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徐母余向兰咂巴咂巴嘴,品出了些些话里话外的深意。
意思是傅临江和她的婚姻是一场错误,不值得可惜,也压根不会留念。
看着许曼言满不在乎的样子,余向兰没再多想可惜不可惜,只当许曼言是个性格果决的,还有些欣赏她拿的起放得下的性格。
暗自感慨,要是自家笑笑的性格,和她有几分像就好了。
就不会被人欺负到那种地步,至今还困在囹圄,划地为牢,无法走出。
徐家夫妻在富人圈中算不爱社交的,除了忙于赚钱工作,两人最大的精力都花在养育一双儿女身上,最遗憾的地方也在一双儿女,两个都不怎么出色,小儿子还好,只是成绩差点迷恋打游戏,大女儿直接被校园霸凌得一蹶不振,高中时休学了一阵,大学也念得磕磕绊绊。
看见今日徐笑笑身上可喜的变化,余向兰忍不住多出点希冀,想着如果女儿能多和自信果敢的许曼言来往,是不是性格也能稍稍改变些。
能把傅临江斩下的女人,肯定厉害着!
“许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
徐笑笑从楼上一阵风地跑下来,拖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响。
徐母赶紧截住话,笑容满面地说:“我们待会聊。”
“聊什么?”徐笑笑好奇问。
徐母随便找了话搪塞,“许小姐皮肤怎么保养的,用了什么护肤品。”
“姐姐,我也想知道!最近我老长痘,时不时蹦出一颗,烦死了。”
“你那是熬夜熬的,按时作息就好了!”徐母忍不住唠叨。
“年轻人熬的夜那叫夜吗,那是短暂的自我,网上都说了,勤勤恳恳护肤,孜孜不倦熬夜是我们的常态。”
“什么常态,我看是变态……”
作者有话说:
第十四章
吃完饭,趁着徐笑笑去写请帖的功夫,徐母抓住许曼言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们家笑笑啊……还麻烦许小姐你多带她出去玩一玩,逛街也好,吃饭也好,随便带她去哪走一走,只要能让她出去活动活动,花费不用你操心,阿姨来安排。”
许曼言不是很清楚徐笑笑平日里的生活状态,疑惑徐母她为什么老是这么说。
“笑笑她平时都宅在家里,不主动出去玩的吗?”
徐母没吱声,苦大仇深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许曼言不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出去,要不你们让她找点事情做。我看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如果参加工作的话自然而然就会走出家门,日常参加一些公司活动聚会什么的,过一段时间就会有自己的朋友圈。”
“笑笑她……不行的……”徐母艰难的回答。
许曼言秀眉微挑。
怎么不行?
都二十一岁了,难道还不能独立行走不成!
徐母长吁短叹的解释:“我就不该把笑笑送去那个寄宿制的私立高中,以为既然是贵族式学校,条件应该好一点,刚好寄宿生活还可以培养她独立自主的能力。谁知道……她到了那,学没能好好上,那些同龄的女孩子那么恶毒,活生生把她欺负成抑郁症,她躲进衣柜和我打电话,说不读书了,要是再把她送进学校,她宁愿去死……”
“妈,你和人家说这个干嘛……人家是来家里做客的,又不是来听你唠叨的,你……你……你还让不让我喘口气了!”
写好的请帖掉在地上,徐笑笑扭头冲上楼,徐母只来得及起了个身,她已经“啪”地关上门。
母女俩隔着一张木门吵架。
“笑笑,妈妈是想着……你老在家里呆着太闷,想让你多出去玩,过得开心一点。”
“开心开心,天天要我开心,我可开心呢!你逢人就告诉对方我有毛病,我现在开心得不得了,可以去和精神科和医生再聊上几十个小时,或者一次性吃上几十片药,一了百了!”
一提到吃药,徐母急了,“笑笑,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妈妈认错,妈妈以后不这样了,妈妈没有逢人就说,今天是看见你带朋友回家,想让她开解开解你……”
“够了!我不需要开解,我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妈妈对不起你。”
“你有什么不对的。是我没用,什么都做不好,我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许曼言弯身将地上的请帖收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从一楼慢慢拾阶而上,耳边的哭泣声越来越明显。
母与女,两个人的。
别人家的家事,尤其这种哭哭啼啼闹起来的,按道理躲得越远越好
许曼言脚步微顿,终究还是继续走上台阶,走近门。
她压低声音:“阿姨,你先下去休息会,我来和笑笑说说话,也许能劝一劝她。”
徐母深知自己女儿暂时不会给自己开门,在脸上抹了把眼泪,无声的点了点头,脚步蹒跚走远。
等她的背影消失,许曼言才重新敲响徐笑笑的房门。
“笑笑,你妈妈走了,姐姐进来陪一陪你好不好?”
里面抽泣声顿了顿,没了声响。
“或者,咱们隔着门聊一聊?”
……
“站着脚累,那我坐下靠着门和你说话了啊!”
……
许曼言刚想蹲下,身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徐笑笑的卧室布置得很温馨,粉白相间的墙纸,藕色地毯,象牙色家具,书架上除了整齐堆放的漫画书,还放了不少手办和布偶,透着浪漫、天真的少女感。
许曼言四下环顾,床上用品整整齐齐,沙发上空空荡荡,乍一看,找不见徐笑笑本人。
“笑笑?”
“你在哪?”
没有人回答她,房间里安静得压抑沉闷,许曼言下意识去看打开的窗户,发现上面安装了隐形护栏,松了口气。
她蓦地想起徐母在沙发上说过的话。
放轻脚步,手指握住木质扶手,缓缓移开衣柜推拉门。
不出所料,
在长长短短的衣服下,果然蜷缩着个身体。
是徐笑笑。
看见柜门被打开,她终于抬起头,眼睛雾气蒙蒙,红得跟个兔子似的。
亲人之间,因为牵绊太深,寄予的希望大,被伤害了失望多,有些话反而不好说,或者说起来格外伤人。
轻言细语了几句,许曼言将她人从衣柜里拉了出来。
徐笑笑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和人聊过往,只是当对象是亲生母亲时,就格外的触及伤口,疼得厉害。
面对许曼言,她倒是平静了不少。
“我其实知道不怪妈妈,她一点错都没有,都是我没用,运气不好,实力不行,不但没成为她的骄傲,反而让她被别人嘲笑,说徐家的女儿又丑又有病,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会变成老姑娘一直要家里养。”
断断续续的询问中,许曼言总算大概搞清楚在徐笑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徐母所说,徐笑笑是被送到寄宿学校后出的事情。
任何地方都可能存在鄙视链,长相、身高、收入、职业……学校里也不例外。
十几岁的年龄,价值观正处于懵懂形成的时期,虽然年纪不大,但人心要恶毒起来,一点都不比别的地方弱。
徐笑笑就是鄙视链底下的最底层,生存空间被压缩的牺牲品。
最开始是长相,身材。
她以为到了新的学校,认识新的同学,自然而然会有新的朋友,但那些所谓的同学和室友,让她从大跌眼镜,到不知所措,再惧怕得唯恐避之不及。
那一声声嘲笑,讥讽,多年过后,依然在她的噩梦里一次又一次的重现,缠着她,提醒她,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有多么废柴。
“想和我们交朋友,你也不看看你脸盘子有多大,要是和你一起走在学校路上,那些男生指不定怎么嘲笑。”
“走开走开,你挡道了,走廊总共这么点宽地方,你一个人就占了一大半,别人还要不要过了。”
“哟…还吃红烧肉呢,前些天不是试图减肥,顿顿只吃菜叶子吗,就这么轻易放弃了,难怪你肥得像猪一样。”
“嘻……她要是能减肥成功,母猪都能飞上树。”
……
彻底爆发是在高二上学期。
少男少女的心,像一棵葱葱郁郁向上发芽开花的春草,在悸动的风里萌发。
徐笑笑悄悄喜欢上班里一个叫丰年的男生
他不是最帅的,身高还有点偏矮,但是她觉得他和其它男生都不同,性情温和,待人真诚善良,从来不拿鄙夷或嫌弃的目光看她,甚至还有点同情她的处境。在课后打扫时,他不会像那些不负责任的男孩子只想着少干点活,还会主动帮女生提水倒垃圾什么的,徐笑笑就曾经被他帮助过。
这份喜欢,只敢偷偷记在日记本里,也没打算表白,准备一直深藏在心里,让它始终干净透明,渐渐变成时光里晶莹剔透的琥珀。
谁知道,她的日记,被宿舍里的人偷偷摸摸翻开看了后,将那一页拍照,拿到班级群里宣扬。
“徐笑笑喜欢丰年,丰年你快表个态,你喜不喜欢她!”
“胖的喜欢矮的,绝配了!”
“我宣布,徐笑笑和丰年百年好合,天生一对!
……
在一片哄堂大笑声中,徐笑笑永远都不会忘记,丰年被人推搡着看向她的眼神,哪里还有什么同情与和善,里面充满了厌恶,憎恨,好像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不可饶恕的,丑陋至极的怪物。
那个会给她提水的丰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哪怕迎面而来,也不会给她分毫眼神的陌生人。
徐笑笑不是没试图反抗过。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不再对那些平日里奚落她的,孤立她的人唯唯诺诺的承受,她选择反抗,扑向偷看她日记本又拍照拿出来在班级群传播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