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黑的时候夏侯琢才从三月江楼回来,李叱他们全都坐在院子里等着,结果等来的不仅仅是夏侯琢,还有二十大车的粮食。
夏侯琢和车队一块回来的,到了车马行门口,夏侯琢吩咐那些送粮食的人自己回去,明天会把车马给他们送回粮栈。
李叱看着这二十大车粮食眼睛都直了,他是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夏侯琢笑道:“你都那么大度了,他能太小气?”
他一伸手搂着李叱的肩膀往车马行里边走,这勾肩搭背的样子如此的熟悉。
“我和他说了,车马行现在生意不好做,不然的话也不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我说你这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上门,穷的连腌萝卜条都吃不上,快揭不开锅了,他念在那印章为他带来数十万两白银的军费,所以让粮栈分拨过来十车粮食。”
李叱都惊了:“数十万两?”
夏侯琢道:“别装,你挖的坑你自己不知道有多大?你这种一脸纯良的人,太他妈的坏了。”
李叱哈哈大笑,然后回头看了看:“这也不是十车啊。”
夏侯琢道:“我又硬要了十车,粮栈的人又不敢得罪我,反正十车和二十车,他也不在乎,今天他高兴的合不拢嘴,多加十车粮食才多少钱?”
李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和夏侯琢之间,似乎也不用那么客套。
“还有就是字的事。”
夏侯琢道:“有三四万两,再加上粮食,其实也大概和拍卖印章的预期差不多,多少亏点,以后再想办法。”
李叱嗯了一声:“吃饭,说好了晚上吃火锅,大家都在等你。”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道:“他还让我跟你说,不要那么多顾虑。”
李叱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李叱清楚,羽亲王现在这样做都是因为夏侯。
另外一边,大街上,一队精甲骑士护送着马车返回王府,马车里是羽亲王和后来去了三月江楼的节度使曾凌。
“王爷,如此另眼看待那个叫李叱的,是因为夏侯留守冀州的事吧。”
曾凌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啊......”
羽亲王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虽然琢儿留下了柳戈给他当帮手,但只有柳戈一个,还是显得单薄了些,这个李叱的武艺能和罗境过招交手,料来应该不虚,所以我现在对李叱好一些,也是为了琢儿多个帮手,琢儿待他好,他就可拼死帮琢儿。”
他看向曾凌说道:“过两日就要出兵,我一旦率军离开,兖州,青州,都可能会发兵来攻冀州,琢儿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李叱是个聪明人,你猜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把印章拿出来拍卖?”
曾凌沉思片刻,忽然间懂了。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震动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头脑如此城府?
李叱是在借花献佛,跟冀州城里一群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借花。
他在被动的情况下,把一枚印章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甚至是十倍几十倍的发挥出来。
用一枚印章来挖坑,让那些各大家族的人来填坑,这花借的太狠了。
曾凌微微摇头道:“这个年轻人,若真如王爷所想的,确实有些让人佩服,是个可造之材。”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他从冀州城诸多势力中把花借出来,他自己损失了什么?几十万两银子是他出的?当然不是,可却是因为他才出来的。”
羽亲王笑道:“我都要念他的好处,厉害,确实厉害。”
曾凌跟着笑了笑:“不过王爷才是最大的赢家,李叱这一计,把城中这些还瞻前顾后的人全都摆在明面上,也让王爷收获颇丰,更主要的是,王爷还能用他辅佐夏侯,所以王爷才是坐收全利。”
“哈哈哈哈......”
羽亲王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急匆匆赶到三月江楼是为什么,那可是一家青楼,再怎么雅致也是一家青楼,我明着过去,若无所获,岂不是亏
大了。”
他闭上眼睛说道:“罗境有消息送回来吗?”
作为先锋将军,罗境率军五万已经在几天前就出城去了。
“还没有。”
曾凌道:“这个罗境有勇无谋,又飞扬跋扈,暂时先用着他,以后终究不能留。”
他把话说的这么明显,羽亲王当然明白什么意思,如果不能留罗境,难道还要留下罗境的爹?
幽州将军罗耿,还有他麾下的数万精锐,尤其是那几千具装甲骑,始终都是心腹大患。
羽亲王沉默片刻后说道:“李叱和许家的事你知道吗?”
曾凌连忙回答道:“臣下知道。”
他把昨夜里缉事司许苼俞的事如实说了一遍,羽亲王听完之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柳戈,做事还真是有点意思。”
羽亲王看向曾凌问道:“你觉得许家如何?”
曾凌太了解羽亲王了,这句话问出来,就说明王爷对许家很不满意,从最初许家表态到现在为止,许家一共就拿出来那十万两银子,还是因为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不拿不行。
王爷对许家的人不满意,还因为许家的人最近好像和世子走的比较亲近,世子安排进军中的人,大多数都是许家的人。
于是曾凌立刻说道:“许家有个活了快一百岁的老人,人活到这个份儿上,比老狐狸还精明,好处是,有这头老狐狸坐镇,许家一般都不会吃亏,坏处是,因为他精明,总想不吃亏占便宜,那就不好。”
羽亲王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过你眼睛毒,许家稳稳当当这么多年,都是因为老狐狸在,可是许家现在起不来,也是因为那老狐狸在。”
他本还笑着,可是语气突然就沉了下来。
“绕过我,让世子安排许家的人进军中,还要分走几个将军之位,这个老狐狸的算盘打的,也不知道是精明还是蠢。”
他看向曾凌问道:“你觉得呢?”
曾凌俯身道:“蠢,蠢的厉害。”
羽亲王嗯了一声后说道:“我也觉得蠢的厉害,人太老了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得道成仙,谁都算计不过他,谁都不如他.....”
曾凌道:“那臣下去让许家明白一下?”
羽亲王笑了笑,不置可否,但是曾凌已经懂了。
今天在三月江楼,把羽亲王惹怒了的可不是那只老狐狸,而是小狐狸许苼俞,这个家伙以为随随便便举两次手抬一抬价,就算是表达忠心了?
太表面精明的人,还是会让人厌恶。
“你安排吧。”
羽亲王语气很平静的说道:“说到这个事,让我想起来早就忘了的一个人,上次我调刘崇信私宅府兵过来的时候,有个缉事司的团授叫什么来着?”
“原无限。”
曾凌回答。
羽亲王淡淡道:“嗯,一块吧。”
曾凌仔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就摆在明面上来?毕竟王爷也要过两日大军就要出征了,讨逆讨的又是刘崇信......”
羽亲王嘴角微微上扬:“我是不说过,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是你?”
第二天。
缉事司衙门,许苼俞看了一眼手下人问道:“原无限怎么样了?”
“回司座,原大人伤势不轻,可能需要修养一阵子了。”
“嗯。”
许苼俞点了点头说道:“一家小小的车马行,居然如此放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冀州城里就没人再怕我们缉事司了。”
他看向手下人吩咐道:“分派人手,十二个时辰给我盯着那个永宁通远车马行,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
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这不冷不热的春光,最是舒服。
“安排人,我要去钓鱼。”
许苼俞吩咐完了之后就迈步往外走:“再去找几个姑娘来,光钓鱼也显得无趣了些。”
他刚迈步出了正堂的们,忽然间觉得天色暗了一下,像是有云遮住了太阳。
于是许苼俞抬头看了看,他看到了一片箭雨。
缉事司外边。
将军柳戈坐在战马上,用长刀指向缉事司衙门吩咐道:“别心疼羽箭,放!”
呼!
又是一层羽箭放了出去。
整个缉事司大院都被围了起来,数不清的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把羽箭抛射进去,院子里边噼噼啪啪的声音连成一片,没多久,屋顶上都铺了一层白羽。
“换成火箭,逼人出来。”
柳戈又吩咐了一声。
此时此刻那些缉事司的人应该都已经躲箭回到屋子里,那就让他们躲不下去。
一层一层的火箭飞进缉事司大院,士兵们拉弓,放箭,拉弓,再放箭,动作整齐划一。
远处有许多百姓在围观,他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傻了眼。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看到大军包围了缉事司。”
“那边贴了告示,谁认识字?”
有人快步走到告示那边看了看,一句一句的读,大概意思是,羽王殿下出兵讨逆之际,冀州府缉事司的人,居然试图向刘崇信告密,所以羽王下令,将冀州府缉事司的人格杀勿论。
“活该!”
有人啐了一口后骂道:“这群披着人皮的狼,早就该遭报应了!”
“烧死他们!”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声,百姓们在远处开始一声一声的整齐呐喊。
“烧死他们!”
“烧死他们!”
柳戈坐在战马上,听到百姓们的喊声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然后大声喊道:“你们听到了没有,百姓们说烧死他们,这就是民意,再多放箭!”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缉事司里的火就烧了起来,眼看着是控制不住了。
“弩车!”
柳戈伸手往前一指。
站在前边的两排士兵立刻分开,三架弩车从后边推上来,瞄准了缉事司的大门。
火势越来越大,缉事司里浓烟滚滚。
又不到一刻左右,缉事司里的人实在是撑不住了,他们将大门拉开开始往外冲。
门开的那一刻,浓烟和人一起冲出来。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三支小腿粗的重型弩箭呼啸而出,那些拥挤在门口的司卫毫无反应,被三支重型弩箭射穿了十几个人。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暴力的重弩,血肉之躯如何能挡得住?
重型弩箭贯胸而过,后边的人也一样难逃一死,重弩穿过去留下的伤口恐怖的让人不敢多看,人被穿透之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支重弩击穿了门口拥堵的人之后几乎同时戳进大门里的影壁墙上,甩在影壁墙上密密麻麻的血点。
“放箭!”
柳戈的手往下一压。
堵在大门口的士兵将羽箭朝着门里边倾泻过去,羽箭密集到甚至在半空中都会碰撞,黑乎乎的一片,地上倒下去的尸体每个人身上都不低于五六支箭。
堆积在门口的尸体多到让人头皮发麻,后边的司卫再也不敢往门口冲,他们开始翻墙往外跳。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缉事司大院外边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府兵,刚爬上墙头的人就会被羽箭撞回去。
院子里,被熏黑了的许苼俞看着四周这一片狼藉,看着他的手下一个一个从墙头上翻落下来,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杨迹形!”
许苼俞一声怒吼:“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