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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缚 娇缚 第4节

“也不知道将来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娶央姐儿。”

日头正是盛的时候,透过窗棂半落在了季央身上,如绢薄的照了层光纱,鬓边的发丝轻垂,羽睫下是一双凌凌的妙目。

卢夫人打趣的话让季央脸微红,轻一垂睫,回答的得体,“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

无人知晓此刻她的贴身小衣里藏着男子的玉佩,心中也早认定了人选。

到了快傍晚,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叶二爷邀了大理寺少卿裴大人和右副都御史王大人来庄子上,留了人用饭。

卢夫人等人听闻纷纷起身告辞。叶老夫人面色微微一变,忙吩咐人去准备晚膳的食材,仔细交代,“万不可怠慢了。”

叶二爷任工部任员外郎,这次的佛塔一案他也一直恪尽职守陪同调查,如此一想,世子前来也是情有可原,何况事情都已过去三日想来也是不会再生什么纠葛。

说白了,毕竟以定北候府这样的门户,若真挑开了说,反倒是央姐儿高攀了。

江氏起身道:“我去盯着点,也不知二位大人有没有吃食上的忌讳。”

季央捏紧了帕子,轻垂着眼睫遮去了眼底的无措,这三日里她日日想着,可人冷不丁到了面前,她却无比慌乱了起来。

季央张了张嘴,略略平静下来,唇边轻挽起一些笑意,一侧的梨涡若影若现。

上辈子也是如此,她在街头惊了裴知衍的马,一面之缘后,他就总想着法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次纵然他身份不同,两人的缘分却还是如此。

而这一回季央早早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她与裴知衍之间就能少去那些磨磋,也必然能帮他避开定北候府的灾祸。

叶老夫人让季央先回去歇息。

季央按耐着想要往外院去的冲动,磨磨蹭蹭地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下人送来晚膳,季央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小碗饭就放下了筷箸。

她拿起窗台上的陶塑道:“上回霖哥儿不是说喜欢这个,就拿去送给他吧。”

萤枝跟着季央出去,心中疑惑,这不本就是霖哥儿送给小姐的吗。

*

开席之前,二爷叶丰海去了叶老夫人那,季央落水一事叶老夫人交代了不得声张,其中的曲折更是没人知晓,他也是听了汪氏说得之后自己猜测的。

在他看来,外甥女若是能攀上定北候府,那叶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叶老夫人听了他的话不免动了怒,“那是你外甥女,胡说什么!”

“庄子里就央姐儿一个姐儿,世子能不知道救得是谁?他不认摆明了便是对央姐儿无意。倒着贴上去,我还觉得委屈了我的央央。”

“何况这事也不是你一个做外舅的能插手的。”

叶丰海一时面红耳赤。

叶老夫人心里实则想要叶青玄娶季央,好让她留在自己跟前。

季央与她表哥从小就感情不错,多好的一对。

被责骂了的叶丰海也去不敢再多说什么,“母亲说得有理,儿子先去前头招待。”

裴知衍和王绍平在官职上都高出叶丰海,他坐在主人位上反倒拘谨,“天气热,下官命人备的都是些开胃的菜,二位大人尝尝合不合口味。”

青瓜凉拌鸡丝,冬瓜老鸭汤,清蒸鲈鱼,瓦罐闷肉,池子里新鲜摘的菱角放了小葱炒,还有几道素菜,鸡鸭鱼肉都齐全了,又不显铺张。

王绍平摆手道:“叶大人费心了,动筷吧,没那么讲究。”

裴知衍没什么胃口,但也给足了面子,每道菜都动了,慢条斯理咽下一颗菱角,笑道:“叶大人府上的厨子手艺不错。”

声音清润,一如他淡如青竹的气度,而那双细狭的凤眸落到人身上时,又带着淡淡压迫。

裴知衍年纪虽轻,能破格被圣上提升为大理寺少卿或许有几分定北候府的荫辉,但他一年前查办滇西贪墨案的雷霆手段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叶丰海又动了些心思,他笑道:“本来那日就想留裴大人吃饭,可惜大人走的匆忙。”

裴知衍笑,“公务要紧,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叶大人觉得呢。”

叶丰海怎么会不懂裴知衍的意思,他既这么说了,他就得陪着装傻。

叶丰海端起酒杯敬酒,“大人说得有理,下官敬二位大人一杯。”

*

月色皎皎照映落下,风撩过篱笆后的一丛青丝金竹,细枝摇晃影影绰绰。

“表姐,这回该你去躲了。”

孙嬷嬷拿了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小少爷,时候不早了,跟嬷嬷回去歇息吧。”

霖哥儿脸蛋通红,玩得正是兴起的时候,哪里肯回去,拨开方妈妈给他擦汗的手兴冲冲的等季央去躲。

孙嬷嬷好声好气地哄着,“霖哥儿怎么忘了,小姐身子才刚好,累不得。”

霖哥儿当即就不闹了,“表姐我送你回去歇息。”

懂事乖巧的小大人模样将季央逗笑了,她等不及裴知衍来找自己,就借着陪霖哥儿玩的由头来了前院。

陪着玩了许久季央确实有些累了,可人又还没有出来。她正想说无妨,就远远瞧见回廊处下人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后头隐约跟着几人。

季央心跳蓦然就快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弱了许多,“霖哥儿之前说,在哪儿发现了有野兔子……表姐也想瞧瞧。”

“就在那。”霖哥儿指着曲折回廊的拐角处,“我带你去。”

孙嬷嬷在后头跺脚,这大晚上的哪找得着什么兔子。

萤枝这回却是真真切切弄明白了,小姐哪里是去找兔子,她是把自己变成兔子往世子跟前送。

不曾想小姐落了回水,竟将胆子变大了。

第4章 初见

“二位大人这边请。”

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央佯装在找兔子,余光却半分不错的落在三人之中,最高挑挺拔的那人身上。

即便夜里看不清楚几人的样貌,季央也能一眼认出裴知衍。纵然被关在诏狱,他挺直如松的背脊也一刻不曾弯过。

眼中漫漫蓄起的水雾,让季央渐渐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慌乱起来,甚至想要伸手去抓那模糊的轮廓。

“小姐。”萤枝小声又急促的轻唤她。

季央从恍惚中回过神,萤枝紧握着她的手,将手绢递给她,季央才觉察到面颊上的湿意。

好在孙嬷嬷一门心思跟在霖哥儿后面,替他掌着灯笼找兔子,没有注意到她。

季央轻吸了口气,将弥漫在心口的苦涩压下,解释道:“眼睛进脏东西了。”

她快速将泪水拭去。

萤枝点点头,她不敢说方才她在季央眸中看到了悲戚。

“表姐,你瞧见兔子了吗?”霖哥儿在几步开外问她。

“还没有。”季央的声音不轻不响,清泠泠的正落入三人耳中。

王绍平问叶丰海,“谁在那里?”

裴知衍侧目而视,依稀可见昏暗处站着几个人。

叶丰海自然听出了是霖哥儿和季央在说话,他心里一琢磨对下人道:“去看看是谁。”

季央每朝着裴知衍走进一步,心尖的滚烫就多升起一分,连带着眼尾也染了薄红,霎时就变得娇怯怯,她可以咬牙让自己变得胆大,却控制不住这些变化。

裴知衍看着回廊那头,最先入眼的是季央裙腰上垂着的珍珠禁步,流苏随着步履缓动,秋月白的百褶裙上绣着素银的蝶,好似要从月色中飞出。

叶丰海见裴知衍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心里那点打算算是彻底消了。

季央带着霖哥儿走到三人面前,朝叶丰海请安,“二舅舅。”

霖哥儿道:“父亲。”

叶丰海像两人介绍,“这是犬子,这是下官的外甥女,顺天府尹季大人的嫡女。”

季央欠身行礼,轻软咬字,“季央见过二位大人。”

江绍平笑道:“原来是季大人的千金。”

季央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强装镇定,慢慢抬头。

就如她所料,裴知衍也正看着她,却又与她所料不同——

分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双眸子,看她的眼神却不同。

季央始终记得初见的时候。

那时定北侯战退匈奴,凯旋归来,皇都长街上挤满了前来迎接的百姓,裴知衍一袭玄色的甲胄,身姿英挺,革质护臂上的铜兽徽威风霸道,是何等风光恣意。

偏他又生了一双自带风流的凤眸,过分出挑的面容更像一个玩世不恭的矜贵公子。与季央印象中武将的粗犷和魁梧半点不相同。

她那时不慎被挤出人群,惊了他的马,他就骑在马上,轻扬着凤眸她,笑得漫不经心,神色间肆意侵略的意味十足,让她没有半点招架的余地。

而此刻裴知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皎然若清,便是他整个人的气度都透着如松如竹的清冷雅致。

这样陌生的裴知衍让她没有一点准备,季央眼尾的薄蕴漾开,连同小小的耳垂都微微泛红,鲜艳欲滴,看上去仓惶可怜。

“走了。”

裴知衍不知是在对谁说,声音清朗似月,却也高悬难摘,一如他的人。

季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他越走越近,回廊不过这么点宽,两人的距离很近,宽大的衣袂缠过她的裙裾,季央嗅到他身上浅浅的沉水香,携着一点点的酒气。

裴知衍面如白玉,眸光清明,反之季央的脸却越来越红,在月色的映衬下潋滟生辉,犹带似醉非醉着娇意,好像吃了酒的是她。

裴知衍自她身侧走过,离开。

季央陡然回过神,匆忙回头,三人早已走入暮色之中。

竟真的走了!

季央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鸦羽轻颤下的眼眸里无措大于震惊。

*

翌日,季央给叶老夫人请安后陪着她一同用早膳。

叶老夫人见她精神不济,眼下也挂着点青黑色,关切询问说:“可是昨儿个夜里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