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陆励的说法,萧颐是在五天前受伤的,五天前…难怪,她差不多是有五六天没收到萧颐的另类书信了。
在陆励的解释下,她差不多也知道了来龙去脉,大概就是萧颐为了引安王上钩,趁机一举剿灭,所以他把自己当诱饵率兵诱敌…结果鱼饵是上钩了,他也差点嗝屁了。
听闻这消息,姜妧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就让人备马,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到军营门口了。
军营肯定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进的,但有陆励刷脸,这些都不是问题。
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专属大帐,姜妧突然就生出一种类似于胆怯的心情。
心口中箭啊…想想都凶险,就算早知道战场刀枪无眼受伤是常事,但真的得到萧颐受伤的消息的时候还是让她有点难受,准确的说是有那么一丝惶恐,这跟之前在崖下受伤不同,山崖下好歹死不了,但现在不同,一个弄不好是真可能死人的。
不过,皇帝受伤这么大的事,都还要捂的严严实实,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妧有瞬间的怀疑,但一想,陆励估计也没这个胆子拿这开玩笑,所以…萧颐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了没?
姜妧站在营帐外来了两次深呼吸,掀帘,准备进去。
营帐内,作为随军太医的是老熟人太医院程院判,此时程院判正在给床上坐着的人施针,听见帘子被人掀开的声音,程院判一皱眉:“不是说施针的时候不要——”
话没说完,等看见进来的人,程院判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成功露出震惊之色:“娘娘?”
看得出来姜妧的到来还是让程院判很是吃惊的,没见小老头吓得脸色都变了吗?就跟白日见鬼似的。
但姜妧现在没功夫去研究程院判的表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样看过来目露惊色的青年身上。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帐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诡异。
程院判看看自家陛下,再看看突然出现的娘娘,突然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我懂的表情。
程院判麻溜的将没有插完的银针都给收了起来,顺便把已经扎上去的都给拔了下来,特别懂眼色的道:“陛下,娘娘,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提着药箱撒腿就往外跑的程院判,姜妧:“……”好像有哪里不对的亚子。
行军打仗在外,帐子里的布局跟之前在河西道的时候差不多,都是用屏风隔了一道,陆励口中重病垂危奄奄一息的陛下本人,此刻背对着她坐着,正自个儿把之前因为要扎针给褪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
都能自己穿衣活动了,看来问题不大。
所以,她这又是被驴了?
“你怎么来了?”萧颐匆忙将衣裳给穿好,这才转身,下床朝姜妧走来,跟程院判一样,萧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姜妧,这种心情就像当初在河西道湍急的江水对岸看到亭亭玉立对他粲然微笑的少女时一样,说不清是惊吓多还是高兴多。
姜妧仔细的打量着萧颐,本来之前落水,几天的荒野生活就让他消瘦了不少,结果回来后就要应对安王造反的事情,又要亲自带兵打仗,估计是操劳过度,他脸上的肉都快瘦没了,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姜妧还闻到了草药的味道。
结合刚刚程院判给施针来看,确实是受伤了,但还没到半死不活的地步。
“受伤了?”
这是姜妧开口的第一句话。
姜妧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将目光准确锁定在他的左肩处,因为衣裳没拉好,那里露出来一块纱布。
没想到姜妧一来就是问这个,萧颐有瞬间的愕然,但立马就下意识摇头:“没…”在姜妧的目光注视下,萧颐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小伤而已。”
“上药了吗?”
姜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
萧颐虽然有些诧异,但他脑子转的快,结合姜妧的表现,他觉得他大概明白姜妧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估计是听说他受伤了,所以才急忙赶来,至于他受伤的事是谁出去的,除了陆励外不做他想。
所以…她还是会担心他的,对吧。
萧颐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就仿佛是在温水中浸泡一样:“还未。”
原本是该换药了,但这不是贵妃来了么,所以程院判就麻溜跑路了。
姜妧瞥了他一眼,走到桌边,桌子上放着的托盘里有一些药瓶和纱布,应该是之前用剩下的,姜妧挑挑拣拣一番,最后拿了个眼熟的小白瓶,顺手还拿了两卷纱布,冲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萧颐一颔首,理直气壮吩咐:“衣服脱了。”
萧颐:“……”
姜妧不耐烦:“快脱啊,不脱怎么上药?”当她时间很多吗?
不得不说,姜妧的直接还是给萧颐惊到了。
不过,她要亲自给他上药…这…当然可以啊!
萧颐的确是受了伤,只不过伤口不在胸口,而是在左肩处,他只披了一件中衣,他正低头解系带,一抬头,就见站在旁边目光灼灼盯着他的姜妧。
这感觉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萧颐脱衣服的动作微顿,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要不还是让程院判来吧。”
“程院判都走了,”姜妧看了他一眼,就一个字:“脱!”
姜妧气势摆的很足,就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等着嫔妃脱衣自荐枕席,也正是在这种赤果果目光的注视下,萧颐这衣服怎么都脱不下去,然后,姜妧就不耐烦了,再然后,就亲自上手了。
“脱个衣服都磨磨唧唧,不就上个药吗?别人求我上药我还不干呢,又不是没看过…”姜妧一边嘀咕,一边就上手干脆给他把衣裳扒了。
雪白的中衣脱下,露出青年肌理白皙流畅的脊背,他确实瘦了不少,从背后就能看的出来,不过底子厚,肌肉一块没少。
姜妧目光下移,定在他的左肩。
这和之前圆觉寺刺杀只是被箭擦过不同,整个左肩都卷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浸湿了,有的地方甚至还有些发黑。
姜妧让萧颐坐下,她则拿着剪刀把纱布剪开,姜妧没有故意折腾萧颐,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将有些破损的纱布一点点摘下来,因为渗了血,有些地方就粘在了一起,纱布和皮肉分离,发出轻微的撕裂声,姜妧听着都觉得牙根发酸,萧颐却面色不变,连闷哼都没一声。
纱布剪下来,露出他左肩处狰狞的伤口。
姜妧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伤口足有碗口大,几乎贯穿了整个左肩,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破碎的血肉和森然骨头。
这…
“箭上有毒,为了保险起见,把周围的腐肉都去掉了,”萧颐也听到了那声抽气,偏头看她,见到姜妧脸上的震惊之色,萧颐安抚:“不过没事了,休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别担心。”
担心?
姜妧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后,干脆利落的就将一瓶金疮药给糊了上去。
“嗯——”
没想到姜妧会说动手就动手连声招呼都不打,萧颐猛地闷哼了一声,因为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灼痛,让他忍不住高高扬起了脖颈,额角青筋暴起。
姜妧早有准备,牢牢的摁住了他另一边肩膀,不让他剧烈挣扎。
她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脖颈,甚至都能感觉到手指下他剧烈跳动的脉搏。
姜妧知道这种强效金疮药上上去反应应该还是挺大的,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是要痛的,不如一下子痛个够。
“您怎么就这么能呢?还把自己当诱饵,你自个儿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啊,嫌命太长不够造是吧?”
“疼?疼也忍着,男子汉大丈夫少两块肉算什么。”
“讲真,臣妾我差点以为您要嗝屁了,陆励可是说您被一箭穿心了,吓得臣妾我策马狂奔,现在腿都是软的。”
姜妧越想越气,越想就越是气不打一出来,亏她还搁那儿策马狂奔,现在感觉腿都是火辣辣的,不就是肩膀上少了点肉吗?又死不了人。
虽然不是萧颐主动卖惨,但下属的锅就得主子来背,鬼知道是不是萧颐故意让陆励跟她这么说,好把她诓来打苦情牌的呢?
“妧妧——”
“妧妧妧妧,妧个屁,”姜妧突然暴走:“萧颐,我今儿就给你把话撂这儿了,别以为你身残志坚走卖惨路线就能博同情,想的美,不可能——”
“妧妧?”
“都说了,别…”
不对,姜妧暴走到一半,突然察觉似乎有点不同。
萧颐,好像没说话欸。
那声音听起来还蛮耳熟的。
所以——
姜妧转头,就看见了一个正撩着帐帘满脸震惊看着她的青年。
第99章 追妻第五十天  姜玦...
姜妧觉得她的眼神还是挺好使的, 哪怕隔了这么远,她都能清楚的看到青年脸上的神情变化,从一开始的满脸惊喜到现在的满面震惊, 最明显的微表情特征就是瞳孔放大,上眼睑和眉毛上挑, 嘴巴直接张成了一个大写的o。
就...震惊地特别的彻底。
四目相对,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寂静中, 跟在青年身后的陆励悄咪咪探出了他那个大大的脑袋, 看得出陆励脸上的表情是十分生无可恋的, 瞅了瞅里面的两位大佬, 陆励小心翼翼嘴唇嗫嚅,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嗡似的:“姜小将军跑得太快了,属、属下没拉住——”
说罢, 陆励就耷拉下了头, 就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陆励表示,他真的尽力了。
谁能想到原本应该去视察军队的姜小将军偏偏就还留在营地呢?还偏偏要挑这个时候来看望陛下,你瞧,这不就打扰陛下与娘娘的二人世界了?
陆励目光悄咪咪的往自家陛下身上瞥了两眼,随即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只见他们家英明神武的陛下此刻正衣衫不整搁那儿袒.胸露腹,一贯冷肃端方的清隽面颊上是两团红晕,墨色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腰间, 黝黑的眸子就跟浸了水似的,活像一个被地痞流氓调戏的漂亮黄花大闺女, 就特别的勾人, 能让人忍不住分分钟扑上去的那种。
目光下移,陛下劲瘦的手指还按着腰带确保外袍不会彻底话落,至于腰带的另一头则牵在某美貌贵妃手里, 只见贵妃呈一种欺身的姿势整个人几乎都快跨坐在陛下腿上,姿势就特别的豪迈,陛下空出的一只手则虚虚大的环住了贵妃的腰,应该是为了确保她不摔下去。
这...简直让人不想歪都难。
作为一个万年单身狗,陆励成功看直了眼。
难怪刚刚程院判火急火燎的拎着箱子就往外跑,一把老骨头跑得比他都快,这要换了他,那当然...也跑啊!
陆励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加粗的词条——
惊!光天化日之下,帐中竟然...嘉
扯远了扯远了,陆励回神,觉得在这种状似尴尬的情况下,他作为一个忠心的全能型亲卫头子,是时候发挥他的作用了,陆励抹了把脸,二话不说就去拽还杵在那儿跟个门神似的青年的衣袖:“走走走,姜小将军,我就说吧,陛下现在不方便见您,要不咱待会儿再来?”
陆励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连拖带拽的试图将人扫地出帐,毕竟亲眼见到自家妹妹和某男人不得不说二三事的感觉应该不是那么美妙,而且,不论何时何地,陛下作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不能扫地。
至于被贵妃扯着耳朵吼,险些要被霸王硬上弓啥的,陆励想,他们自己人内部知道就得了,还是不要外传,影响不大好。
陆励力气很大,青年也很坚定,脚下就跟扎了根似的任他怎么拽,我自岿然不动,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只听“滋啦——”一声,青年的袖子成功只剩了半截。
陆励:“......”
突然断袖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