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几个少女正笑得开心,吕思彤又是背对着阮绾,压根没看到身后有人,一个退后就撞到了阮绾。
阮绾一声惊呼,“不小心”打翻整碗茶水,直接洒在吕思彤粉白色的裙裳上,从后背顺着裙摆往下,褐色水渍极为明显。
“你长没长眼睛?不会看路吗?”吕思彤看着自己特地为这次马球赛新做的裙子被一杯茶毁了,当即就冷了脸,气得指着眼前人骂道。
阮绾退后一步,打量了一眼吕思彤,容貌端庄,中规中矩,是贵家夫人喜欢的儿媳妇,她慢悠悠道:“是你撞得我,这里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难不成你眼睛长背后啊?”
吕思彤方才没看清人,如今定睛一看,来人是阮绾,面色凝了几分,虽然嫁了人,但到底是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她若因此得罪她,反而不美。
可看着自己新做的衣裳,想起那纸几乎板上钉钉的婚约,她咬了咬牙,她是未来皇子妃,便是宰相见了也要给她行礼,更何况阮绾?
她心下一横,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宰相府的二小姐,哦,不对,如今貌似嫁给了一个六品官的侄儿,你不会还以为,自己依旧是宰相府的千金小姐吧?”
“听说你是吕尚书的嫡女,以前就听闻吕尚书家教甚严,教女有方,如今一看,还真是名副其实。你说说你,长得磕碜也就算了,好歹人品要过得去啊,在这里丢人现眼,谁给你的勇气?”阮绾露出嫌弃的目光,今日不知这位礼部尚书的夫人来了不曾,看着女儿这般丢人,也不出来阻止么?
吕思彤闻言微愣,经一旁的好友提醒,才反应过来,阮绾这是再骂她丑,还说她品格不好?
她气得心里梗的不行,想也不想就开口骂道:“你以为你是谁?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么?你不还是高门低嫁,嫁给一个还不止能活到何时病秧子?我看你不出一年,说不定就成了寡妇了,到……”
她还没说完,众人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便看到吕思彤脸上浮现的红印子,方才反应过来,阮绾动手打了吕思彤。
吕思彤被阮绾一巴掌甩懵了,她捂着脸,怔怔看着阮绾阴沉的脸色,过了好一会儿,脸上传来阵阵痛感。
她终于反应过来,指着阮绾恶狠狠骂道:“你这贱/人,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此时周围众人皆纷纷看着两人,然而好在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其他人并未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皆是心系正在同烈马周旋的沈彦恺。
阮绾从怀里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手,笑道:“你当你是谁?怎么,我打你还要挑时候?你诅咒我夫君短命,我不将你拖到你家门口,已经给你面子,你若不识好歹,我不介意再教教你。”
吕思彤被阮绾气得脑子发痛,加上周围人冷嘲热讽的目光,她气急败坏道:“你!阮绾,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跪着求我,我不同你计较,不然……不仅连你,整个沈府在整个京都都无法立足。”
“怎么,天子脚下,吕姑娘这是打算滥杀无辜?还是说,吕尚书手中权力高过陛下,可以随意打杀六品官员的家眷了?吕尚书难道存了对陛下不忠之心吗?”阮绾冷笑道,看着吕思彤气得连说话都不过脑子,她面上笑意更甚。
好在吕思彤不像她那个妹妹一样有心机,她不过随便一激,吕思彤就被激怒了,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要是传到陛下的耳中,这礼部尚书可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吕思彤闻言,小脸煞白,她的理智好在还没有彻底消失,一听阮绾如此说,看着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她气焰消了几分,连忙解释道:“你瞎说什么,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呵,吕小姐怕什么,方才我记得您可是要灭了我们沈府呢,这里的人都听到了,要不我重新给你复述一遍,如何?”阮绾并不打算放过吕思彤,她一直想找机会杀一杀鸡,既然吕思彤送上门来,岂有不用之理?
吕思彤正要开口,此时人群中有个嬷嬷匆匆走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吕思彤很恨看了阮绾一眼,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阮绾见状,嗤笑一声,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别怪她一个巴掌甩两次了。
那个嬷嬷皮笑肉不笑看着阮绾道:“我家小姐年纪还小,说了不得当的话,还请沈少夫人别怪罪,我家夫人就坐在那处,不如移步那处说话?”
“吕小姐和我年纪相仿,若按照你这么说,那我不如将吕小姐方才说的话对吕尚书和吕夫人说一遍如何?反正我年纪小嘛,同我计较做什么。”阮绾淡淡扫了一眼那个嬷嬷,心底一阵冷笑,年纪小就能为所欲为么?
那个嬷嬷没想到阮绾这么不好说话,准确来说,阮绾压根没将尚书府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少夫人,还能比得上即将成为皇子妃的姑娘么?
那个嬷嬷眼底露出几分不屑之意,问道:“不知您想如何?”
“请吕小姐向我夫君道歉,不然这些话,明日就能出现在陛下的奏折里,若陛下听闻吕尚书有这么一个女儿”阮绾一顿,走近几步,低声又道:“真的会让她成为皇子妃么?”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围在阮绾身侧的人都能听到,都说打蛇打七寸,阮绾这不仅掐住了吕思彤的七寸,还往她头上悬着一把刀。
吕思彤闻言,眼底露出不可思议之意,让她道歉,除非她脑子被门夹了,她冷笑道:“凭什么道歉,我说的本就是实话,你那个病秧子夫君,早就应该……”
“好,你有骨气,既然你爹娘不教你,那我来教教你。”阮绾笑眯眯开口,将挡在吕思彤前头的嬷嬷“请”到一旁,继而一把拽着吕思彤的头发,将她拖向围场。
看台极高,人群拥挤,除了周围那一圈,其他人并未注意到阮绾和吕思彤的争执,吕思彤刚想尖叫,就被阮绾捂住嘴巴,阮绾又将她的手束在背后,直接将她推到看台栏杆处。
看台约摸两丈高,若是摔下去,不死也残,阮绾一把将人按在栏杆上,只需要轻轻一推,吕思彤就能摔下去。
吕思彤没想到阮绾不顾脸面,为了一个病秧子做出这种事,她拼命挣扎着,满脸惊恐地看着阮绾。
吕思彤满眼不可置信看着阮绾,低声骂道:“你疯了?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轮到你在这里乱吠?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就是不要命,也拉着你垫背如何?未来的皇子妃?”阮绾依旧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娇软可人,瘦弱无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将吕思彤压制地不能动弹,吕思彤只觉得毛骨悚然,嘴里“呜呜呜呜”叫唤着。
“想好了吗,要不要道歉?我没有耐心,你也别想着所谓脸面,我如今穷途末路,就算死,黄泉路上,有你作伴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阮绾笑眼弯弯,将吕思彤按在栏杆上,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她和吕思彤之间有矛盾。
吕思彤娇纵惯了,家里又宠着她,而且以后要嫁入皇子府,京都世家少女几乎没有人会同她作对,为何阮绾不惧?
她的脸贴在冰冷的栏杆上,那般的真实触感告诉她,阮绾所言非虚,她费力睁眼看着阮绾,摇头“呜呜呜”叫着,她若是知道阮绾如此难对付,她不会说那番话。
此时身后围观之人被阮绾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那个嬷嬷更是煞白一张脸,她正要转身禀报,便听得阮绾道:“嬷嬷,你若真去了,她可就摔下去了,三思而后行啊。”
那个嬷嬷看着阮绾软软的笑颜,不由恍惚,仿佛压着自家姑娘不能动的人并不是她,她止住脚步,紧张道:“沈少夫人,有话好好说。”
阮绾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冷冷盯着吕思彤,“给我跪着道歉,不然你和你表哥那点破事,我不仅要捅出来,我还要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你给二皇子戴了绿/帽子,你猜猜,若是二皇子知道,他会如何?”
吕思彤看着少女眼底骇人的冷意,以及坚决之意,那不是一个闺中少女应该有的目光,她是彻底被吓到了,连忙点头同意阮绾说的话。
阮绾笑着松手,将吕思彤扶起来,取出她口中的帕子,温柔笑道:“吕小姐真不小心,怎么往栏杆上扑呢,若是摔下去,说不定就破相了呢。”
吕思彤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眶红通通的,缓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阮绾的笑颜,怎么也跪不下来,转身就看向周围人,然而没人敢碰阮绾这颗铁钉子。
吕思彤还在犹豫,阮绾走过去往她膝盖窝就是一脚,只听得“扑通”一声,她跪在阮绾面前,面上一片青白,瞧着狼狈不堪。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其中多数都是未经世事的闺中少女,看向阮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和恐惧之意,她们还是头一次看到吕思彤吃瘪,而且还是以这种如此可怖的方式。
阮绾漫不经心看到吕思彤,勾唇道:“怎么,吕小姐方才骂的开心,如今连话都不会说了,既然如此,那我去派人将你表哥……”
“对……对不起,是我出言不逊,抹黑……沈二爷的名声,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吕思彤闭着眼,哽咽着将这番话说出来。
阮绾冷冷看了吕思彤一眼,继而笑着看着周围少女道:“你们听见了吗?”
围观的少女们自然是听见了,方才被阮绾的举动一吓,如今看着她的目光都觉得可怖,连忙点头。
“既然听见了,那我就放心了,吕小姐今日之言,若是在让我听见,我不会客气的。”阮绾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此时围观众人方才反应过来,阮绾这是杀鸡儆猴呢,她们压根没有想到,明明出嫁前一日还闹着不嫁人的阮绾,如今会为了维护丈夫,不惜动真格。
吕思彤扶着那个嬷嬷的手起身,正打算转身离开,阮绾冲着她的背影,笑眼弯弯道:“吕小姐,这件事翻篇了,若是贵府以此针对沈府,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她话音一落,吕思彤点了点头,继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方才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离死亡就差一步。
阮绾就是十足的疯子!
阮绾冷冷看着吕思彤扶着嬷嬷离开,继而收回目光看向围场,此时围场之中,除了沈彦恺,还有静南王派去的士兵。
围观众人见事情已经结束,心思各异,然而再也没有人敢当着阮绾的面提及沈二爷,她们如何敢惹阮绾这个不惜一切代价撕破脸的人?
此时沈听禾看着阮绾的背影,只觉得自家嫂嫂的形象变得极为高大,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飒爽的人,她眸子发亮道:“嫂嫂,你……刚才真的太帅了!我头一次见到吕思彤这般狼狈,不过,你同她说了什么,让她这般畏惧?”
阮绾闻言,微微侧目看着沈听禾满眼崇拜的模样,笑道:“自然是因为嫂嫂知道她的秘密,有时候,只要抓住一个人的软肋,就可以将她一击致命。”
她自然是因为有前世记忆,刚好手中有她的把柄,所以才敢如此行事,不然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嫂嫂,哥哥若是知道你为了维护他,心里一定会很开心的,从小到大,哥哥总被人冷嘲热讽,他身体不好,是因为给我买药淋了雨,所以才留下病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沈听禾言罢,看向围场策马的兄长,重重叹了口气。
阮绾看着少女愁眉苦脸的模样,知道她心疼自家兄长,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好孩子,不是你的错。”
这京都之中的人虽然喜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但也分对象,像沈二爷没有官职,年纪又大,身子又弱,自然是不得人青眼了。
说起刚才,她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也许是前世受得委屈太多了,今生既然重生,那就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她为何要忍气吞声?又为何不用?
她话音一落,沈听禾便满脸激动,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嫂嫂快看围场!”
作者有话要说:
吕炮灰:你好凶。
绾绾:给你脸了,下次还打!
沈二爷:嘤嘤嘤,老婆,还有人骂我。
绾绾:谁?带我去。
(绾绾在沈二爷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第30章
阮绾顺着听禾所指方向看去, 便看到围场上的那匹发狂的烈马已经被静南王府的护卫团团围住了?
虽然已经暂时控制了疯马,但是依旧无法近其身,而且因为那匹疯马的原因, 围场内其他正常的马匹也变得焦躁不安。
若是那些马匹挣脱,那才是真乱起来了。
此时沈彦恺手中执着弓箭, 指挥着他们将吸引那匹马的注意力, 此时马背上的少年已经拉不住缰绳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没有力气了,快坚持不住了。”少年脸色苍白, 太阳光刺眼,他费力睁着眼睛,看向沈彦恺所在的位置,有气无力说道。
沈二爷看着少年整个人无力趴在马背上,只要那匹马动作再大一点, 他就会摔下来,到时后果难料啊,他高声道:“再等等。”
他紧紧盯着那匹发狂的马,如今那匹马中的毒还未完全起作用,约摸会有一瞬的功夫, 那匹马会因毒性而眩晕, 只要这个时候接近它,近距离击杀才有效果。
静南王养的马都是以战马的标准来挑选的, 身上还穿着护身甲, 两丈开外射箭,弓箭压根射不穿马匹。
沈二爷等了一会儿, 那匹马的动作慢了下来,原本是正对着沈彦恺, 如今它甩了甩尾巴,长嘶一声,转过身去,
就是现在,沈二爷凤目微眯,一边策马朝着少年的位置狂奔而去,一边弯弓搭箭,在靠近那匹马将近半丈时,瞄准马颈,用尽全身力气将弓箭射出去。
此时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嘶鸣声,弓箭射穿裸露的马颈,鲜血四溅,疯马朝着一旁的围栏撞去,而那少年也因为无力,朝着地面飞快坠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二爷伸出长臂,一把将马背上的少年捞起来,扔在马背上,朝着围场一旁的阴凉的空地策马而去。
众人看着少年被救出来,皆松了一口气,那几个护卫还未回神,此时原本撞向围栏的马突然转身,冲开他们的围堵,朝着沈二爷的方向狂奔追去。
沈二爷刚下马,正要扶少年下来,便察觉背后有异样他一回头,便看到鲜血淋漓的疯马朝着他跑来,速度极快。
如今他要策马离开必定来不及了,如今只能保一个,思于此,他用力拍了拍身旁的马,那匹马驮着少年跑开了。
阮绾看着沈二爷这一举动,彻底慌了,她略略看了一眼围场,继而高声喊道:“沈彦恺!快往左跑!”
沈二爷隐约听得少女的声音,他下意识就往左边跑去,此时左边那处正是围栏,而且刚好有几个木箱子堆在一起,沈二爷利落地跳上木箱,堪堪躲开了疯马的攻击。
然而疯马并不疲倦,一边流着血,一边像无头苍蝇一般疯狂撞着木箱,整个箱子晃荡地厉害,沈二爷重心不稳,差点就摔下去。
此时那几个士兵压根不敢靠近疯马,只得提着长矛围着它转,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悍的马,而且还被下了毒,战斗力非一般马匹能比。
阮绾紧张地盯着沈二爷的身影,咬了咬牙,嘱咐了沈听禾几句,便转身离开。
此时看台上众人极为关注围场,他们看着沈二爷在这种火辣辣的太阳天下暴晒了将近两刻钟,而且一直同发狂的马匹对峙,还舍命救人,如今这世道,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原本看不上沈二爷的人,看向他的目光也渐渐发生改变,这位沈二爷,并非如同传闻里头的那般无用,反而有不可多得的男子气概。
然而就算是敬佩,围观的世家子弟也不会去帮一个身份卑微的人,对于他们而言,他们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