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一路上被谢晗拉着,跟在身后不解的问道:
“对了,她婆母为什么把她赶出来,她婆母对她很不好吗?”
“她夫君摔断腿,关她什么事?”
“难道她要把她夫君栓裤腰带上吗?摔断腿了还怨她?”
阿碧在身后纠正道:“是摔伤腿,我的姑奶奶。”
顿了顿,阿碧也跟着问:“对呀,她夫君又不是腿脚不便,就算婆母要撒气,要撵人,摔伤腿这个借口未免太牵强了些。”
沈月越想越担心,“会不会她也练了点功夫,因为嘴角争执,一个不当心,把她夫君的腿给拧了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沈月这句话问完后,谢晗走在前面,听到这主仆俩的对话,不知道为何,只觉得后背一寒,不动声色的问:“嘴角争执,就要把腿拧断,难道你以后,稍微心情不快,就要动武解决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武功留不得了。
“当然不是!”
冥冥之中,毫不知情的沈月求生欲极强的反驳道,“我只是猜一猜罢了,婆母赶儿媳妇可不是小事,否则,为什么这么严重?她被婆母赶走了,她的夫君都不说一句话吗?”
沈月环视四周,“不行,这里人太多了,如果真的采音,她一定不希望人看到,肯定会躲起来。”
这时,谢晗在身侧淡淡道:“前面有客栈,走,过去看看。”
……
沈月在客栈找到魏采音时,她发髻散乱,衣着也不是很整齐,显然是有过一番拳脚争执。
沈月从小被魏采音保护着,鲜少看到她满脸泪痕如此凄惨的时候,顿时鼻子一酸,坐在她跟前道:“是你婆婆?”
魏采音咬唇,却没忍住眼底的泪珠,垂眸时断线一样掉在了衣服上:“别问了。”
“不行,你告诉我,不然我连夜翻墙到他们家去问个明白!”
“你可别任性!”
阿碧和魏采音几乎是异口同声,魏采音道:“这里是燕京,不是吉祥镇,没人护着你,你可别胡来。”
魏采音当初嫁给苏家时,入洞房时才知道自己的夫君苏伯淳有腿疾,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魏采音家里世代从商,一心想让女儿嫁入清流门第,这来之不易的婚事,她就算心里委屈,也知道是父亲跑断了腿才争来的,自古女子出嫁从夫,她也从未因为他轮椅上面上嫌弃分毫,可谓做尽了妻子的本分,魏采音绝望道:“可是……苏伯淳对我,就好像当年谢晗对你一样。”
旁听的谢晗:“……”
沈月回头目视着面无表情的谢晗,似乎是明白了,“他不喜欢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谢晗:“???”
后来魏采音才知道,她的夫君一直喜欢的是他的表妹,他得了腿疾,才娶了她。
他的表妹另嫁后,他对她的态度也愈发冷淡。
魏采音刚到苏家时,曾经带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婆婆自然对她客客气气,只是时间一长,她夫妻不睦,苏家二儿子做了官后,大房和二房的差距也越来越明显,婆婆经常向着二房欺负她,也是常有的事。
“我嫁给苏家多年,至今连他的轮椅都靠近不得,婆婆嫌弃我没有身孕,早就动了休妻的心,今日的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沈月道:“活该,谁让他自己逞能,不让你近身伺候,这种人就是伺候他的人太多了,他要早摔几次,早长记性了。”
阿碧听见外面人来人往,环视四周简陋的陈设道:“可是,这里毕竟是客栈,人来人往的,你现在还没有和离呢,住在外面于你名声不好,要是她用这个为借口,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的休你了?”
魏采音自嘲道:“到了今日,要不是为了怕我父亲母亲担心,这样的姻缘,你以为我想要吗?”
沈月扭头对着谢晗问:“谢大人,可以魏姐姐去你那住几天吗?”
魏采音对谢晗有意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冷眼别过头道:“不用了,我怎么好意思麻烦谢大人。”
谢晗站在一旁,淡声道:“没关系,你麻烦我和麻烦沈月是一样的,趁着天还早,收拾东西吧。”
说完,谢晗先出了门。
第35章
沈月带着魏采音回到谢府时,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用的是明黄与孔雀绿绸缎,上面还有宝石流苏,显然坐的是一位女子, 并且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沈月来燕京这么多天, 早已见过章柏尧的车架,能做这种马车的, 想来不是出自侯府就是王府,偏偏都喜欢往谢府凑,难道谢晗的人缘好到这种地步?
魏采音在她身侧提醒道:“这好像是裕王府的长乐郡主, 听说,至今还未婚配。”
其中,魏采音刻意强调了这句话。
沈月瞬间会意,这就解释得通了。
谢晗主动走过去, 在马车下直呼名讳道:“谢晗见过长乐郡主。”
闻言, 这位长乐郡主也主动撩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精致的桃花脸, 她一双丹凤眼上下打量着谢晗,显然对他的长相十分中意, 红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早就听说你精通奇门遁甲, 足智多谋, 能掐会算,难道你算出来今天我来找你?”
谢晗淡声道:“不,亲王之中, 只有一位郡主,在下是瞧着郡主的座驾猜的。”
男子一袭白衣立在夜色中, 给人一种淡然出尘的疏离感, 他的语气明明是温和的, 眉眼却是冷漠的让人无法靠近,让人丝毫不敢亵渎。
她生下来就是郡主,所有男子都是在她脚下捧着她,她的身份明明比谢晗高上许多,在他面前却又不敢太过胡来,燕京的传闻把谢晗仙化的太厉害,都说他要是死后是做地仙的,长乐今日这么一看,若是仙尊,大概就是他的样子吧。
“太后说,要把我许配给你,所以我今天特来看看,本想着你要是徒有虚名的话就把这婚事推了,今日得见……谢大人比传闻中并不逊色嘛。”
“传闻言过其实,郡主也着实谬赞在下,郡主深夜拜访于理不合,为郡主名誉着想,郡主请回吧。”
说完,谢晗刚准备进去,长乐对着那张冷峻的侧脸,心里陡然一紧,目视着他问:“你担心我名声不好?”
沈月在马车里隔着一道帷幔吃瓜,对魏采音道:“有好戏看,谢晗被缠上了。”
她曾经感同身受,能明显感觉得出谢晗对这位郡主并无兴趣。
一时间,她又有些庆幸,她和谢晗是自幼相识,所以谢晗对她比对别人好一些,如果她与谢晗刚相识,大概谢晗也会对她如此吧。
只会更加无视,冷漠,不会比对这位郡主好到那里去。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合适的契机,没有一定的时间相处,根本靠近不得。
沈月出神间,谢晗几乎头都没回,已经走进谢府了。
长乐郡主问了个寂寞,没好气道:“他只是个臣子,居然敢如此藐视本郡主!什么才华横溢,足智多谋,皇叔父又骗我,他根本就是不近女色嘛!”
沈月刚把帷幔放下,只听见外面传来,“谁在马车里面,出来!”
沈月和魏采音对视一眼,纷纷下了马车,魏采音行礼道:“民妇苏魏氏,见过长乐郡主。”
“苏家……苏侍郎府上的?”她瞧着魏采音已为妇人,猜到门户后,并没有太多的在意,谈话间反而上下打量着容貌出众的沈月,燕京从未有这么美的女子出现,至少皇宫没有,亲王府没有,侯府没有,春风得意楼没有,燕京的百姓更没有。
“你来谢府做什么?”
魏采音被问及痛处,沈月瞧这位郡主一直盯着自己,索性替她回答道:“是我带她来的。”
“你又是?”
沈月知道她关心的是她为什么出现在谢府,解释道:“我叫沈月,谢大人义妹。”
“我明白了,听说谢大人自幼在沈家长大,你当然是他义妹了,难怪会在谢府。”
这句义妹,真的是好大的面子,长乐郡主抬了抬手,丫鬟掀开帘子,便主动下了马车,“沈月,我记住了,谢大人长得英俊,妹妹也应该是美人。”
她近距离的瞧着沈月道:“你的义兄,一直都这么……”
沈月趁她词穷时,接话道:“他性格清冷孤高,一直都这样,熟了……”
长乐眉心一动,只听见沈月接着道:“也这样。”
长乐脸上尴尬了一瞬,又恢复了客气的模样,她让人从轿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初次见面,我不知道你也在,这是我今天刚从玲珑坊买的簪子,给你做见面礼吧。”
沈月连忙推诿道:“长乐郡主太客气,无功不受禄……”
要让谢晗知道她挂着他义妹的名义,骗人家簪子还了得?
“这有什么,没准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呢。”
魏采音当时看着沈月接着那簪子,都替她手重,但又没办法往外推,只能生生的往手里接。
长乐郡主离开后,魏采音还好心问了她一句,“你拿得住吗,要不我帮你拿着?”
“我觉得还好啊。”
“我告诉你,长乐郡主那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你是名声不好,她是脾气真不好,她把你当谢晗义妹还好,要是她知道你和谢晗有过婚约……”
“放心吧,我不会让她知道的,除非谢晗告诉她,否则,也没什么接触。”
魏采音想了想:“那倒也是。”
“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跟他和离吗?”
魏采音扶着她走夜路道:“每次我被赶出来,他都不闻不问,那是他知道我就算被撵出去,也会主动回去,但是这次,我不打算回去了,顺其自然吧。”
话音刚落,沈月被前面的石头绊了下,魏采音改口道:“你的眼睛还是这样,还是没能治好吗?”
“我生下来就这样,也用了很多办法,我也早就顺其自然了。”
魏采音瞧着照的亮堂堂的院子,在沈月眼里还是恍如黑夜,“晚上是该多点几个灯。”
晚上,谢晗本来想教沈月练琴,转一下注意力,想让她心情缓和一些,然而,沈月和魏采音姐妹俩并床夜话,第二天她心情不好的事,早就抛之脑后,连一日三餐都和魏采音在房间里用了,一天都见不到个人影儿。
第三日的时候,苏家有人找上门来了,谢晗亲自到了正厅,刚好遇见了坐在轮椅上的苏伯淳。
苏伯淳比谢晗年长三岁,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谢晗一眼看出他并非等闲之辈。
苏侍郎入朝为官,次子如今也在刑部任职,这位长子想必因为腿疾,便养在家里了,因此肤色也比常人白上许多。
至于他的腿……
“苏公子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谢府做客。”
苏伯淳坐在客椅旁边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接夫人回家。”
谢晗放下茶盏不经意间反问道:“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尊夫人不是被赶出去的吗?”
“谢大人这是对旁人的妻子有兴趣?”苏伯淳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和醋意。
他难以想象,谢晗好歹朝廷命官,名声在外,竟然也会觊觎旁人的妻子,竟然混不在意旁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