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她风华正茂 她风华正茂 第42节

孩子愣了愣。

“我觉得你娘的话很有用,很有道理。”乐安继续笑着说。

“没有人住,却点着灯,这的确不太好,不仅费油,而且还有走水的风险。”

“所以,你娘的操心,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你娘很好,你也很好,懂得体谅母亲的心情呢。”

……

得了乐安的夸奖,那个孩子红着脸,像英雄一般被其他孩子簇拥起来,而乐安,也终于从孩子窝里脱身,站到少年身前。

“打扰到你们了吗?”乐安问。

少年摇头:“没有,今日就只讲这一首诗,已经讲完了。”

“那就好。”乐安笑,随即又看向那些兀自在兴奋的孩子们。

“你们——”她指指少年,问孩子们,“很喜欢听这个哥哥讲课啊?”

她可是听冬梅姑姑说过的,这些孩子在先生面前很顽皮,能像这样乖乖坐着读书——尤其这种孩子最喜欢玩闹的雨天,简直是奇迹。甚至连那位被她请来的先生,前不久似乎还向冬梅姑姑抱怨过,说这些仆人的孩子愚鲁顽劣,不懂尊师重道,野猴子一样,实在难以教化。

但此时,听到乐安的问话——

“嗯!”

孩子们格外整齐格外有气势地点头,随即又整齐划一地喊:“我们都喜欢睢鹭哥哥!”

即便早有预料,看到这场景,乐安也还是忍不住微讶,看了睢鹭一眼。

于是便见少年两眼弯弯,下巴微抬,见她看过来,还眨了眨眼。

很得意嘛。

不过,也的确值得得意。

乐安也笑弯了眼,随即又看向孩子们,扬高声音:“那——

“以后让这个哥哥做你们先生好不好啊?”

孩子们瞪大了眼睛。

先是沉默,随即——

“好!”

又是格外整齐,格外有气势,还带着许多欢欣喜悦的应答声,随后是响亮又丝毫不加掩饰的笑声,闹声。

“睢鹭哥哥,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先生啦!”

“不能叫哥哥了,以后要叫先生!”

“那叫睢先生?”

“对,睢先生!睢先生!”

……

十来个孩子一起笑闹着,那声音,响亮地甚至惊动了雨中的飞鸟,叫那可怜的翅膀湿漉的鸟儿一个趔趄,差点没“啪嗒”摔在地上。

哈哈哈。

于是乐安也跟着笑,仿佛沾染了孩子们的喜悦。

笑过闹过,午饭时间到,听完课的孩子们也该走了。

乐安朝他们挥挥手,他们便点着小脑袋,七嘴八舌地跟乐安跟睢鹭道别,然后便笑着闹着,从游廊下撒着欢儿跑开了,等到笑闹声全部远去,孩子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廊下便只剩下乐安和少年两人。

没有了孩子们,空气便陡然安静下来,四下里只有细细的雨丝落下的声音,却静谧地几近无声,掩不去两人之间的陌生与距离。

但这距离,很快被少年出声打破。

“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睢鹭突然道。

“好像是哦。”乐安一愣,随即点点头,又看着少年,道,“那你愿不愿意呢?”

“自然……”睢鹭嘴角带了笑,“是愿意的。”

那不就结了。

乐安翻翻白眼,为他的多此一举。

不过睢鹭却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因为——

“那么公主,你打算付给我什么酬劳呢?”

咦?

乐安看他。

他不为所动,仍旧笑着问她:“叫人做事总得有酬劳吧?所以公主准备付给我什么酬劳呢?”

嗤。

于是乐安也笑。

“你准备要什么酬劳?”她问。

少年看着她,忽然上前两步,本来虽然相对站着,距离却仍有一丈之远的两人,彼此间的距离便只剩下了一尺。

乐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然而她身后就是廊柱,根本退无可退。

而少年也伸出了手,放在她身后的廊柱上,似乎要阻止她后退,然而结果就是——两人的距离更近了,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手臂越过她的头顶,单薄春衫里散发出的热气。

而他,也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能感受到她与他身高体格的差异,更能清楚看到,她发上细密的雨珠,和睫毛无意识的颤动。

少年的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

“我要的酬劳就是这个。”他说着,然后微微低下头,使得他与她脸颊之间的距离更近。

“离您近一些。”

第37章 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距离会改变很多东西。

距离远时, 便只是用眼睛看,所见无非形与色,形色再美, 也仿佛画上美人, 单薄而扁平。

但距离近时,便不再只是用眼睛看,而是用鼻子嗅, 用耳朵听,用全身心去感触, 于是乎对方身上的气味、鼻间的喘息、血肉的热度、乃至细腻肌理的触感,全都一涌而来。

于是原本单薄扁平的画上美人,便陡然活色生香起来。

这个道理,于乐安适用,于睢鹭也适用。

绵绵细雨中,朱红游廊下, 修韧挺拔的少年, 风姿绰约的女人, 相隔不到一尺的距离, 身躯贴近,呼吸交缠, 两张同样美丽的面孔交相辉映, 仿佛水面荷花与水中之影, 若是有人看到此景, 便浑然再想不起什么身份,什么年龄,而只是看到两个鲜活美丽的人,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

仅此而已。

睢鹭话声落下,空气一片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乐安看着睢鹭。

这自然不是她第一次看他。

从最初的相遇始,她掀开车帘,看着那仿佛荟聚了天地灵秀的少年,不需细看,便知道他有着一副常人无法抵挡的好皮囊,是会让少年时的她一眼心动的模样。

然而她到底已不再是少年。

哪怕仍保留着少年时的活泼热忱,可她的双眼,已经看过太多美人美景,也知晓皮囊再美,灵魂无趣也无用,于是不会再轻易为表相的美打动,于是便可如赏景观画一般,含着笑,远远地看着他,陪着他玩一玩,逗弄猫狗般。

再之后的书房谈话,她也曾细细地看过他。

然而那时,她看的却更不是他的皮囊,甚至不是一个男人,而只是看一个向她袒开了心腹,露出了真诚,小心翼翼又谨而慎之地,试探着将双脚迈向她的人。

正如他询问她是否是他的同道之人那样,那时的她,也是以同样的心情,审视着那时的他。

看他是否能与她同道。

然而此时,却与之前都不相同。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让她更加清楚地看清他的模样。

微微隆起的眉骨,斜飞入鬂的长眉,明明是稍显攻击性的眉形,然而,过于流丽的双眼,却又中和了这分锐利,尤其在他笑的时候,便更是让人只沉醉在他的眼眸中,而忘了那眉宇间的危险。

可此时,他没有笑,眼眸黑沉如渊,紧紧地盯着她,于是那眉宇间的凌厉和危险便扑面而来,仿佛月夜下离群索居的孤狼,牢牢地、专注地,注视着它唯一的月亮。

并且虎视眈眈地,想要将月亮揽入怀。

于是在这一瞬间。

乐安忽然意识到。

这不是挂在墙上的美人画,更不是路边可以被她随手逗弄的小猫小狗,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可以与她耳鬓厮磨、鸳鸯交颈的,男人。

哪怕仍年少,哪怕仍青涩,可却显然已不再是孩子,因为孩子不用会那样的眼光看她。

就仿佛曾几何时,某个曾让她初初心动的少年,也是用着这样一双黑沉的、只注视着她的眼睛,才叫人群中的她陡然心跳如鼓,明白了什么叫野草在心里疯长。

乐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春雨尚未停,却愈发温柔绵密起来,绵绵雨丝如蛛网,细腻黏稠,仿佛一经沾染,便再也挣脱不掉。

春雨中,乐安终于开口:

“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她朱唇轻启,声如雨丝,然因为距离足够近,所以睢鹭还是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唇间微微散发的热气。

还有那仿佛被雨丝黏住的语调。

于是,本应是质问,本应叫人害怕的话,却只叫他突然僵硬了身躯,撑在她身后廊柱上的修长五指,窘迫又无措地曲起又张开。

但他小心屏息着,面上看着仍旧镇定自如——若不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心思的话。

“不。”

他说。

“不是调戏,是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