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这边额外查出了个日本人,罗赫德家里一个厨房帮忙的佣人也被查出之前跟日本人有过交集,再联想到罗赫德夫人的弟弟和一个日本贵族起了冲突的事,这事就好理解了。
报复嘛,反正警署是这样定性的,罗赫德夫人看着查出来的桩桩件件都跟日本人有关,她本来还有些疑惑,觉得日本人应该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又不是生死仇敌,何苦呢。
可就在罗赫德先生葬礼那天,沐颜见了她一面,除了安慰她节哀之外,言语之间还额外透露出一个消息。
“夫人之前说的合作之事,恐怕还有变数,不瞒您说,我是很期待和您合作的,可前几天有日本商会的人找上门来,也想用您说的那种模式跟我们公司合作,我们初期只考虑先试点在一个地方办厂,所以还要辜负您的厚爱了。”
罗赫德夫人听完都要气笑了,你说这巧不巧,她身边最近发生的所有糟心事似乎都跟日本人有关,索性警署也说是日本人动的手,那些日本人果真是该下地狱了,是觉得活得太轻松了吗?
领事馆的其他人在保罗的暗自煽动下也紧咬着日本人不放,可查来查去,警署还逮捕了两个日本人,可日本那边拒不承认,还要求警署把他们的人放出来。
英国人这边则是截然不同的想法,要求严惩作恶的日本人,两边就这么对着干了起来,罗赫德夫人的表态很关键了,她也在一次公开的露面中要求严惩日本匪徒。
栖川林头都快炸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明明前几天他还准备去医院看望病人,然后去罗赫德府上道歉,结果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神奇。
一切放佛被加速了一般,他还未来得及行动,就听闻了罗赫德的死讯,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他跟对方才结了梁子,那边一死,马上就会有新的总领事上位,这就让他很省事了。
结果没想到这人的死竟然还牵扯到了他们的人,现在还闹得满城风雨的,英国人那边就跟没长脑子一样,不知怎么的就非得认定了是他们下的手。
还说是报复,天哪,至于吗?他还不至于为土肥圆那个蠢货去报复英国领事。
事情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栖川林知道这幕后肯定有人在操纵一切,可他才来上海没几天,根本没招惹什么仇家,难道是土肥圆三郎之前惹下的祸事,所以招致了别人的报复吗?
栖川林是上海这些日本人里地位最高的,他来上海之后,日商会的会长也对他毕恭毕敬,所以罗赫德夫人的主要针对对象就变成了他,日商协会连着几天都有英租界的印度警员来闹事,双方在群情激奋之下,还爆发了小规模的械斗。
因为罗赫德死得突然,保罗谢尔没过几天便成为了新的英国总领事,这倒不是他本事大,而是相比于他,另外两个副领事之前存在感太强,不得领事馆其他职员的喜欢。
只有保罗谢尔,因为常年坐着冷板凳,所以跟底下的职员关系很不错,大家都乐意他上位,内选的结果他赢了,而上海市政厅那边同样属意保罗谢尔接替罗赫德成为新的总领事,就这样,他真如常平当时所说,成功坐上了总领事的位置。
他知道楚兴帮在这中间做了很多事,而且光看这次的事成功栽给了日本人,就知道这伙人能力很强,不能轻易交恶,所以他一上位就投桃报李,代表英国领事馆要求驱逐栖川林一应人等离开上海。
当然,此举并不是针对全部日本人,不过他们英国死了一个总领事,日本那边自然也要有高层付出代价,只是驱逐出上海而已,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最后还是李叔林出面了结此事,当真给日本方面出具了几张限期离开的手令,而日本使馆那边天天被一群英国佬和印度警员围着,长此以往,他们根本开展不了任何工作。
所以斟酌再三,为了上海其他人的地下工作顺利进行,栖川林终于决定先退一步,眼下的所有辩解都是徒劳的,英国那边已经认定了是他们下的手,尤其是新上任的保罗谢尔,跟条疯狗似的,使劲儿咬着他不放。
再这么僵持下去,英国人可以继续耗下去,可他们日本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开展,不如先暂且搁置这件事。
不过就这么狼狈地被赶出上海,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承受,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大局着想,可在坐火车离开上海的那一天,他最后看了一眼车站外的车水马龙,在心里暗暗发誓,等着吧,等他下次回来,绝对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我走之后让濑户雄继续调查,虽然这次咱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可我不信幕后黑手能一直躲在后面不出来,给我好好查,仔细查,查出来是谁动的手脚,我一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前来送行的随侍点头称是,他也相信这次是有人设计,不怪少佐恼怒,他们确实疏于防备,才让人设下了这么大的陷阱。
栖川林前脚刚离开上海,沐颜就跟郁自安在家里喝起了庆功酒,席间那个高兴哟,郁自安这次做的确实很合她的心意,一箭双雕,既解决了那个讨厌的英国领事,还把栖川林赶出了上海,这说什么也值得喝一杯啊。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姓郁
日本方面的事情暂时了结之后, 郁自安便组织了兴国军校军事筹备顾问小组的人一起去苏俄考察,沐颜帮他收拾行李,嘟嘟绕在旁边和狗狗跑来跑去。
“不行, 这衣服还是有些单薄了,苏俄那边很冷的,比上海天气冷得多。”
边说边整理着衣柜里的衣服,嘟嘟时不时还要上来摸两把,他向来觉得爸爸的衣服看起来很帅气, 事实上郁自安本身就是衣架子, 穿什么都显得挺拔好看,跟衣服没有太大关系。
但嘟嘟没这个概念, 他就觉得大人的衣服很好看,自己在一边看来看去, 觉得件件都很喜欢。
所以就跟沐颜提建议了。
“妈妈,你下次帮我买跟爸爸同款的衣服好不好?多好看啊。”
沐颜向下看了看挨在她旁边的儿子,想着要不要维护一下孩子可怜的自尊心,可这孩子属实心里没点数了,衣服穿起来好不好看, 其实跟身材的关系比较大的。
“嘟嘟啊,你的衣服也很好看的, 你看妈妈带你出去,别人都夸你小帅哥的。”
嘟嘟摇头晃脑的, “我觉得我可以更帅一点。”
沐颜就笑:“儿子, 你去照照镜子。”
嘟嘟没听出来亲妈是在损他,果真去穿衣镜前面摆弄自己了, 边看还觉得自己确实长得好看。
看这水灵灵的眼睛, 白白的皮肤, 圆嘟嘟的小脸,浓密有型的眉毛,还有挺拔的鼻子和红艳艳的小嘴,果真怎么看怎么顺眼。
如果忽略他有些庞大的体型和过于肥润的脸蛋,那么这确实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帅哥了。
嘟嘟照完镜子回来,依然很高兴地挨着沐颜站着,还仰头谢了谢亲妈:“妈妈,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谢谢你的。”
“怎么说?”
“您给我生的这么帅,一定很辛苦了。”
呃,沐颜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嘟嘟又开口了,“元宝就比较倒霉了。”
“这又是怎么说?”
“我觉得蒋阿姨生他的时候比较草率。”
沐颜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儿子,“嘟嘟,你是说元宝长得丑吗?”
人家元宝怎么丑了,那孩子她经常见的,五官其实很好看,蒋桃和金多多两人都不丑,元宝怎么可能会丑呢,那孩子其实跟嘟嘟一样,就是胖了一些,唉,也不是一些,应该是很多。
嘟嘟讶异地看着沐颜,还教育她:“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能随便说小孩丑的,元宝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嫌弃他。”
沐颜的表情一瞬间很扭曲了,很想给嘟嘟一脚,这是什么玩意儿,是她生的儿子吗?难道不是他暗示元宝长得丑吗?怎么到头来成了她的错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不是说元宝丑吗?”
“唉,妈妈,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蒋桃阿姨没有好好努力而已,不关元宝的事,你看看你,不就把我生得很好看吗?”
沐颜面无表情看他一眼,“那我要谢谢你夸我了是吗?”
嘟嘟晃晃小手:“那不用,咱一家人,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
“不过我觉得元宝比你好看一点。”
嘟嘟眼睛里盛满了震惊,愣愣地看亲妈一眼,那小眼神,仿佛是在说妈妈你是瞎了吗?
沐颜余光瞅他一眼,心里呵呵了,哼,不大个孩子,成天觉得自己好看,明明大家都是胖子,凭什么你胖就好看,人家元宝就丑呢?
“行了,不说这个了,儿子,你下次要是再带着蹦蹦去学校,还让老师找到家里来,我是要收拾你的。”
蹦蹦就是郁自安带回来的那只小金毛,嘟嘟用这只狗在学校赚了百十来块钱,直到第二天才被老师发现。
之所以叫蹦蹦,是因为这狗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很有些滑稽好笑,于是就取了这个名字。
“那我不是为了攒钱吗?爸爸生日快到了,我不得给他准备礼物啊?”
“那我可真是替爸爸谢谢你了,真是个孝顺儿子。”
脑子转的还挺快,知道带着狗去学校赚钱,倒是有开动物园的潜质。
母子俩这么一唱一和的,沐颜因为郁自安即将离开的烦闷心情也好多了,别看家里孩子有时候很惹人生气,可离了这么一个活宝,那生活中真是缺少很多乐趣了。
郁自安本来答应陪着儿子去一趟北平游玩的,可前几日因为处理英日方面的事,这不就耽搁了,而苏俄的行程已经是定好的,切而列科夫跟那边的军事学院还做了对接确认,所以只能跟儿子保证回来之后陪他去北平。
他们这次的访问考察时间比较长,大概为期一个半月,沐颜母子去机场送行,嘟嘟很大度地原谅了亲爹的失约,只是嘱咐他要早点回来。
沐颜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跟他多说什么,想说的郁自安昨晚已经跟她好好在床上说过了,两人只是深深拥抱了一下,沐颜便目送着他登机离开。
郁自安离开后的日子过得安宁又平静,因为这次离开的时间长,他不放心沐颜和孩子,便让许安山留下保护沐颜母子,而常平则跟着他一起出国考察。
冬季天亮得晚,快八点了外面天色才慢慢变亮,嘟嘟早已适应了每天被许安山从床上捞起来的日子,家里只有沐颜一个悠闲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天沐颜照往常一样去工作室那边,她基本每月逢十会去形象设计工作室,其余时候大多待在化妆品公司,这天刚好是十二月二十号。
这里的店已经开了半年有余,一切都已经上了正轨,因为背后有楚兴帮的势力,寻常人根本不敢到这里兹衅闹事。
外面寒风瑟瑟,路上的行人除了摆摊叫卖的,其他人都是裹着袄子行色匆匆地走过,报童时不时地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向行人售卖,没一会儿双手便被冻得通红。
沐颜出门时换上了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颜色有些类似后世的雾霾蓝,一直长至小腿,里面是一件白色宽松的高领毛衣和笔直修身的裤子,头发用丝带束起来,化了淡妆,整个人显得优雅又极有气质。
她在店里还没坐一会儿便有员工敲门进来,“老板,有人找您。”
“谁啊?”
“一位眼生的女士,长得很漂亮。”
“让人进来吧。”
萧曼冉自从那次宴会后便一直惦记着想见郁夫人一面,自从来到上海,她已经从无数人的口中听说过沐颜的事情,也看过印有沐颜照片的报纸,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比对方差到哪里,如果让她先遇到郁自安的话,现在的状况或许会完全不同。
而且这段时间,随着她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郁自安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似乎陷得越发深了。
郁自安,现在光是一个名字都足够她心泛涟漪,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如此痴迷于一个男人,她一定会怒斥对方胡说八道,可如今却真的变成了这样。
更有甚者,这个男人还有妻有子。
以前母亲曾问她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她那时追求者众,便跟母亲说,想嫁一个能让她产生崇拜感和安全感的男人,当然,相貌也是一方面,可这些年来,从美国到中国,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她却从未对一个男人产生崇拜感。
唯有郁自安,一开始是觉得他长相气度完全踩中了她的审美,本来以为两人应该很顺利地相识相爱,毕竟她对自己是极有自信的,可却中途折戬,得知对方早已娶妻生子,畅想中的美好爱情瞬间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于是心里的不甘越来越多,情不自禁地想了解关于他的更多消息,也想看看他的夫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于是她顺从自己的心意,应朋友之邀来到上海。
预想中的见面再次泡汤,不过她在上海,却知道了关于他的更多事。
传闻他是街头混混出身,可却在短短半年就拿下了上海所有的黑色势力,他甚至比她还小,但出门却极受尊敬,人人叫他郁先生,萧曼冉出身北平名门,自幼接触的都是名门之后,像郁自安这般出身来历的,她还是头回接触。
不过这也让她极为新奇,对他的好奇和好感莫名地越积越深。
于是在数次犹豫纠结之下,她终于从朋友口中知道了沐颜每月会来这家设计室坐班,所以她上门来了,至于来干什么,她自己也没弄清楚,或许只是想单纯地见见这位郁夫人吧。
因为不想在情敌面前失色,所以萧曼冉今天穿戴也极为雅致美丽,她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深棕色的长卷发,杏眼嫣唇,踩着高跟鞋,楚楚袅袅地走进沐颜的办公室。
“小姐请坐,请问您是?”
萧曼冉先是不着痕迹打量了沐颜一眼,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我姓萧,北平人。”
其实人的静态远没有动态更抓人眼球,沐颜就是这样,照片上的她固然美丽,可实际生活中的她,却比照片更多了几分灵动和娇艳,加上穿戴又优雅讲究,所以萧曼冉甫一见面,就意识到在容貌方面,她并不占半分优势。
“萧小姐,店员说您找我有事,请问您是……”
沐颜话没有说完,因为她意识到这位北平来的萧小姐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其实没什么事,我只是想来看看您,因为我对您的丈夫一见钟情,所以想看看他的夫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whatthe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