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宜姝见目的达成,心里微微松口气,面上还要维持人设,行礼谢恩之后又说要给父亲操办丧事,曹公公闻言连忙笑脸上前,“花小姐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咱家手下有些能用的,保管把花大人的身后事办得妥妥的!”
有人主动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但是花宜姝刚刚被曹公公“陷害”过,虽然曹公公已经认了错,但花宜姝现在的人设可跟花熊一样直率,闻言很是质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
然后她一侧头,就对上了李瑜的视线,对方眉心微拧,正盯着她。
花宜姝两边脚底都踩了踩,没听到李瑜的心声,心知那两块布料已经失效了,两人四目相对。
李瑜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睛。
朕的人犯了错,按理说朕也应当表示表示,说罢,你想要什么。
眨眼jpg.懂我意思?
花宜姝:……
奶奶个大棒槌,他又盯着我干甚?
看模样不像高兴,但也不像憋着坏心眼。
花宜姝实在猜不透,试探道:“陛下……”
李瑜微微一昂下巴,目光鼓励。
花宜姝打退堂鼓:“……民女下去了。”
李瑜:……
什么?她不想要朕的赏赐?
眼睁睁看着花宜姝离开,李瑜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他心想:花宜姝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肯定是需要钱财傍身的,否则她这一辈子怎么过得下去?曹公公的一万两能给她花几年?难道是过去花熊待她不好,所以她已经甘于清贫?
李瑜左思右想,眼神渐渐清明。他自觉已经发现了真相。
是了,倘若一个人看上去无欲无求,那么她一定所图甚大。花宜姝要的不是区区赏赐,她要的是朕包揽她的一辈子啊!
想起花宜姝屡次接近,还偷走他的贴身衣物……李瑜耳根渐渐热起来,不成,不成!朕的女人必定是秀外慧中、娴雅大方、温柔美丽……
“陛下……陛下……”
曹公公矮身连唤了好几下,李瑜才微微抬起眼,示意他说话。
曹公公心里有个疑问,必须今天问出口,“奴才实在不知花小姐与花将军的渊源……”
李瑜明白了,趁着几个手下都在,就把山洞那天晚上花宜姝告诉他的东西说了一遍。
曹公公也不蠢,把花将军对待花宜姝古怪态度跟花将军身有残缺的事情一结合,立刻就得出一个和李瑜高度相似的答案。
“原来如此。”曹公公明白了,花宜姝不是花熊的亲生女儿,花熊知道,花宜姝不知道,所以花熊苛待花宜姝,所以花宜姝对花熊有些怨气,但为了向花熊证明她这个女儿是个有用的,花宜姝一个弱女子艰难逃出城求援,机缘巧合救了陛下。
曹公公一番分析,心中暗道:这花宜姝虽然并非花熊亲生,但胜似亲生,尤其是阴阳怪气的那股劲儿和面对构陷时凛然不惧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花熊。不愧是被花熊养大的。
想到自己阴差阳错弄出今日这般乌龙,曹公公心里满是愧疚。
花熊的尸体抬了出去,几个得用手下也跟去花宜姝身边帮忙治理丧事,据手下回来说,花宜姝虽然没经历过这些,但脑子聪明学得快,已经有模有样了。
曹公公原先怎么看花宜姝怎么不顺眼,如今再想起她来,惊觉此女子临危不乱凛然直言,又孝顺懂事不怕吃苦,而且容貌美丽性情坦率,竟然是一位难得的佳人!
曹公公心头顿时火热起来,他难耐地握了握拳头,当晚就到了天子身边,再次腆着一张老脸进言。
“陛下,老奴思来想去,您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到底寂寞,眼下就有一合适人选,若是您乐意,没准将来会是您的知心人。”
天子当时正在写字,闻言半点不信。
曹公公等人在他身边都十年了,也没有一个贴心的,再找个人就能知心?
曹公公见天子不搭理,也没放弃,继续苦劝,“陛下啊,这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多相处几年,没准就不一样了,更何况,您年纪也不小了,太后年年都催……”
李瑜闻言一怔,是啊,他都十九岁了,是时候找个了。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花宜姝的身影……他恍惚了一瞬,忽然在心里疯狂摇头,不成不成,朕不要花宜姝这样的!
第21章 病了,做了却不负责……
曹公公在天子那里碰了钉子,却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此郁闷了好几日。
这几日被调来岳州的文官陆续到位,城中百姓的安抚、府衙重新建设也有条不紊地进行,花将军的丧事也办好了。想起昨日花将军下葬时花宜姝跪在坟前哭泣的模样,曹公公又在心里感叹一声花小姐命苦。
陛下习惯在晌午时小睡半个时辰,还不许人去打扰。况且这会儿不是在宫中,曹公公没什么事务需要处理,难得悠闲起来,吃完饭在这富户的宅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这栋宅子在岳州本地堪称豪宅,然而在见惯了富贵的曹公公眼里,实在小得可怜,这不,他觉得自己也没走几步,就和同样在“散步”的安墨撞上了。
这个花小姐的小侍女刚刚还愁眉苦脸的,一见到曹公公却是眼睛一亮,随即带着点畏怯地挪了过来。
曹公公心中一突,难道这丫头……是来跟他要债的?
说起来,那一日陛下罚他的一万两银,曹公公还没凑出来。
跟外人想象中哪里都能捞到油水的大太监不同,曹公公自认比清官还清官,进宫多年,也就攒下了五千两的体己,这其中有一大半被他购置了京中的宅院,剩下的两千两他随身带了出来,以备路上不时之需。这么点钱,显然是不够还债的,偏偏外人都对公公有偏见,认为他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宦官必定身怀巨富,在他厚着脸皮跟张达先借钱时,张达先满脸都是惨遭强迫的惊恐,认为曹公公明面上是借钱实际上是冲他索要“孝敬”,在扣扣索索地给出五百两银后,立刻暗示说只有这么一点,再跟他索要就要到天子跟前告状!
气得曹公公当场将银子甩还给他。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不顺,让跟随在陛下身边多年,多少也沾染了一些迷信思想的曹公公产生了一些怀疑,难道是因为他之前误会了花小姐的身份,又在花将军的尸身前让那女妓连番侮辱花小姐,所以被花将军的英魂记恨上了?
疑神疑鬼的曹公公在花将军的坟前上了好几炷香,又诚心保证今后必定善待他唯一的血脉,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所以如今看见了花小姐的丫头冲着他来,曹公公犹豫了片刻,没有走开。
“拜见曹公公。”安墨不甚熟练地行了个礼。
曹公公语气和善,“安墨姑娘来找咱家,可是有什么事?”
安墨的表情顿时纠结起来,她胆子实在是小,但想到花宜姝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再想想困得要死还要被花宜姝临时突击抓起来抽查背诵,她心底一个激灵,说话立刻利索起来。
而在曹公公眼里,就是这个小丫头欲言又止地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曹公公,婢子斗胆,想问问您,可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家小姐?”
曹公公一开始听见安墨说起陛下,还以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想要刺探天子的行迹,眉头刚刚皱起来,下一刻就听见了下半句话,他微微睁开一对小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日我家小姐将陛下从河里背出来,不慎与陛下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好多人都瞧见了……”安墨说起话来别别扭扭,又因为太过紧张断断续续满脸通红,但看在曹公公眼里,却是小丫头羞于启齿但为了主子又不得不这么做的窘迫之态,“我家小姐倒是没说什么,但是那晚上看见的人可不少,张统领和副统领也在,我还听见有小兵在偷偷议论……可是陛下一直没说要纳了小姐,眼见大军就要离开岳州了,我这些天看着真是难受。”
肌肤之亲可以理解为做了那档子事,也可以理解为碰触过身子,总归是不清白了。曹公公听完,再联想副统领说什么抱过了、以后没准能当娘娘之类的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想陛下您做都做过了怎么能不认账呢?
几句话打发走小丫头,曹公公愁云满面地往回走。那日他主动在陛下跟前提出纳了花小姐的事,一是心里怀着愧疚,想着他主动促成了这事,花小姐心里总该明白他曹公公是个正派人,不会在私底下嫉恨她;二是看重花小姐贵重的人品和罕见的美貌,有此佳人陪在陛下身边,他们这些老人看了也能安心;三是他察言观色,发现陛下总偷偷摸摸去瞧花小姐,还屡次为花小姐说话,像陛下那么少言寡语的人,此举可以说是对其极为看重了。
曹公公自认这事一举三得,天子毕竟是天子,大喇喇说要找女人也太跌份了,由他这个身边伺候的人提出来,自然再好不过,没准陛下一高兴,又给他升官了呢?可他没想到天子竟然会拒绝,拒绝也就算了还斥责了他一通,骂他思想龌龊,曹公公当时以为自己猜错了,很是诚惶诚恐了一番。然而今日听见小丫头这番话,曹公公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花小姐怎么说也是忠良之后,又救过陛下,陛下这样不负责任,实在说不过去啊!
想着陛下午睡该醒了,曹公公脚步匆匆往回走。刚刚进去,就嗅到屋子里檀香缭绕,打眼一看,陛下又在给佛像上香了。
***
另一边,安墨讲完台词,快步跑回了她和花宜姝的房间。
刚刚推门进去,就见花宜姝正举着两张纸左看右看,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安墨心想发生啥好事了,就见花宜姝回头过来,冲她嫣然一笑,“安墨,咱们有身份证了!”
花宜姝笑得太好看了,安墨恍惚了一下,忽然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走过去,拿起自己那张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终于有了不再是黑户的惊喜。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黑户了这么久,安墨终于再一次成为了合法良民,虽然换了个世界,但带来的安心感却是一样的。
花宜姝还在说话,“有皇帝开口,事情好办多了,那些官吏一办好就立刻给咱们送了过来。你和我一起被记在了花熊名下,我是亲女,你是义女。”
“义女?”安墨有些意外。
花宜姝理所当然道:“这个自然,有天子开口,我再去找那些官员疏通一下,事情很简单,毕竟是义女又不是记成嫡女。难道你还想被登记为奴籍吗?”
安墨当然不想,但她也没想到花宜姝会特意为她走一趟,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一段时间的安墨已经了解了规则,如今花宜姝的身份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只要花宜姝乐意,那么把她登记成自己的奴隶,安墨也是没办法反抗的。不由动容道,“谢谢你。”
见安墨果然感激,花宜姝的笑意更深了。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让安墨把门窗都关好,然后才解开衣裳,把已经被汗湿的胸衣解开,再解开裹胸的带子。
安墨在旁边帮忙,见花宜姝漂亮的肌肤已经被裹胸带勒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不由有些心疼,“反正已经过关了,这东西就不能去掉吗?”主要是安墨很担心胸部勒久了会得乳腺癌。
终于能大口喘气,花宜姝浑身都轻松不少,她摇摇头,还没离开岳州呢,谨慎一点总没有错。
晚上两人睡一起,岳州的事情基本已经了解,安墨终于能问出憋在心里好几天的话了。“对了,你那天究竟是怎么骗过牡丹他们的?”
花宜姝有些困了,懒洋洋道:“牡丹笨,骗过她很简单。”
“真的吗?”安墨不太相信。
花宜姝只好慢慢跟她解释。
其实花宜姝打小就知道青楼不是个能待久的地方,虽然只要她听话,老板就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但花宜姝自认聪明,才不会被大老板的糖衣炮弹腐蚀。因此她早就思考过如何脱离青楼。
那时候的花宜姝还不晓得路引公验这种东西,只知道跑出去还会被抓回来。她小小的脑袋里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想法,红酥跑出去了会被抓回来,那如果红酥出去以后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呢?
于是打小,花宜姝就开始努力锻炼自己。人前画浓妆,说话捏嗓子,语速停顿、走路步态,都要与身为“红酥”的自己截然不同,她要让那些人即便找到她,即便觉得她和红酥很像,也认不出她就是原来的红酥。
“口技?”安墨哇了一声。
听见安墨惊叹,花宜姝有些骄傲地翘起尾巴,“十岁那年大老板为了生意,请了一位善口技的艺人进来教我们,那人很厉害,无论男女老少、飞禽走兽,还是摔杯子砸锅子敲锣子,什么声音都能模仿,楼里的姑娘多少学了一两分。至于我嘛,当然是能装多笨就装多笨。”
安墨听明白了,“厉害!”
花宜姝得意了哼了哼,“红酥的声音是我装出来的,现在的声音才是我本来的。”
安墨配合地鼓掌,红酥的声音的确勾人,但细听其实有些媚俗了,还是花宜姝自己的声音好听,但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花宜姝一装就能装七八年,这份毅力和忍耐能力,真的是很强大了。
有人捧场,花宜姝就继续说,“后来我还学会了用药物调东西点痣,这种东西拿药水才能洗掉。”她大方地让安墨抠,安墨用力也抠不下来,而且触感跟普通肉痣没什么区别,更加佩服得不得了。
安墨道:“所以我刚进花楼时,你在我脸上涂那么多粉,也是为了保护我吧!”
花宜姝自然点头。当初她在安墨脸上涂画,也从不叫安墨的本名,对她的说法是安墨姿色不错,怕她被大老板抓去卖,当时安墨怕得不得了,每天起来就是把自己折腾丑。其实那时花宜姝有自己的私心,毕竟一个姑娘进了青楼就不干净了,无论她在里面做什么,有没有接过客。花宜姝当然不能让安墨的名声坏了,毕竟她当时以为安墨是大家小姐,还等着找到她的家人然后帮她赎身出去,当然不能让他们以为安墨已经不干净了。更不能让花楼里的人认出安墨就是曾经待在红酥身边的小丫头。
不过现在看来,当初的小心谨慎现在刚好能用上,也不算白费。
说到最后,花宜姝打了个哈欠。问起曹公公的事。
安墨小声道:“曹公公说他提过,但陛下拒绝了。”
她以为花宜姝会很失望,不想她毫不意外,眯着眼就睡过去了。
安墨觉得她今天精神好像不大好,随意伸手摸了摸她,却被手下的热度吓了一跳。
花宜姝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