极一愣,面色狐疑:“又是一路主力?明军难不成每一路都是主力不成!领兵的是谁?”
那正红旗骑兵立时道:“回大汗,浑河对岸,烟尘蔽日,没有看清,不过从蹄声来看,至少有两万骑,还配备了新式手铳!”
阿敏起身怒吼:“你放屁!五贝勒战死在南路,明军的主力怎么可能在北路?这一定是那代善父子欲要保存实力,不肯来援!”
“大汗,你要明察啊!那代善父子,早对你不满…”
“你够了——!”皇太极明面上声色俱厉的喝止了阿敏,随后心里还是被勾起了一丝怀疑。
自己的两黄旗在中路硬抗熊廷弼的中军,现在已经折损了不下千名披甲精锐,代善那头,却听不见一点动静。
想了一会儿,他道:
“传本汗诏令,命代善留守北路,其子多罗贝勒岳托速领镶红旗骑兵一万,随阿敏援助南路!”
阿敏听到这话,脸上才是浮现出了一些满意的神色。
随后,皇太极继续说道:“余部依原战策执行,阿敏,朕给你三旗精骑,两万尼堪,给我杀回去,把明军南路打回去。”
“本汗倒要看看,熊廷弼到底有多少本事!”
阿敏拿起虎头刀,一步上马,大声吼道:“大汗放心,我一定替五贝勒报仇雪恨,取了大小曹的人头祭旗!”
......
很快,阿敏带领数万大军隆隆杀向南路。
萨尔浒城南三十余里,一大片沼泽、洼地和荒原之后,一片树林内,正有五万余明军精锐暗中蛰伏。
说来也巧,皇太极的杀招原本也是在这。
可莽古尔泰和阿敏还没等走到这个小树林,便遇见了曹文昭、曹变蛟和左良玉的本部。
一番混战,莽古尔泰为极为勇悍的曹变蛟夺旗斩杀,阿敏狼狈退走。
但是没过多久,阿敏复又与从北路撤下来的岳托,领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并数万尼堪、汉军旗大军杀了回来。
曹文昭刚打胜一仗,正继续向前进军,忽听前方地动山摇,抬眼一望,无边无际的奴骑正像旋风似的朝自己涌来。
一时间,整个战场,刀枪乱刺,骑兵如同飞梭。
辽军士气正盛,而奴骑人数众多,一时难分你我。
两军交战数个回合,位于明军中军的大个子参将尤世功先行落马,为癫狂状态的阿敏所杀。
另一员侧翼副将,也被一奴镶蓝旗贝勒在混战中刺死,这名副将战死后,明军侧翼很显然已经发生动摇。
岳托则直领镶红旗精骑猛冲侧翼,很快,明军侧翼趋于崩溃。
本来就人数众多,数量远远多于曹文昭部的奴骑,攻破了明军的侧翼以后,便两面夹击,曹文昭中军吃紧,只好且战且退。
明军回撤,阿敏直领精骑紧紧咬着曹文昭不放。
千军万马,奔腾如浪,明军不断后撤,金兵也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势头,在后方不断追逐。
不断有明军骑兵被后方追杀的奴骑放箭击落,也有人为奴骑追上,乱刀砍死落马。
双方你来我往,但南路明军似乎大势已去。
当曹文昭被击溃时,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火器营,岳托也是吃过这个亏的,第一时间便率队攻山。
这部分火器营明军兵士设好拒马,凭山而守,不断释放的铳炮,使得奴骑死伤惨重。
但随着攻山的奴兵越来越多,火器营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奴兵推着盾车拼命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