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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心头白月光 反派心头白月光 第32节

白氏砰的一声,手中的虎头杖一敲,便砸在了地上。她扶着心口连连倒抽着气儿:

“孽障啊,孽障,我以后要如何去见齐家的列祖列宗啊孽障!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身后二房的海氏忙上前搀扶,此时原本候在门外静等的一些媳妇夫人闻得动静也冲进来,待看清里头的场面,也纷纷白了脸,别过脸去。不敢细想这屋中的混乱情景。

此时宿安也压着那婆子回来了。原本他拉着那婆子审问,哪知听得园里有动静,便去查看,差点让这婆子逃出去。将婆子捉回来,才看到这屋里挤了这么多人,顿悟自己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闯了大祸。

婆子见大家都来了,忙吆喝着,挣脱开来,趁机喊冤,跪到了老夫人面前,哭诉道:

“老夫人,老奴原本也是要禀报您的,可是齐侯爷身边的人将老奴牢牢看着,只能被关在这门外,干着急啊!”

这房中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一直昏迷不醒的陆令晚此时则悠悠地转醒过来。

她看了一眼房中的情形,半响才明白这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推开齐昭南,披着衣服下了床,朝老夫人白氏磕了个头,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母亲,都是媳妇不好,媳妇自知酿成大祸,污了忠勇侯府的门楣,再无颜活在这世上。只是媳妇唯有一个请求,恳请母亲在媳妇死后,还儿媳一个公道。今日媳妇听说了那叶哥儿的事前来看顾,却有丫鬟引我来此。只是一进来,门便从外头反锁上。紧接着,见侯爷他在里面,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总觉得独处一屋不妥,却哪知,哪知……后来我竟然身子越来越软……”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说到最后,是再也说不下去,将头上的那根玉簪拔-下往纤白的脖颈间刺去。

“拦住她!”

此时老夫人白氏仓促地出声,好在有丫鬟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陆令晚的手,于是那簪子只在她颈间划过轻轻的一道,有鲜血只那细白的皮肤间渗出来。

白氏拿了拐杖敲了敲地砖,说道:

“老大媳妇你性情如何,老婆子岂会不知?何苦要犯这样的傻!放心,此事侯府必然给你一个交代!侯府宁肯不要这名声,也定要把这孽障的行径公之于众!”

此时忽的传来几声击掌,众人抬眼望去,发现竟然是立在床边的齐昭南。他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利用了他对她的情意和歉疚,设了这一场局,要置他于死地。

她竟这般恨自己……

此时却有仆妇慌张进来禀报:“老夫人,宫里来了旨,要忠勇侯爷立刻返京受审!”

第39章

归来

事情进展的比陆令晚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那日齐昭南被前来传旨的羽林卫带回了京, 紧接着忠勇侯府一家也早早的离了保定府,回到京城。

回府后,她便闭门不出,皇宫里的消息要么是听丫鬟议论得知, 或是齐曜北偶尔会派人来告诉她一些消息, 她才开始知道这几日陆续发生的事。

首先,齐家开了宗祠, 以齐昭南意图玷污嫡母, 罔顾礼法为名,将其逐出了宗族。但齐昭南所面临的麻烦并不止于此, 陆令晚隐约感知到皇帝筹谋多年,是从这个新年对旧党一派的朝臣进行了全面的清算。

从齐曜北告诉她, 当初她从齐昭南那儿偷走的账册至关重要,皇帝凭借着在神机营里的细作, 将那用密文写成的账本译了出来, 才知那本记录的是一座铁矿山的流水。自从那矿山入手,抽丝剥茧,一路查出了齐昭南等一干旧党私开铁矿、造设兵器、暗养私兵的罪状。

皇帝筹谋已久,开展了进攻。人证物证俱全,陆令晚不知道这些罪证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去探寻这些了无意义,官场上的斗争就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是非黑白早已浑浊不堪。

为了此案, 皇帝下旨着令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

就是在这个时候内, 内廷里隐隐有太皇太后病重的传闻, 旧党一时失去了主心骨, 人心动摇,根基浅些的想尽办法与旧党撇清干系,向新党靠拢,也有些人成了墙头草、观望者,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

新党这边也抓住暗养私兵和奸污嫡母这两项罪名,对齐昭南等一干人展开了猛烈的攻讦,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借着此次事件让旧党彻底无力与新党抗衡。

陆令晚以为自己会焦灼,会患得患失,会等不及看到齐昭南沦落成泥的这一天,然而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许多。她没有再试图打探什么消息,安静地吃着一日三餐,过好自己的清静日子。

好像许久都没有这般平心境和过,也许是因为心口那股恶气终于一朝得以疏散,也许是她终究厌倦了这种了无止境的勾心斗角……

三月初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新党大获全胜。皇帝下了旨,褫夺齐昭南的爵位官阶,贬为庶民,本该以死罪论处,但念其多年战功,发配流放到辽东。

紧接而至的,是对旧党一派官员的清算处置。

太皇太后卧病不起,皇帝隐忍多年,终于算是将朝局拢在了自己的手中,不再受人掣肘。

陆令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欢喜有快意,然而这些被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所遮掩。

虽然齐昭南流放辽东,但忠勇侯府所受的牵连并不大。

一则,齐家早早地将齐昭南逐出宗族,且撇清一些干系。二则,齐曜北等一干人,站的一直都是皇帝这边。自然,忠勇侯府的爵位就落到了齐曜北的头上。

三月初十的这一天,齐曜北来见她,陆令晚抓住机会,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想着借着这次的事,以护住侯府名誉为由,自此闭居山寺,修身祈福。

齐曜北沉默听她说完,见她衣着素淡,语气平缓,嫁入齐家的这几年,人好像消瘦了不少,说话行事间多了份沉稳,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累和憔悴,像蒙了尘的明珠,也似遮掩在匣中的美玉。

他终究只是应了声:“好,我会替表妹安排。”,他换回对她的旧时称谓,齐曜北说,“表妹,日后珍重。”

陆令晚回他淡淡一笑:

“表哥也是。”

齐曜北没有多待,出了门。风一吹,心里那些躁意和眷恋才勉强被他压制住。他也想过自此留她在府中囚禁一生,哪怕可远观不可亵渎,也算两两相望,白头偕老。他也想过,依着自己的权势,夺到自己身边,自此将她隐姓埋名地藏起来,任由自己爱抚观赏。

然而他终究没有,他只是应了声“好”,走出了那道门。

他不像齐昭南那般自小的金尊玉贵,权势在身,习惯了恣意妄为,横行无忌jsg,得不到的便偏要得到,留不下的便偏要留下。

当年明华大长公主还在的时候,他的母亲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而他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连家庙都进不了。

后来明华大长公主薨逝,他母亲入了府,成了正室,他才开始渐渐得到了娘家陆家的支持,从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子,一路科考,筹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哪怕他已经一路舍弃了很多,哪怕他早已不再洁净清白,早已双手沾满了污秽与鲜血,可他仍然明白一个道理,弃下的东西,便不要再去贪恋,往前走。

如今虽然旧党气焰已消,齐昭南也被发配辽东,永无翻身之日,然而他如今身处高位,旧党的人看着盯着他,如果他执意将陆令晚留在身边,旧党也许会趁机死灰复燃,借机起复,更别提府里的白氏虎视眈眈,一直想扶二房上位。

日后没了旧党的威胁,新党内部的和谐便会崩裂,高处不胜寒,太多的人盯着他的位置。

所以他在这个时候不能有把柄。多年的谨慎小心早已刻在他的骨子里,要他去选择对的那条路,而不是心向往之的那条。

有齐曜北的庇护,陆令晚很顺利地出了忠勇侯府,来到郊外的一处古刹安居。

流年不过弹指刹那间,不知不觉间,已是两年的光阴。

这两年里,陆令晚过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平静安适的日子。

古刹清幽,远离凡俗。春日里,便会带上木香到附近的庄子上提一壶清泉,泡壶茶,踏踏青。夏日里,则多静居于古刹,找一处遮阳的浓荫,抄几卷佛经。秋日里,则将自己亲手种下的瓜果摘下,送些时令的鲜蔬给寺中的僧客。冬日里,在暖炉旁做些针线,和木香两人围坐着说些闲话。

这个时候,偶尔山寺的猫跑来,她便随时喂上几块儿点心。日子久了,山寺的猫便常常围拢在此处,给她们平淡的日子添了几次趣味。

可到了第三年的春日,一切悄悄有了改变。

那日,她带着木香去后山采下许多桃花瓣洗净,放入缸中,准备回去腌一坛子桃花酒,明年这个时候喝正好。

只是她捧着陶缸回到自己的禅房,却发现那里已经等着一位贵客,是皇帝朱承梓。

陆令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却也平静从容,将手中的陶缸放到一旁,行了一礼。

朱承梓也直白了当地表明来意:

“朕起用齐昭南了。”

陆令晚有些讶然,却也没有很大的震动,她想过这个可能。

这些年鞑靼一直入侵西北,起了战事,朝廷派了好几拨人去打,都无功而返,损兵折将甚多,于是朝中便有人提议,重新起用齐昭南。

他曾多年征战西北,经验丰富,派他前去西北平定战乱,将功补过。朝中为此掀起了很大的争议。

前年冬日里,侯府的太夫人逝世,远在辽东的齐昭南请求回府奔丧,皇帝未曾允准过。

而去年冬,太皇太后薨逝,太皇太后临终前唯求皇帝将齐昭南召回,帝不允。

但太皇太后的薨逝,也意味着旧党便再无起复的可能,于是将齐昭南召回来去西北平乱,也渐渐得到了大臣们的一致同意,觉得他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所以皇帝最终会做下这个决定,陆令晚并不是特别意外。

朱承梓又开了口,她回过神来细听。

“朕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你自此避居到湖广或是浙闽一带。”

朱承梓说这些话的时候,只盯着自己手上的茶盏。

其实当派去西北的三任将领都败退的时候,他就起了复用齐昭南的心思。

他是皇帝,永远要把家国和百姓放在首位,并不能因为一己私欲,任性胡为。

但是他还是犹豫了。

他怕的并不是召回齐昭南居功后壮大权势,这些年他改革吏治,收拢民心,早已坐稳了皇位,而很多官员在这几年间已有了根基,对于齐昭南的报复也并不再惧怕。

好像所有的人都有了依仗,除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那时他在龙案后,要将那玉玺印盖上的时候却犹豫了,忽地便想起那抹伶仃娉婷的身影,于是便心生了踌躇。

他是帝王,不能放任自己的一己私欲,所以那玺印还是盖下了。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她找好退路。

这半响的缄默间,陆令晚已然做了决定。

其实她这些日子便想过,有一日齐昭南风光归来,她该如何自处。

只是她太了解齐昭南了,以假的身份遁逃到江南或者别处,就真的能躲开他吗?

不能。她太清楚了,以往无数次的交锋让她明白他的势在必得。

陆令晚伏下身子:

“臣妇谢陛下隆恩。只是既来之则安之,臣妇心中已有了打算。”

皇帝垂眸看见她的面庞,从她的安静平缓的语气里读到了平静,豁然。她仿佛早已不似当年,黑眸中仿佛永远燃着烈火、不甘和怨怼。

才两年的光阴,似乎都将这些磨散掉了。

皇帝突然就明白为何此时她还会这般冷静。

“也好。只是朕欠你一个人情,有需要,随时用这牌子来找朕。”

他曾袖中掏出一个令牌,留在了桌上。

***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转眼又是两度春秋。

她尽力不去想齐昭南这个人,但是关于他的消息总是从寺里的香客嘴中听到不少。

两年间,自从他任了主帅,西北军便势如破竹,将原本几要逼到潼关的鞑靼打的落花流水,他在百姓心中的威名也愈发大了。人们又以战□□号去称呼他,至于从前什么豢养私兵、玷污嫡母的名声,也被百姓淡忘了。或者说他们原本就不信,他们英明神武的战神会做这样脏污的的勾当,觉得只是别有用心之人为除掉他而泼上的脏水。

陆令晚有时想想,好像的确如此,只是对付恶人,也要用恶人的法子。

一切平静的日子结束在这年盛夏的午后,陆令晚正带着木香下山,去采一些轻薄些的衣料做夏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