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军那边应该得到的是杨玄机下达的死命令,趁着宁军主力不在,必须攻破河北岸的宁军防线。
所以天命军的动作极快,根本就没有准备多久,他们就开始在河道上搭建浮桥。
从他们的进度和配合来看,显然针对上次渡河失利有了许多总结,也有许多改进。
如裴芳伦这样的当世名将,有过一次战败的经验后,当然不会允许第二次同样的事再发生。
在上游,裴芳伦安排了至少五千人的队伍巡查,谨防宁军再放船下来冲撞。
若是发现宁军有此准备,他们就会用渔船拦截宁军放下来的冲撞船。
下游,裴芳伦直接吃亏的地方,他也一样安排了游骑巡查。
上次惨痛的教训让裴芳伦深知宁军战兵的强大,也深知敌人领兵之将的能力。
上次,他的对手是宁军大将军唐匹敌,宁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这次,他面对的是夏侯琢,一样是宁军大将军,宁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再加上裴芳伦知道夏侯琢在北疆力抗黑武的战绩,自然不会轻视。
如果是宁军中一个如夏侯琢一样年轻的人指挥,裴芳伦可能还会瞧不起,但他早就听过夏侯琢的名字,况且,他也知道留守的人是唐匹敌的亲信。
小船离开河岸之后放下去铁锚,船停下来之后,辅兵上前,用四根木桩钉入河堤把小船稳住。
第二艘就更快一些,因为有了第一艘船可以依靠,就能少打一根木桩。
天命军搭建浮桥的速度很快,小船一艘一艘的排开,后边的人把木板铺在船上。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上次战败之后,杨玄机一定让手下的将军们根据宁军的防守方式,做出新的打法设计。
南岸。
裴芳伦举着千里眼看向河北岸的宁军防线,良久之后回身对手下将领们吩咐了几句。
“宁军之中,有一种可以击发巨石的武器,一定会瞄准我们的浮桥,所以,小船一定要做好准备,一旦浮桥被砸断,立刻就用小船连接。”
“是!”
手下人抱拳应了一声。
“现在风平浪静河面无浪,那就可以让宁军见识一下我们新的渡河办法。”
在这一刻,裴芳伦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自信笑意。
北岸。
夏侯琢也在举着千里眼看向南岸这边,眉头微微皱着。
“有些不大对劲。”
夏侯琢放下千里眼,侧身对李叱说道:“你看,天命军已经开始搭建浮桥,他们明知道我们这边有抛石车,浮桥渡河的办法,未必能行,却还是如此打算,或许是有后招。”
李叱点了点头。
小将军卓青鳞道:“大将军,会不会是他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这次进攻仓促之下,他们找不到如上次一样多的船只,所以造浮桥是唯一办法。”
“不要小看裴芳伦。”
夏侯琢道:“有些时候,一群名将聚集在一起打仗,反而不如一个人指挥。”
上次渡河的时候,杨玄机手下的名将自然不少,且都是大楚的府兵将军,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哪一个不是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然而杨玄机亲征,看似可以鼓舞士气,也有绝对的统一指挥,恰恰限制了那些名将的能力。
夏侯琢道:“上次进攻,天命军的那些将领们都是听命行事,他们无需去做决断,只等着杨玄机下令即可,谁若是自作主张,反而会被杨玄机所不喜。”
李叱又点了点头。
夏侯琢道:“所以,为什么历代帝王都很少御驾亲征?一是因为帝王亲征变数太大,万一帝王出
事,国本动摇,其二,就是那些将军们,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实力,事事都要请示皇帝。”
李叱道:“我明白,我闭嘴,我不乱指挥。”
夏侯琢:“......”
他瞪了李叱一眼,然后笑道:“下次意会即可,不用表态。”
李叱:“嘁......你都说的如此明显了,我若不表态,你又会说我装傻。”
夏侯琢哈哈大笑。
卓青鳞有些惊讶,他知道夏侯将军和宁王关系极好,却没有想到好到如此地步。
夏侯琢继续说道:“这次是裴芳伦自己做主,所以会比上次还要难打一些。”
卓青鳞抱拳道:“大将军只管下令,卑职听从调遣。”
李叱笑道:“小家伙学的很快啊。”
卓青鳞也笑起来。
李叱回头看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竖起来一面大鼓,一会儿我给大将军擂鼓助威。”
河对岸,天命军搭建浮桥的速度非常快,只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浮桥已经有靠近河道正中,再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进入了宁军抛石车的射程之内。
夏侯琢对卓青鳞说道:“听号角声,便用抛石车断他们的浮桥。”
卓青鳞立刻接令,转身回到后阵队伍中,等待号令到来。
夏侯琢走到他带来的队伍前边,朝着对岸的敌军指了指:“我把你们从幽州一路带着你们南下,到冀州,又到豫州,一路奔波又到了这,结果第一件事就是让你们和敌人打一架,你们怎么想的?”
那些汉子很高呼起来:“那可太爽了!”
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夏侯琢道:“老子带着你们很自豪,因为老子可以一直拿你们吹牛皮,告诉别人说,别人都是当兵的觉得跟着个牛皮将军所以自豪,老子是当将军的跟着一群牛皮士兵所以自豪。”
他大声说道:“爽爽就得了,别把对面打出屎尿屁来!”
手下人又是一阵哄笑。
“把咱们的战旗举高点。”
夏侯琢大声说道:“让对面的人看清楚,这次揍他们的,可不是大将军唐匹敌的人马,不然的话,他们还以为是被唐大将军揍了呢。”
“呼!”
手下人立刻高呼了一声。
眼看着天命军那边的浮桥已经过了河道正中,夏侯琢回头喊道:“传令兵到我身边来!”
拿着号角的士兵立刻就跑了过来,有些紧张的站在夏侯琢身边。
等到天命军的浮桥距离岸边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距离的时候,夏侯琢喊了一声:“吹角!”
那年纪不大的士兵立刻把号角举起来,朝着天空吹响,腮帮子都鼓起来老高。
这边号角声一起来,后边的抛石车就开始有了动作。
第一次,六块石头几乎是平行着飞了出去。
宁军的抛石车自然不止六架,这是用于测试落水位置的。
片刻之后,水面上就炸起来几条水柱,六块石头,只有一块砸在了浮桥上。
浮桥直接断裂,连下边的小船都被砸成了两截。
瞭望手立刻开始喊话,抛石车开始调整角度和方向。
而天命军这边则迅速把小船划过去,将砸出缺口的位置重新补上。
河道上,比较大的渔船开始往北岸这边加速划过来。
夏侯琢举着千里眼看着,越看越不对劲。
那些渔船大概有七八丈长度,大的有十余丈,显然是特意挑出来的,没有用作搭建浮桥。
渔船上至少有数十名士兵,都在划船,这些渔船显
然改造了,船桨的数量多的不正常。
所有船上的人都在划船,绝不仅仅是为了更快,而且夏侯琢看的出来,那些人划船显然颇为吃力。
几十个人划船,还很吃力?
他把千里眼往船后看过去,有渔船挡着看不清楚,过了一会儿才依稀可以看到水面上居然有人影晃动。
“船后有人!”
夏侯琢猛然醒悟过来。
浮桥果然只是诱饵,又或者说不是单纯的诱饵,只是天命军渡河的手段之一,是为了吸引宁军抛石车去砸的。
天命军的人肯定已经观察清楚了,抛石车虽然威力巨大,但不管是抛射的速度,还是转向角度,都很缓慢且笨重。
他们故意建造浮桥,让宁军把抛石车的角度方位调整好,然后在射程之外的大渔船开始发力。
在每一艘大渔船的后边,都用绳索拉着细长的木板,每一块木板上都趴着士兵。
一艘渔船后边拉着的木板就有几十块甚至上百,虽然那些木板上趴着的人也在奋力划水,但渔船依然显得吃力。
还有的渔船没有拉着木板,但后边拖拽着不少绳索,那些天命军士兵就抓着绳索过来。
这样危险自然很大,有人会被渔船划出来的水浪呛了,有人会撑不住松手,可大部分人都能坚持过来。
天命军就知道宁军的抛石车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一是转向很慢,一旦锁定了浮桥位置,就不会再更改。
二是抛石车的自损极为严重,抛射不了多少就会坏掉。
河南岸。
裴芳伦举着千里眼观看,他的队伍已经靠近到距离北岸不足三十丈的距离,此时才是最强的阻击开始。
河岸边,宁军的箭阵开始发威,羽箭朝着河面上覆盖过去,密密麻麻若暴雨落下。
船上的士兵们纷纷中箭,很多人再也起不来,船就停在了水面上,而后边的天命军士兵则开始往船上爬,继续划动船只。
不管天命军如何准备,进攻的一方在防守一方的羽箭覆盖下,损失不可能低。
但这样的攻势,却保证了第一批杀上北岸的天命军兵力数量。
而浮桥那边,自然也有天命军继续往前搭建,后边被砸断了自然有人去补,前边的人只管往前拓展。
南岸,裴芳伦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他在等着夏侯琢的对策。
夏侯琢的对策是......进攻!
随着夏侯琢一声令下,数百名赤-条-条的汉子,嘴里叼着短刀跃进河水之中。
这些汉子,是夏侯琢在到了之后精选出来的水性极好的宁军士兵。
他们除了嘴里叼着的短刀之外,每个人的后背上还绑着一个油壶。
他们在水中像是游鱼一样快速的靠近浮桥,或是靠近天命军的船。
不久之后,水面上靠着绳索和木板漂浮着的天命军士兵,就忽然一个一个的被拉了下去,紧跟着就有血液从下边翻涌上来。
木板被掀翻,绳索被割断。
油壶被摔碎在浮桥和敌人的船上,那里边都是易燃的火油。
几百个人自然不能阻止天命军那么庞大的队伍,可是这几百人可以让浮桥烧起来,也可以让敌人的船烧起来。
不久之后,火箭流星雨一样从宁军阵列中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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