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里的鼓声突然就响了起来,各军的将军们连忙赶往中军大帐,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着明天一早大军就要开拔,最先要出发的先锋军今夜连甲都不会卸,就算是迟一些出发的大队人马,也都已经准备妥当。
此时突然击鼓,显然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所有的领军将军们赶到中军大帐的时候全都愣住了,因为在大帐之中居然停着一具尸体。
荆州节度使谢秀脸色有些悲痛的说道:“我人还在城里的时候,接到消息说,杨将军在赶来大营的半路上坠马,竟是被马踩死了。”
他一声长叹:“可惜了杨将军这般年纪,可惜,好可惜,万分可惜。”
众人都看向那具尸体,确实见胸口上都被踩塌了一个坑,死者那张脸都是青紫色。
有几人不敢相信似的凑前来看,越看越是心惊,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谁都知道,杨松石是杨玄机的堂弟,虽然按照血缘来说已经很远,可同出一脉,皆为大楚皇族。
往前推几百年,大楚刚刚立国的时候,杨松石的祖上可是开国皇帝陛下的亲弟弟。
“看来明日出兵之事,要推迟一下了。”
谢秀道:“无论如何,也先要把杨将军的后事操办好。”
一名将军上前抱拳道:“可是大人,若明日不出兵,贻误了天命王规定的行程,天命王万一怪罪起来的话......”
谢秀微怒道:“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难道杨将军意外离世,主公他心里不难过吗?”
那人张了张嘴,不敢再说些什么。
谢秀道:“杨将军虽然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我帐下做事,我与他相处时日也不算多,可杨将军为人淳厚温良,与我一见如故,我如何能能忍心让他匆忙下葬,如何能忍心对他如此凉薄?!”
所有人都站在那不再出声,有人看起来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有人眼神闪烁若有所思,也有人看起来倒是并没有什么伤感反而还带着些窃喜。
谢秀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表现,也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他手下谋士栾唐上前一步说道:“大人,就算是要厚葬杨将军,可出兵之事亦不可耽搁,主公事大,余事皆小......”
他还没说完,谢秀已经怒道:“你也要让我做不义之人吗!”
栾唐连忙撩袍跪倒:“大人息怒,属下有一个办法,可做两全。”
谢秀像是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问道:“你想到了什么法子,只管说。”
栾唐道:“先锋军还是要按照计划好的开拔,为大军在前探路,大人留下为杨将军操办后事,不过,先锋将军的任命,似乎该有所调整。”
本来已经任命的先锋将军是庞少德,此人是谢秀亲信,曾经是谢秀亲兵校尉,后来被谢秀提拔独领一军。
谢秀要去京州,先锋将军一职至关重要,他当然会安排自己的亲信来领兵。
谢秀假装不解的问道:“为何还要换人?临阵换将,你不知道是兵家大忌吗?!”
栾唐叩首道:“大人,庞将军和杨将军,关系亲近,若不留下送杨将军一程的话,庞将军也会心有遗憾。”
这个理有,略显敷衍,可事出突然,能有这样一个理由也不容易了。
谢秀看向站在一边的庞少德,庞少德则是一脸的懵波一。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既然栾先生说出这些话,就一定有道理。
于是立刻点头:“杨将军与我情同手足,还请大人成全。”
谢秀道:“可是先锋军的事,亦然重要,你若要留下的话,谁还能领军为大队人马开路?”
栾唐道:“杨将军帐下的副将孙茂盛孙将军,可担此大任,况且孙将军是从京州过来的,路更熟悉,兼程赶路,其速更快,孙将军与主公也更为熟悉,求见主公,也就更方便把事情向主公禀告清楚。”
此时站在尸体一侧的就是孙茂盛,他心里百转千回,每一转每一回都不信杨松石是坠马而死。
此时栾唐突然建议他为先锋将军,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栾唐这是安的什么心思,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谢秀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样,孙将军,你且先回杨将军军中安抚将士,告诉他们发生了何事,杨将军出了意外,军中最有威望的便是你,你来接手的话,下边的将士们也都信服。”
孙茂盛心说不管他们是想刷什么花招,他也一定要先回到自己队伍的营地里。
把队伍死死抓在手中,便有分量,若那支队伍再落到别人手中,他的生死就显得无足轻重。
于是孙茂盛俯身道:“卑职遵命,卑职这就赶回大营,向将士们说明此事,请大人放心,杨将军军中上下,皆愿遵从大人军令。”
谢秀点了点头:“我去安排人为杨将军准备后事,你回到营里之后好好安抚大家,另外,既然栾先生觉得你可担先锋将军重任,我就从了栾先生的举荐,你回去之后调动兵马,与庞将军的队伍互换营地,你的队伍转到庞将军的营地里,接手庞将军的物资补给。”
“是!”
孙茂盛心说把我换到先锋军的营地,正合我意。
先锋军的营地在最外围,若要脱身最为方便,况且先锋军中有大量物资补给,更不用担心什么。
若谢秀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他可带着人马直接离开。
所以,一念至此,孙茂盛抱拳领命,转身赶回杨松石的队伍营地去了。
孙茂盛担心迟则生变,回去之后,立刻召集所有五品以上的将军们议事。
把杨松石坠马而死的事说了一遍,强调他并不信任节度使大人的说辞。
他下令各营立刻把人马召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转移到先锋军的营地。
手下人连忙离开大帐,回去之后就把队伍都召集起来,也不带上什么物资,甚至连营帐被褥之类的东西都不带,只带兵器,迅速的朝着先锋军营地那边开过去。
先锋军的营地在大营东侧外围,已经准备好明日出征,所有物资都已经装车,孙茂盛的人马到了就可直接接管。
孙茂盛带着人马到了先锋军营地外边,见营门居然还关着,立刻有些恼火。
他催马向前,刚要开口说话,一支冷箭飞来,毫无征兆的出现,一箭就射穿了孙茂盛的咽喉。
他连一声呼喊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从马背上跌落下去,片刻后,四周喊杀声起。
数不清的人马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而在先锋军营地中,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先锋军营地大门打开,节
度使谢秀催马而出,朝着孙茂盛手下的人大声喊了几句。
“大胆孙茂盛,竟然敢带兵抢夺先锋军中粮草物资,试图谋逆!”
谢秀也不怕对面的人会动手,催马到了那支队伍不远处大声说道:“杨将军意外坠马身死,孙茂盛污蔑是我害死了杨将军,我让他回营反省,他居然敢调动人马造反!”
“我料尔等皆不知孙茂盛的诡计,若此时愿意放下兵器,我皆不追究,若是不放下手中兵器的话,就休怪我无情了。”
四周围过来的人马越来越多,把孙茂盛的队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士兵们全都懵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时被围困,谁不害怕?
很快,前边节度使大人的话就口口相传到了后队,每个人都在琢磨着,到底是节度使大人说谎了,还是他们孙将军说谎了?
见对面的人迟疑,谢秀催马回到营地那边,举起手道:“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所有的弓箭手,整齐的把羽箭瞄准了孙茂盛的队伍那边。
“我等实不知孙茂盛谋逆之心,还请大人明察!”
一个将军从马上跳下来,扔掉手中兵器,缓缓跪倒:“卑职愿意听从节度使大人调遣。”
这种事,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就会出现,不多时,已经有不少将军把手中兵器扔了。
将军们都扔了兵器,后边的士兵们谁还坚持,迅速的,兵器落地的声音就连成一片。
谢秀大声说道:“听我号令,杨将军部下全都转移到校场那边,我必不追究。”
那些将军们自认晦气,带着人马朝着校场方向转移过去,这些人一个个蔫头耷拉脑,茫然的跟着走。
到了校场之后,他们全都席地而坐,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到底会发生什么,其实每个人也都不知道。
大帐中,荆州军所有四品以上的将军都再次聚集起来,站在那等着节度使大人的命令。
谢秀的视线扫过他们,片刻后沉声说道:“诸位还请恕罪,刚才确实是我说了谎,但也是情不得已,实在是事出突然,若我不做安排,怕此时死的就是我。”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秀道:“杨松石原来有天命王的密令,在大军出征之前,暗中将我除掉,他来接手咱们荆州大军,带去天命王那边效力,幸亏我发现及时,这才保住性命。”
“诸位,若我等此时再去投靠天命王,我谢某人必死无疑,诸位怕是也难有什么好下场,杨玄机要的只是我荆州十五万大军,而非我等领兵之人。”
他再次扫视一周:“既然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我打算向宁王投诚,将荆州之地献予宁王,你我有此大功,将来前途无量,总比去了杨玄机那边被排挤被暗算的好。”
他大声说道:“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兄弟,若不愿意的话,可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也定不会加害,还会奉上大笔钱财,若愿意留下的,现在咱们就商议一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剩下的人都是荆州军的老人,互相看了看,有人抱拳道:“誓死追随大人!”
其余人也纷纷表态,他们离开了荆州军又能去何处,有队伍,便有前程。
“既然如此。”
谢秀俯身一拜:“谢秀,拜谢诸位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