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郁自安拿着文件袋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儿子坐在沙发上, 小女儿坐在他怀里, 小手拿了桌上果盘里的水果, 一块块往嘟嘟嘴里塞。
嘟嘟就跟二大爷似的,享受着妹妹的服务。
甜宝看见郁自安进门,倒是喊了一声爸爸,接着就继续投喂哥哥了,没多看亲爸一眼。
“甜宝,就这么喜欢哥哥啊?”
郁自安心里醋了,这女儿也不知道给谁生的,第一个会喊的是哥哥,在家只要有嘟嘟在,那其他人的存在感就很低了,就看这会儿,他都走到跟前了,女儿也没说把盘子里的东西喂他一口。
“喜欢哥哥”,甜宝脸上挂着笑,看着嘟嘟小的可甜了。
“我这妹妹可真没白养,对吧爸爸?”
嘟嘟听了这话故意冲郁自安挤眉弄眼,很骄傲的样子。
“妹妹是你养的?”
郁自安冷笑,这臭小子倒是会揽功,心里没点数了,不知道是谁嫌弃妹妹生下来太丑,还说是不是抱错了,看着不像是他们家的孩子。
“哎呀,我就这么一说,这不是咱们一块养了这么个大宝贝嘛,爸爸,您是不是羡慕妹妹更喜欢我啊,那不用了,我喜欢您啊,要不您就坐这儿,我坐您怀里,您抱着我也是一样的。”
我还抱着你,是不是有病,把身高快一米五的儿子抱怀里,郁自安想着怕不是要疯了。
他踢踢嘟嘟伸展在下面的腿,问他:“妈妈呢?”
“说是去公司了,英国那边好像又定了一批货。”
说完他鬼机灵地拍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爸爸,来坐。”
等郁自安坐下了,他又扫了眼客厅,看见佣人都下去了才贼兮兮开口:“爸爸,您是不是还惦记着想当皇帝呢?”
郁自安皱眉看他:“这是怎么说?你这脑瓜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呢?”
嘟嘟这孩子本就机灵,记性也好,一直记着小时候的事,也记得自己以前是生活在大楚的,他爹是皇帝,他是六皇子,前几年他还小,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这个世界,可过了这么几年,在这里生活久了,长大了一些,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他们少年军校本就招收的是十一岁到十五岁的孩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基本是上初中的年纪,军校的历史课就类似于普通中学的历史课,他们额外还加了一门军事史。
嘟嘟虽然年纪小,可跟大家上的课都是一样的,学了历史之后,他更深切地意识到了自己一家人的不同,他爸爸是皇帝这件事,说出去人家恐怕要觉得他疯了,可嘟嘟知道这是真的。
虽然这里的历史并没有大楚一朝,可他记忆中的大楚,他记忆中的昭仁宫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他们一家不知道什么原因,统统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还有许安山和常平,他们也是一样。
之所以会怀疑爸爸想要复国当皇帝,是因为他上个月跟妈妈参加了一场晚宴,宴会上他听到有人说他爸现在是上海的土皇帝,他自己也知道军校下面辖管的军队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所以才有了这个念头。
“不是,您以前是一国皇帝,管着那么多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难道现在就不觉得失落?”
郁自安虽说现在也位高权重的,可管着一个城市和一个国家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你小子出去可不能这么乱说话,皇帝都没了我还当什么皇帝,这里可不是大楚。”
嘟嘟瞥他一眼,嘴里嘟囔道:“您没这个想法啊,那是我白激动了,还以为您要打下一片江山送给我呢。”
郁自安就很想不通了,这孩子什么脑回路,我还打下一片江山送给你呢,是不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嘟嘟看了眼亲爹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可不能怪他瞎想,谁让他记性好呢,至今还记着郁自安承诺过要把皇位留给他。
“您这是什么眼神啊?以为我疯了不是,这不是您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您也是知道的,这还不许我问问了?”
郁自安就没搞懂儿子在说什么,所以就问了,“那你说说,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嘟嘟一副你可真健忘的表情,提醒他:“您之前可是亲口跟我说过的,要让我当下一任皇帝,金口玉言的,常总管当时可是在场的,这可赖不掉吧。”
郁自安闻言扶额,这都是嘟嘟几岁时候的事了,何况那是在大楚,他是皇帝,自然有指任下一任皇帝的权力,可现在这孩子也不看看是在哪儿,还怂恿着亲爹给自己弄个皇帝位子坐坐呢。
“你这记性可真够好的,可惜了,生不逢时,想当皇帝是没门了,你爹我都当不上皇帝呢,怎么?你是对皇位有执念?”
嘟嘟摆手:“那倒没有,我就是问问,这不是您之前跟我承诺的事吗,那现在肯定是办不到了,爸爸,您是不是该小小地补偿一下我”,说着他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郁自安挑眉,示意他继续说,甜宝听不懂哥哥和爸爸说话,便靠在嘟嘟怀里,扯着他的领子玩。
“也不用别的,您给我点钱就行,我跟元宝他们约好了想去同兴楼吃饭,这不是最近手头有点紧。”
郁自安还以为这孩子要提什么大要求,结果就要一点钱,他二话不说拿出钱包给他几张大额票子,嘟嘟那笑一下就真切了许多。
等快要下午的时候,沐颜终于忙完回家,嘟嘟那是又递拖鞋又倒水的,可是殷勤坏了。
“诶哟我大儿子这是放假了,来让妈妈看看,怎么又瘦了?”
嘟嘟呵呵笑两声,倚在门边给亲妈摆了个姿势,“您看看我是不是又帅了?”
“那是,你不是从小一直帅到大的吗?这还用问。”
这孩子根本不用人夸,潜意识就没觉得自己丑过,即便是他最胖的时候。
母子俩说着话,甜宝手上拿了半截黄瓜从厨房走出来,身后跟着正端菜出来的郁自安。
今天是他亲自下厨的,原本我们皇帝陛下哪儿下过厨啊,结果沐颜怀甜宝的时候就闹他,那时候胃口不舒服,孕期反应很严重,她就折腾郁自安,非要他亲自下厨做饭给她吃。
说来也怪,郁自安可能真有点当厨师的天分,跟着厨娘学了几天后便做的有模有样,沐颜整个孕期他只要在家,那就是他做饭,之后孩子生下来了,他也时常做饭给一家人吃,大家也都很捧场。
说起来要二胎是个意外,郁自安原本一直吃着药,他不太愿意让沐颜再次怀孕,生嘟嘟的时候他差点没吓掉半条命,生怕她发生什么意外,来到这里后,他就找了医生给自己配了药。
可三年前有一次他们去了一趟广州,晚上入住饭店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带药,他那几天也就熄了碰沐颜的念头,可沐颜说自己是安全期,还跟他解释说不会有事的,于是冲动之下,两人就把该做的都做了。
结果就那么巧,回去一个多月后沐颜就查出了怀孕,她坚持要生下来,说现在的医学技术比在大楚的时候好多了,一定不会有事的,郁自安虽然担心,可他还是拗不过沐颜,只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不过在这期间,他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以后就再也不会发生让她意外怀孕的事了。
“哟,我们小公主是不是想妈妈了?来,亲一下。”
沐颜刚换了鞋,就接住朝她怀里扑的甜宝,甜宝说了声想妈妈,接着就把自己啃得口水滴答的黄瓜往沐颜嘴里送。
孩子挺大方的,就是吃得太埋汰了些,沐颜看着眼前的黄瓜,有些想往后缩的样子,可直接拒绝的话女儿会不高兴的。
正好嘟嘟在后面,沐颜便把儿子拉过来,“甜宝,来,给哥哥吃,你看他都瘦了。”
甜宝哪知道这个啊,反正她也挺乐意给哥哥吃的,于是又举着黄瓜让嘟嘟吃,嘟嘟这哪儿吃得下去啊,他哀叹一声:“妈妈,可不带你这样的。”
妹妹虽然可爱,但让他吃她啃过的东西,这他还是做不到的。
“甜宝,你去,给爸爸吃,爸爸做饭多辛苦啊,你去抱抱爸爸,给爸爸喂一口。”
这是又推到郁自安那里了,甜宝心里觉得不对劲儿,她刚才在厨房和爸爸分了一个黄瓜,爸爸吃过了的,于是就杵着非要给嘟嘟吃,很稀罕自己哥哥,嘟嘟没办法,闭着眼睛咬一口嚼几下赶紧咽下去了。
甜宝这才高兴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沐颜跟郁自安说起了沐苏城回国的事。
甜宝生下来还没见过舅舅呢,沐苏城原本去年就能回来的,可佛吉尼亚军事学院的学制突然改了,所以他们就一直拖到今年才毕业,郁自安第一批送去的孙世强他们也是一样,都是今年才毕业的。
“哥哥是起飞前给我打的电话,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龙湾机场了,咱们明天去接他吧。”
郁自安给沐颜夹了两筷子她喜欢的清炒土豆丝,笑着应承:“好啊,正好嘟嘟明天放假,咱们下午接了大哥,晚上我在杏花楼定个包间,咱们给他接接风。”
沐颜点头,又问:“那孙世强他们呢?”
孙世强一伙人就是楚兴帮送出国留学的第一批人,这回想必也要跟着一起回来的。
“我又在美国定了一批货,他们跟着货轮一起回来,比大哥要晚上大半个月吧。”
“那他们有没有说回来后去哪儿?是到军校教书还是?”
郁自安笑着用手点了点她的头,“你这操心的还挺多的,你看你老公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吗?”
要是楚兴帮还是以前那个小帮派的话,几个从国外名校回来的高材生还留不留的住,那是真不好说,可楚兴帮如今已经今非昔比,既有军校又有军队,只要那几个人脑子没糊涂,就知道回来才是最好的出路。
以他们的履历,不管是进军校教书,还是从军队基层做起,都算得上是自己人,比他们另择良主重新开始要好得多。
“妈妈,你说舅舅要回来了?那舅妈呢?”
沐颜提起这事就头疼,三年前嘟嘟提起过一次这事,她当时还以为哥哥终于找了女朋友,没想到打过去一问,哥哥说没这回事,这三年来更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这次回来多半还是个单身汉。
“你舅舅回来了你帮着妈妈催催他,让他赶紧给你找个舅妈”,都奔三的人了,还不操心成家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郁自安专门按沐颜的吩咐买了鲜花,准备中午吃完饭就去机场接人。
沐颜今天也就没去公司,两人在家陪着孩子玩儿,还有一只大金毛蹦蹦,原先的小狗早就变成大狗了,还特别通人性,沐颜觉得这狗大概跟三四岁小孩的智商差不多,平时喊他去拿个东西,看看孩子它好像都听得懂一样。
不过总是没闲着的时候,早饭刚吃完,管家就进来通报说中央银行的吉行长来访,沐颜想着对方找来应该有事儿,她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后院玩了。
这位吉行长就是吉青青的父亲,之前一向跟林家走得近,一些大场合碰上郁家人,虽说也蛮客气的,可这找上门来,还真是头一回。
“吉先生坐,您这是有事来找我?”
郁自安把人带到茶室,看着吉匀一脸为难的样子率先开口。
吉匀也就是吉青青的爸爸,他看了郁自安一眼,心里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那件事,可想到女儿临出门时的嘱咐,他便硬着头皮,跟郁自安说出来意。
“郁先生,我来找您是想让您帮我女儿说一桩婚事。”
啊?郁自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人来找他保婚呢?而且他跟对方来往并不密切,这事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您继续说。”
吉匀便又解释:“我家女儿今年实在年岁不小了,这不是巧了,她前段时间出门刚好车子坏了,您的手下常参谋便叫人送她回家,这不我那女儿就对常参谋有了些小女儿心思,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想请您在中间说项一下。
但您放心,要是常参谋看不上我那没出息的女儿,我也绝不强求。”
常参谋,也就是常平,常平这几年一直和许安山搭班子管着兴国军校的校卫军,除此之外,他还利用闲暇时间在军校学习各种课程,进步很大,上海稍微知道点儿事的人都知道,常平和许安山是郁自安的左膀右臂,可这说亲说到他面前的,还是头一遭。
不过不得不说这吉青青眼光不错,抛开家世不说的话,常平现在的权利和地位,可一点都不比她好姐妹林婉黎嫁的聂新元差,聂新元在上海虚耗了几年,最终还是灰溜溜准备回北平,即便他是聂总长的儿子,一回去也不可能直接空降高位,这么想想,常平一个管着十万军队的总参谋确实要出息得多。
最重要的是,吉家之前一直跟林家走得近,他现在想跟郁自安这边结亲,是不是说这是要甩开林家了。
众所周知,林家因为女婿的事跟郁家闹得不愉快,虽说明面上没有撕破脸,可这背地里,谁不知道这两家是不对付的。
“行,常平是吧,回头我问问他,到时候再给吉先生您一个答复,说来他年纪的确也不小了。”
吉匀笑着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是时候了。”
送走吉匀,郁自安本想直接给常平拨个电话问问,不过再一想,这事儿也不急,等回军校后再说也来得及,便又放下了电话。
吉匀回到家心里还是砰砰直跳,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步走得对不对,眼看着郁家在上海势力越来越大,林家又跟郁家不对付,这可把他难住了,之前林家长子林澄海示意他截留郁家一笔大额款项,找借口拖上几天,可是女儿吉青青却持有不同意见,说是时候跟林家把关系拉远一些了。
“爸,怎么样?事情说了吗?”他一进门吉青青就迎上来问。
“说了,郁自安说要问问常平,不过女儿啊,我这心里怎么没有底呢,你说咱们这桩婚事要是真的成了,那可就真的得罪林家了。”
他能一路走到中央银行行长的位子,还多亏了林家的助力呢,就这么抛下林家,他总觉得不自在,别人该怎么看他啊。
“爸,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吉家不能总跟在林家后面捡他们吃剩的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您这么做,也是为了吉家将来的发展,眼看着郁先生就要当选为上海市长了,他手下还有十来万军队,咱们这一步是走对了,即便婚事不成,借着这一下,也能向郁家表明咱们的善意。”
要说吉青青一下就看中了常平,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觉得他合适而已,为人很圆滑,但是比那个许安山好接近一些,所以她才想试一试,毕竟他真的算是一个上上等的丈夫人选了。
“那你怎么跟婉黎说,你们这么多年的好姐妹。”
吉青青嗤笑一声,回道:“我这几年都没结婚,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人,婉黎能说什么呢,她难道要说郁家跟她们家不对付,让我放弃这个打算吗?”
不可能的,林婉黎还要脸,她做不出这种事的,林家在背后肯定会嘀咕他们,生气疏远也都是在所难免的,可这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