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星际退休指南 星际退休指南 第168节

“是啊,那是利军,可是那个人是利川。”

他们这一代, 从小都是听着利川的故事长大的。他在成为第四军团长之前就已经非常有名了, 基地里威名赫赫的活阎王、黑面神, 铁面无私不近人情,除此之外,还是出名的痴情种子。

利川年少时有个非常相爱的妻子, 只是后来在战争中她过早地离世了。只留下了唯一的儿子利军。利川从那之后没有再和其他女人有过接触, 只是一心扑在了军部和儿子身上。他对利军很是严格, 可同时也是真的用自己的性命爱着他。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会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性命,可现在出了这种事……

燕行归和封宙航都沉默了下来。两人心里都不太好受,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路德维希却是早就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默契聊天不爽了。他不关心利川会把利军怎么样,看到自己被忽视了,就开始用刻意压低的声线装模作样地哼哼起来。

“燕燕……燕燕你还有止血剂吗?我的腿又开始流血了,有点疼,我怕一会儿打起来拖累你。”

封宙航听到了那边若有若无的做作哼声,呼吸微微一滞,问道:“你不是在机甲上吗?路德维希怎么也在?”

“他受伤了,反叛军那些杂碎……”燕行归咬着牙把路德维希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叮嘱道,“你一路过来要小心,再过不久我们潜入的消息可能就会泄露出去,外面还有很多藏着的反叛军聚集点,我怕他们狗急跳墙,裹挟普通民众对你们发动自杀式攻击。”

封宙航沉默了下来。

燕行归的提醒他其实早有准备,没什么要担心的。只是……路德维希怎么就这么混到了她的机甲上了?!

路德维希那强悍的半虫族体质,和他单独在外面的时候内脏都流出来了都还能塞进去自我修复,像是骨折这种小问题,他还能跟着温莎走那么久的时候多半骨头就已经自己接上了。说什么受伤了不能开机甲,这种理由也就骗骗燕行归了。

封宙航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他和路德维希从小就不对付,两人没少打架,只是每次他受了伤都依然会摆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绝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路德维希就不一样了,他甚至能把伤口弄得更加严重,然后厚颜无耻地跑到燕行归面前告状说封宙航欺负他。

他这一套从小玩到二十多还不腻吗?!

机甲驾驶舱的空间才多大,塞了两个人进去基本就能贴在一起了。到底是谁让他去挖矿的,给他制造了这么好一个机会啊?!

等等……好像是他嫌路德维希天天在基地里找借口靠近燕行归烦人,才去温莎那里提了一下挖矿的事情的。

封宙航听着又开始矫情地哼唧的路德维希,心塞得简直要自闭了。

“燕老大,前方区域是我们地图上没有标注的白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要不要埋星源弹?”墨申在通讯里问道。

燕行归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她毫不犹豫转弯降落:“放!他们都没敢标注的区域,说不定是比军火库更重要的地方。老封他们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基地里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们在靠近那块白区之前就从机甲上跳了下来,燕行归和墨申一起在建筑物的观察死角处无声潜行。她背上背着个人,却仍然比墨申快很多,很快便找到了隐藏在岩壁间的一扇暗门。

这些建筑群没有窗户,一看就不像是有人能居住的地方。他们以为这和之前的一样,是那种无人看守的军火或者粮草库,可就在燕行归轻手轻脚打开暗门的瞬间,一根尖锐的矛却忽然从里面猛戳了出来。

路德维希的反应要比燕行归本人快得多。他虽然像一滩烂泥一样尽可能地把自己全部糊在燕行归身上,可在矛尖来到燕行归眼前时,已经伸手快速抓住了后面的矛杆,猛地一拉就把后面的人拽了出来。

那竟然是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孩子。

“诶?是个小孩?”燕行归一边关门堵住后面突然发出很多喊叫声要出来的人,一边惊奇的看着被路德维希甩在一边的人。

男孩被墨申按在地上不断挣扎着,本就褴褛的衣服几乎被扯成了布条,露出了下面黝黑干瘦的身体,他头大身子小,肋骨如同琵琶弦一样一根根清晰排列着,比基地里那些最营养不良的孩子看上去还要凄惨瘦弱。

他只在墨申手中挣扎了几下就明白了自己绝对不是这样成年人的对手,干脆垂下了身体,如同一条干瘪的蚯蚓一样认命地等死了,只是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死死盯着燕行归三人。

“哟,还挺凶的。”路德维希戳着小孩的脑门,用不比十岁小孩成熟多少的语气说道,“反叛军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凶我啊?看看我的腿,还是你们反叛军的人打的呢!”

“你们都该死!”小孩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带着恨意说道,“我们迟早会把你们全都杀光,然后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

墨申都被他这笃定无比的语气说得惊到了,忍不住也插嘴道:“属于你们的东西?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属于反叛军的啊,这半地下基地?还是从我们这里抢走的机甲?”

燕行归的表情却没有像那两个人一样荒谬可笑,她看了看手里粗糙的长矛,又看了看那些没有窗户只有这么一扇暗门的建筑,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武器准备好,我们进去。”

三个人手里都端好了热线枪,燕行归再次打开门,枪口瞄准了门内。这一次里面没有攻击,三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后,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黑漆漆的半地下建筑中挤满了人。有大人有小孩,只是无一例外都和刚才攻击他们的小孩一样瘦弱,他们都死死盯着站在外面的人,大部分人的眼神是麻木的,可也有人是刻骨的仇恨。他们手中都拿着武器,只是那些粗糙的冷兵器在三人手中的热线枪面前几乎像是个笑话,这也是他们不敢动弹的原因。

“怎么这么多人?”墨申惊到了,“都是反叛军的?”

燕行归轻声回答道:“不是反叛军……他们还不是作战士兵,只是蓝星基地之外的幸存者罢了——我们之前在星网大比武的地图上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墨申当然记得。

那是在虫族战争前半阶段的一群特殊存在。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拒绝向蓝星基地靠拢,一直以小规模聚集地的形式在外面艰难生存。蓝星基地的人一直在想办法收拢这些幸存者,一直到虫族战争的最后十几年,这个存在才算彻底消失。

“我们是蓝星基地的人,你们是被反叛军抓到这里来的吗?”燕行归问道。

没人回答她的话,哪怕有心理准备,燕行归这会儿仍然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倒是墨申灵机一动,忽然站出来一步大声说道:“我们是第二军团的救援队!请放心,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

他快速按动手中的通讯器,联通了孙和季星的通讯,两个人的影像被投影在半空,他指着两人身上的第二军团纹章说道:“看到了吗?这两位是第二军团长奥尔德里奇.赛西尔的孩子,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

燕行归:“……”

这操作好生熟悉,好像还是从她这里偷师的。

可她用这操作的时候是针对那些智商不太高的野外ai,现在这里是明显对他们有敌意的真人,这种说辞不一定行得通啊……

果不其然,看到墨申拿出足以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那些人眼中的仇恨依然没有丝毫减少。倒是被他按着的那小孩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说道:“第二军团又怎么样?军部也好,反叛军也罢,你们这些掌握了权力的人都是一个德行。只要能维持你们的统治,我们这种人的性命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

他瘦骨伶仃的手指向地穴里孱弱的人群,愤恨道:“我们这些幸存者,还有你们基地里的普通人,都是你们的血库。看看我们的同胞,再看看你们——你们的衣服和食物都是吸着我们的血供给的!还想让我们跟着回去?哈,是觉得野生的不方便吸血,所以要把我们变成你们基地里驯养的那些血包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1:00:00~2022-06-1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跳订爱好者 20瓶;是兔子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1章

尖声怒吼的人只有小男孩一个, 可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身后那些地穴里的人眼珠也都缓慢转动着,麻木的神情渐渐变得愤怒起来。不用出声就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也是如此。

“血包?”墨申简直要气笑了,“你是说基地里那些从事生产的普通民众?他们过的生活……”

“他们过的生活你见过吗?军部的大人, 你有没有低头去看过他们?”

这次打断墨申的是站在里面的一个男人, 他的骨架很大, 可却并没有多少肉,和其他人一样如同骷髅一样干瘪的脸上,一对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墨申。

“你看看你们的身体,健康, 有力气,你一个人就可以把我们十几个打死。而你们基地里的普通人呢?我见过他们, 是比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可怜虫要好, 可基地每年饿死多少人你算过吗?!”

“他们生产食物、衣物,生产一切生活用品和补给, 可这些东西却有一大半都被拉去, 奉养你们这些人数不到十分之一的蛀虫!每年大批的普通人饿死,你说这些人不是血包,还能是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都能听到喉咙中如同泣血一样的破音, 说到最后, 他把脸埋到了双手中呜呜地哭了起来:“二十年前, 我们全家也曾经在蓝星基地里生活过,我看着我的家人们一个个被饿死,那地方实在呆不下去了, 我才跑了出来……你说是来救我们的, 难道是想把我们这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人再抓回去, 投入到那种被吸血的绝境中?”

墨申愣住了。

这人说的话和他所受的教育内容截然相反,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搜寻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剪影,又赫然发现那些总被他忽略的基地中的普通人,似乎确实和他所说的一样。

他们一个个面容模糊憔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整日劳作。他没特别关注过这些人的生活,可偶尔也听过第六军团士兵们的聊天,这些普通人确实每个月都有饿死的……

他回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燕行归,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一点对自己所接受的世界观的肯定。可燕行归和路德维希都只是静静站着,脸上都挂着冷漠和无奈。

“怎么又是这种问题啊,”路德维希咕哝着,“我们从十年前做任务就开始解释,这人还是在基地里住过的,怎么还是相信这一套洗脑话术啊?”

燕行归耸了耸肩:“甘心蒙住自己双眼的人都只会看到眼前的世界,你要理解。”

墨申困惑又茫然地看着两个丝毫不打算解释的人。就在这时,他打开的通讯中忽然传来了蓟黎的声音。

“虫族战争前五十年,基地每年会有百分之八的平民因为冻饿而死。在战争后期,这个数据降到了百分之一。”蓟黎冷冷地说道,“与此同时,占十分之一总人口数的士兵死亡率,从虫族战争前五十年的百分之八十,降低到了后期的百分之二十到四十,一直到战争胜利后,大开拓时代结束后,这个数据才稳定在了百分之八点四,仍然高于平民死亡率最高的时期。”

蓟黎的声音也是冷漠而无奈的,像是把燕行归和路德维希刚才的表情具现化成了声音一样。她继续背诵着自己之前特意研究过的数据:“百年虫族战争,死亡的十一亿三千九百万人类中,军部士兵数量占据了四亿两千二百万,而就如同你说的一样,从始到终,士兵的数量不过是普通民众的十分之一罢了。你看他们享受着比普通人更好的物质条件,可这是建立在他们随时要为人类燃烧殆尽的基础上的。既然你这么痛恨这些‘特权阶级’,那么每年军部征兵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去参军呢?是因为不想享受特权吗?”

这一次,如同刚才的墨申一样愣住的成了那个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男人。

“你们……我们……”他蠕动着嘴唇,半晌才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都是一伙的!当然会站在基地那边说话!”

就连墨申也有点被这数据惊到了,小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啊。”蓟黎无奈地回答道,“之前补习指挥课程的时候我特意研究过的。”

在刚知道这些数据的时候,她也是无比唏嘘的。百年战争是何等残酷,在这里不分高低贵贱,所有生命都如同风中残烛,他们只有尽力聚在一起才能更长久地将种族之火燃烧下去。最大基数的普通民众生产物资,供给给少数的士兵,士兵又将自己的生命化作薪火,助推火焰燃得更加旺盛。在那个时候,没有谁能享受安逸,每个人都必须承担时代赋予的沉重责任。

她本来是跟曲风庭他们一起营救被关押的挖矿队的,刚才墨申开了通讯,她也顺耳听到了那些幸存者的发言,一时间热血上涌,就忍不住跑出来科普了。

“行了,我们这次的任务也不是救援幸存者。你还记得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些小型聚集地吗?这些人应该是那里的原住民,被反叛军抓回来的,对我们没什么威胁。”燕行归说道,“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所有人都救出来了,但是机甲还不够,我们正在想办法把重伤员先运出去。”

“破坏门锁的时候没有触发警报?”燕行归蹙眉。

“我也在奇怪这个问题,按照艾迪军团长的猜测,应该是有的,可到现在都没有反叛军的人过来……”

没有当然是最好的。

燕行归也没想太多,他们的星源弹也埋设得差不多了,听说那边机甲运力不够,转身便叫着墨申准备过去支援。

可他们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墨申扭头一看,顿时头皮就有点发麻。

之前那些被关在地穴中的人,这会儿居然一个个地爬了出来,跟在了他们后面。他们的目光仍然是麻木的,也不出声,动作迟缓脚步蹒跚,加上那些皮包骨头的造型,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一群僵尸跟在他们身后一样。

“你你你……你们想干什么?!”墨申吓得又举起了热线枪。

他知道这些人没什么战斗力,他一个就能打十个,可被这样一群人跟着,还是很瘆人的啊!

燕行归也回头瞥了一眼,说:“不用管他们,等我们上了机甲他们就跟不上了。”

“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之前不还对我们各种不信任吗?总不至于刚才蓟黎说了那些数据,突然他们就幡然醒悟了吧?”

燕行归呵了一声:“幡然醒悟?十年前刚开始进行幸存者迁移的时候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现在这群人,只不过是不知道该往哪走随便找人跟着罢了。”

他们不在乎对面的人是蓝星基地还是反叛军,各种已经无法追溯的痛苦经历让他们不再追求更好的生活,甚至不再苛求活着。他们坚信天下乌鸦一般黑,如同怯懦的羔羊一样到处被驱赶,直到有一天再也走不动了,就死在倒下的地方,或许到那时候,他们心中还觉得这便是人生中极乐的一刻了。

燕行归年少时也曾经带着一腔热血想要拯救这些人,只是后来她也经历了不少事,渐渐地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点燃那些人生的希望。

第一次接触这些人的墨申却始终放不下那些人,一直到上了机甲他还在回头看,那些人果然停下了脚步,却也没有回去,一个个茫然地站在那里。

“那里面好像还有虫族混血。这种人战斗力应该都很强吧?就跟路德维希一样……燕老大,要不我们把他们带回去,说不定还能多几个王牌呢。”墨申试图再说点什么。

“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的啊。”路德维希懒洋洋说道,“混血的基因变异得千奇百怪,多的是比普通人类还要不如的。就算有战斗力强的活下来,也都在成年之前因为各种歧视自己受不了自杀了。”

“可是你不是……”

“那是因为我幸运啊。恰好基因变异到比其他人强,恰好没有基因崩溃活到了现在,还恰好……遇到了燕燕,让我觉得人类其实也是挺好的。”

他双手垫在脑后,以一个很放松的姿态靠在椅子上,仰面看着旁边专注开机甲的女人。翠色眼眸璀璨生光,凝聚了让人几乎无法承受的炽热温柔。

“……喂,我还在你旁边坐着呢。”燕行归觉得自己要被他盯得烧起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说啊!这种话不说给你听到,说出来就没有意义了嘛。”路德维希理直气壮地说道。

燕行归在他身边。

没有封宙航和季星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她是他一个人独享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