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没办法!可这嘴还是要用来吃饭的啊,再嘴硬下去就别想在外头见人了!至于心底那一丝小窃喜,则被她选择性地忽视了。
***
军营定点定时开饭。
晚膳时分,去伙房端饭的闵于安就和林含柏碰在一起。
林含柏并不想直面闵于安,有点儿怂怂的,但装看不见被闵于安记仇实在得不偿失,只能道:呦,好巧,长空亲自来这儿端饭?
闵于安:哦你这话说的,那不然谁给我端?指望你么?
瞥见闵于安肉眼可见的无语,林含柏后知后觉补充道:我是说,怎么不见萧将军?没见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以前不都是萧启端了回去伺候你么
这话就问到了点子上,闵于安勾唇轻笑,意有所指:将军她受伤了,不便出来,给将军送饭是我等亲卫的指责,都是应该的。不过,林小将军怎的端了两份饭?还是你今日吃的格外多些?
数次战役下来,林含柏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军职。自是有人不同意,但她实力摆在那里,军队论功行赏,加上又是林大将军的女儿,不可以常理看待,也能称一声将军了。
林含柏尴尬一笑,硬着头皮解释:我见萧大夫忙于整理病册,实在劳累的紧,想着替她分担分担。
哦~这样啊,闵于安拉长了语调,话音一转,那不知,林小将军今日唇色为何这般鲜艳?是涂了哪家的胭脂?说来与我听听可好?
长空哪里的话,你这唇色也甚是好看。
望望对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笑脸,还有异常红艳的唇瓣,两个人心有灵犀点了下头,而后端着饭各自走开了。
给盛饭的小哥一头雾水:这萧将军的亲卫莫不是对林小将军有意思吧?两个人何时变得这般亲近了?
***
受伤的萧启想下床吃饭,被闵于安拦住,喝止道:你这伤要静养!下床作甚!
吃饭啊,萧启无可奈何,很无辜地看着她,反问,那我总不能都不下床了吧?
除了如厕,都不许下地,你就老老实实待床上养伤,养好了伤随你怎么蹦跶。闵于安一锤定音,很无情地说。
萧启以为她说的是玩笑话,哪有正常人成天躺床上不下来的?
结果闵于安还真就把这句话贯彻到底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不娇弱了,闵于安竟徒手把矮矮的桌案扛了起来,擦干净尘土,放置到床榻上方,还顺手拍了拍:喏,就在这儿用膳吧。
气势很厉害,所以萧启怂了,乖乖听话,享受了一把饭来张口的待遇。
刚用完膳,擦干净嘴想看看兵书站起来活动活动,一碗褐色的汤药怼到萧启面前。
萧启:真不让人下床啊?
为何大哭一场说开以后,小公主就成了这副模样?
但被人管着的感觉,有些安心是怎么回事
感觉是很好,喝药就不那么好了,黑褐色散发着令人恐惧气味的碗装得满满的,热气升腾缭绕而上,萧启都能从那黑色里瞅见自己仇大苦深的脸。
汤匙被塞到手里,她抬头,闵于安笑意盈盈看着她,像是在监督,大有一副你不喝我就亲自喂你的架势。
萧启看一眼精致小巧的勺子,用这个喝药,那可是钝刀子割肉啊,煎熬时间被无限延长,她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吧。
她苦着脸一饮而尽,一滴没剩,苦得咂舌。
糖,被塞到嘴里。
嘴里的苦涩太重,一时半会儿驱散不了,舌尖还未来得及品出甜味,就有另一个柔软灵活的东西侵占了它。
呼吸被夺,她只能被动受着。
许久,直到苦意一丝也无,口腔被甜味占领,闵于安才满意放开她,笑眯眯问:甜不甜?
萧启舔舔唇,愣愣点头。
脑子一想,不对啊。
不是说只留在我身边么,那你为何又
我亲近我的夫君,有错么?闵于安问,假模假样擦拭本就不存在的泪水,还是我让你这般厌恶,都不愿离我近些?
萧启:
***
睡觉时分,多数人都歇了,只有巡逻守卫的兵丁还在尽职尽责察看有无异常。
容初尚在泡脚。
医者最是懂养生,脚底穴位众多,泡一泡脚筋骨舒畅,温通经脉、散风寒,还可促进安身静眠,好处多多。
林含柏出门,特地熄了自个儿帐子的油灯,营造出自己已然入睡的假象,以防万一,还拿身衣服细细团了塞进被子里,捏造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瞧见巡逻的人走远了,才偷偷跑进容初帐子里。
一进门,看见一双小白脚丫。
静默。
林含柏合上门帘,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
她深吸一口气,不怀好意道:我听人言,若是女子的脚被人看了,就是破了贞洁,得嫁给那人。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我就负责到底吧。
容初真想撬开这人脑袋,看看成日里都在想写什么东西,说个话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容初就静静看着林含柏,听她小声道:你是不是得,嫁给我?
容初合上了手里的书页,放置在床边,问:你来作甚?
既然都答应成亲了,那自然得睡一起啊!林含柏道,好像说的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别这样,人家看见了,对你名声不好,容初今日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我既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但是我可以拖啊,拖个几年你没了兴致,也就差不多了。
林含柏不知道她的小算盘,认真反驳她的话:不会啊,我偷偷出来的,没人看见。
又添上一句:放心吧,不会污了你的名声的。
这话说的,像极了背着人出来偷/情的负心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加更,早点睡大家~感谢在2020092123:38:20~2020092221:1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子慕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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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乱世里,感情不堪一击。管你什么算计、心机、套路,都只能是如纸糊一般脆弱。
怀揣着各自小心思的人,被迫抽身而退。
既破了约定熟成的规矩,趁着夜色偷袭,没达成目的,西夏人自然不肯罢休。
有一便有二,反扑来的很快。
用来破开城门的铁木,一声一声撞击在铁皮包裹的城门上,巨大的响声回荡在黑夜里,格外瘆人。
短短一日,他们就打过来了。
腊月初十,天寒地冻,银装素裹中,一对对整齐人马收敛着声响,直冲目标而去。
指尖暴露在外冻得通红,面皮也被寒风吹得如出一辙的干裂发红,他们紧紧抓住手里的兵器,面上是相似的兴奋。
任凭谁都不曾想到,才经历过一场大战,西夏竟又发起了进攻。
连着多日紧绷了心绪以后,是如释重负。没人料到他们还敢打来,尽管林宏一遍又一遍强调不可放松警惕,守卫还是松散了许多,城墙上负责守卫的哨兵被寒风吹得很是疲惫,抵抗不住身体的本能,打了个盹,梦里是家中老母准备的热汤,他朝母亲笑了笑,伸手接过来,刚递到嘴边,温热的液体从脖颈溢出,嘴被死死捂住。
然后,他就再醒不过来了。
同伴被动静惊动,着急忙慌吹起了哨。哨音戛然而止,他也不能幸免。
西夏人再一次爬上了城墙,这次,他们成功了。
鹰鼻鹞眼的西夏统帅拓跋峰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城池,冷笑出声:我倒是要看看,此番他们还能如何翻身!
拓跋峰才上位不久,他一贯瞧不中父亲小打小闹的架势,造反上位,想着来场大的收获站稳脚跟,惹人信服,不想却被高昌守军的枪/炮弓/弩怼了个正着,兵力损失惨重。
常规操作是休养生息养足兵力准备下一次进攻,但他等不及了。
拓跋峰带上了全族的士兵,精心策划战略。
他要用大邺人的血,洗刷他的憋屈。
与敌国相邻的城池一般都会挖条护城河,围绕城墙一周,用作防御。
西夏人扛着铁木游过了护城河,在两岸之间悄然搭起一道运输士兵的桥梁。
身强力壮之人扛着铁木撞击城墙,善骑射的在后方等着开路,然后一举进攻。
敢死队顺着绳索步梯往上爬,这一次,他们成功了。
***
便是只有短促的哨声,也足以被营中巡逻的士兵察觉。
哨声太过反常,他们敲响了大鼓,催促所有人起床,同时派人去主帐通知林宏。
伤口尚在隐隐作痛,被强行从睡梦中叫醒,头痛欲裂,却必须起来。架子上的盔甲,血迹凝固成块,还未来得及擦拭清洁,就又穿上了身。
浑身笼罩在血腥的气息里,萧启收剑入鞘。
闵于安不是首次经历这样的事了,问:你的伤才包扎好,还未愈合,不去行不行?说不定只是突击练兵呢?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才打完仗,林宏怎么会无事折腾人。是问句,她却能知道这人的回答,只是徒劳罢了,却还是忍不住一试。
萧启:无碍,我必须去。
闵于安:我跟你一起。
那怎么行!
萧启双眉紧蹙:不可,战场可不是儿戏,刀剑无眼。
闵于安:那我就一次又一次看着你只身面临险境,然后带回来一身伤?
萧启:我会注意的,尽量避免。
闵于安:我不信,不是每次都有那般幸运的,若你再也回不来怎么办?
萧启眼角一抽:我没那么弱。
你说了我要如何都依我的,我要去。
萧启开始痛恨自己这样的没原则,说下的话不可能不认,她确实是说过这种话。但比起背弃誓言,你的安危更重要。
好,萧启似乎是认栽,松了口风同意了,盔甲太重,你穿起来费劲又费时,我来帮你穿吧。
她向来体贴,言之有理,闵于安信任地把背后交给她,毫无防备,萧启朝她穴位拍了一下,闵于安就失去意识瘫软下来。
萧启稳稳把人接在手里,没让她跌倒,又替她脱了穿到一半的甲胄,把人给塞进了暖和的被子里。
大不了回来再赔罪,再如何萧启也不会让闵于安面临危险。
因为怕伤着她,下手不重,担心仗打到一半闵于安醒过来,她动用了自己最厌恶的手段下/药。
萧启堂堂正正做人,除身份这一项外,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有什么事情用最正当的方法去解决,可现在,她破了戒。
每逢伤时,伤口剧痛难忍不易入睡,容初给她备了一瓶助眠的药丸,对身体无害,剂量不大的话不会有任何影响。
手指微微用力,她把药丸碾碎,犹豫一下,还是扔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塞进闵于安嘴里,以温水送服。末了,萧启捏开闵于安的嘴查看是否有残余,会不会呛到她。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不过几十息,待确认药丸安全入肚,萧启微微出神,她对着闵于安表现出的强烈信心,不过是装出来的。心底有个地方莫名发慌,她担心自己此次是否能够平安回来。
若不能,也是命吧。
萧启在闵于安床边蹲下,鼓声源源不断,节奏越来越紧,时间不能拖了,也容不得她纠结。
她抚开闵于安的发丝,在她额上留下一吻。
萧启迅速起身,甲片彼此摩擦发出清脆声响,她放心出门,头也不回。
雪不知道何时停了,借着月色,积雪将目之所及染成一片亮色,美得动人。
伤口还在作痛,痛意却隐隐约约的,不够她从睡意朦胧的状态里恢复过来,脑子还在昏沉,寒风吹来都无用。她悄然松开虚虚搭在剑鞘上的左手,从盔甲的间隙,顺着摸进去,在左下腹狠狠一捏。
痛意直击天灵盖。
萧启哆嗦着吐出一口气,原地站了几息,便调整好了状态,昂首阔步赶去城墙。
派去探查的人传回消息,城墙上已全是西夏人的身影,他们还在源源不断地爬上来。城门,也抵不住了。
林宏当机立断,一分为二,身子灵巧的上城墙杀敌,弓箭手在后方支援,骑兵全去城门处迎战,再拨出一小队人疏散百姓,护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
被窝里睡得正香的百姓全被叫起来,往与被攻打城门的相反方向赶。
踩踏,哭喊,痛呼,谩骂不绝于耳。
在这诸多声音中,唯一不变的,是杂乱的脚步声。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动作却是不慢。
他们世代居住于此,从未见过这般场面,总有些不信邪的人,当下就闹开了: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交了那么多赋税,连个城墙都护不住,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负责安置百姓的兵丁之一正巧在他旁边,原本同僚都在拼杀,他却被安排了这个差事,就一肚子的火气,当下毫不客气,直接开炮:爱跑不跑,你留在这里,西夏人攻进来了自己提着菜刀去砍吧!
那人还在破口大骂,闻言讪讪,不再大声吆喝了,嘴里却仍是不停,小声嘟囔抱怨。
他身旁的白发老头,赶路的脚步虚浮,下手毫不留情,啪的一下拍他后脑勺上:叫唤什么!没胆量就憋着,人都是为了咱好,你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有孩童受了惊大哭,哇哇叫唤,家中长辈轻轻拍哄:别哭了别哭了,过了今夜,会好的。
真的,会好么?
伊山陆蕊等人也在其中,都是寻常老百姓,来通知的兵丁得了命令,不准少掉任何一个人,自然不会漏掉她们。
伊山迷迷糊糊带着众人跟随大部队前进,走了没多久就止住了脚:不成,我们得回去。遇见危险躲起来算什么本事,萧将军给了咱一个安身之处,那咱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总得做些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