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淼真惊叹严老爷子的远见,当时还没闹开,就做了一切最坏的打算,但就算这样,也没逃一劫。
周淼捏着大腿想办法,本来就打算有好的时机,再办这事,现在成了箭在弦上,立即出发。
可怎样才能正好让白池现在就把严老爷子老俩口放到岛改造呢?
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到了早上周淼也没想出什么完全之策。
早上贺建军一动,周淼就醒了,想着今天和贺建军他们一起出去跑几圈,万一运动运动就有灵感了呢。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轮渡的船长。
船长拉着周淼到一边,只小声告诉周淼。
贺建军和五个娃,还有刚到的豆丁,就在一边等着。
贺建军看到周淼在笑,笑容更大了,有什么好笑的。
等船长走了,周淼招呼几个娃娃全进来,今天不去跑圈了,有新任务。
贺家几个娃最兴奋,豆丁左顾右看,不知道要干啥。
贺同看豆丁这样,也不是个能干事的,别到时候吓哭了,他还得哄。
“豆丁,你先回家,告诉你娘,今天我大哥不过去学唱戏了,今天有事。”
豆丁得到贺同的任务,立马往外跑。
一推开门,门板正好撞到一个人。
外面那人啊了一声,直接把豆丁吓哭。
“周姨,我打着人了。”
周淼还没迎出去,贺同先跑过去了,帮豆丁把眼泪擦干净了才牵着她往外走。
这次打开门,门外已经没人了。
“贺同,我刚刚真的打着人了。”
“那个人还能跑,就没打算找你算账,也不会上你家告状,没事了,自己先回家。”
豆丁听完贺同说得,重重地点头,然后头也不会地往前跑。
贺同关上门,把门从里面插上。
等贺同到位,周淼开始分配任务,连刚从卧室出来的贺奶奶都有任务。
全家唯一大闲人,是今天还要上班的贺建军。
所以被周淼打发去食堂打饭,今天没人有空做早饭。
等贺建军回来,家里一个娃娃都没有。
街上却多了很多娃娃。
他怎么不知道,岛上的娃娃都起这么早的。
集体反常,必定人为。
那个人正坐在客厅,和几个干事开会,不对是三个干事,里面没有厉兰枝。
周淼见贺建军买早饭回来了,招呼几个干事一起吃,那几个也不是扭捏的,吃饱了,好干活。
明明昨天通知的是,八点在山脚集合,但七点半,名单上的十个人就已到位,周淼和几个干事吃完饭也往山脚赶。
周淼一到,看到这十个人穿得破破烂烂,就知道贺同通知得不错。
“今天辛苦大家先挑粪,最好弄得身上越臭越好,要知道辛苦一整天,幸福一整年,只要咱们这关过了,之后都是好日子。”让人没看到好处,就先干最苦最累的活,最有效鼓励的方式就是画大饼。
周淼看眼前几位,听完这话都斗志昂扬,终于知道为什么21世纪的老板们为何也爱用这招,因为口说无凭,却能当强心针啊。
其实名单上这十位,可不是别人说啥都当真,更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周淼啊,岛上娃娃们眼里第一好的周姨,而且,这十个人里,就说渔民村那几个,就是因为打鱼水平不行,才在家闲着,岛上那些平整的地,都归农场管,这回,周淼选他们开荒种地,那就是让他们发挥劳力当壮丁,这个他们可擅长;更别提,家属院的高中生,与其可能被分配到外地当农民,不如在家门口当农民;渔霸的孙子,对周淼更是感恩戴德。
周淼说让他们挑粪,二话不说,挑粪的时候故意往脸上摸两下,那几个高中生,嫌臭,但少年好斗,看渔民村那几位,抢着让周淼闻身上的臭味,周淼不仅没皱眉,还真的在认真闻。
几位少年和一位少女南生楠也不矫情了,不想在脸上摸,就往头发上摸,眼不见心不烦。
周淼看这十个人干得热火朝天,一趟趟粪往山上挑。
留下一个干事盯着。
周淼领着另外两个干事,去山脚下的几座老房子里,提前布置一下。
说是老房子,都是抬举它们了,前几年这里发生泥石流,幸好是白天,住在里面的人是没事,但房子可真不敢住了,一空就是好几年。
少了人烟的房子,老来老的就快,再加上遭遇泥石流后,房子根本没休整,断壁残垣,说起来是艺术。房顶漏光,墙头长草,屋里开花,是挺风景,但它应该和动物共舞,而不是人类。
周淼和两个干事,刚去就被从里面跑回来的老鼠,在墙角补觉的蛇,吓了一跳。
“周队长,这要是住人,建成公墓比较快。”
周淼听完这话,笑了,花改珍说话和她一个路子,比她还毒。
“就是让它破,它越破越好,就是个面子工程,还不是咱们人为破坏的,是大自然的‘巧夺神功’,真让咱们省事。”
周淼这话,几个干事没听懂,刚想问,周淼就招呼着她们往山上走,说,“人该到了。”
第67章 全岛都是演员
几个干事, 脸对脸,交换眼神, 也没猜出周淼闹这么一出, 是为了欢迎谁?
不用猜了,等她们到了,那个人已经到了, 由付见陪着。
周淼帮她们介绍, “这就是咱们杭城革委会的主任,也是咱们岛上的大恩人。”
几个干事赶紧点头打招呼,但挺直的背绝对不弯, 虽然是她们的上头, 但不是值得尊重的上头,弯腰?不当面吐口水, 就算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了。
周淼替几个干事做表面功夫,笑呵呵地和白池握手,欢迎他莅临考察。
“小周同志, 你们岛上的条件确实不怎么好, 我一上岛, 就看到街上的娃娃都穿着补丁衣服, 有好几个娃娃正光着脚跑。咱们一定要把岛上正在搞剥削,损害人民利益的人揪出来。”
白池很有领导讲话的范,这类领导, 就是讲话好听, 没屁用。
光讲思想,不讲方法论。
周淼只在心里嘟囔, 迎向白池的目光, 那叫一个热忱, 付见刚想插话,就被周淼抢了,“主任说的对,我已经把这类分子全揪出来了,正让他们挑大粪呢,你看,就在那边,过几天就让他们徒手砍树,抓野兽,只有咱们无产阶级的伟大劳动能改造他们。”
周淼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付见听了,那叫一个“义愤填膺”,胡说,全是胡说。
“主任,我们岛上没那么穷,一定是周淼让全岛的人今天都换上补丁衣服。还有那十个人。”付见指指正在远处把桶里的粪往外倒的改造者,“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剥削阶级,不是我们村打不上鱼来的村民,就是家属院高中毕业不想去外地下乡的高中生。”
三个干事,想帮周淼解释,却看到周淼摇摇头,她来,“看来,主任今天一大早就来岛上视察,是付同志在您那嚼舌根了。要是谁到您那都胡乱说一通,主任您都来一趟,杭城大大小小的乡镇,辖区,都这么劳烦主任,主任怎么还有时间去处理那些对反修对小资的正义举报。我看啊,跑到主任那为了争权,搞得上下工作无法开展,让我们把时间全花在相互猜忌上的人,才是别有居心,我相信主任会给我一个清白。”
周淼朝站在她身后的干事伸手,三个干事没懂周淼要啥,之前也没暗号啊,我该说点什么?我忘了什么?
周淼严厉地瞪了三个干事一眼,长叹一口气,叹出恨铁不成钢的污气。
“主任,我本来打算,把这十个人的名单明天给您交过去,都怨我这几个干事,不知道您今天要来,也不知道随身带着。”周淼又用带着杀气的眼神,扫射一下后方的干事,“不知道功劳是给有准备的同志啊,你们就是不如付同志,你看看人家付同志,啥也不知道就敢乱说,你们走访了两天,连个屁都不敢放,功劳都是别人的了。”
花改珍算里面机灵的,快速接上周淼的话,“是我们只知道干活,不知道邀功。付同志说这十个人是我们随便拉来的,可真是冤枉啊。”花改珍上前一步,给白池指指唐卫泽,“主任,你看那个,是我们村有名的渔霸的孙子。你说他不来,谁来。”
花改珍接着指,“主任,你再看,那几个中年人,是渔民村里,有名的混混,举着棍子满大街打人。还有那个不到二十的女娃,十个手指都没沾过洗碗水,我们家属院有名的娇小姐。主任,就这几个人,你说不改造他们,改造谁?”
花改珍说完,就很有分寸地退回去,接着站在周淼背后。
白池连着被两个妇女纠正,暗讽他偏听偏信,脸上的面子摇摇欲坠,但神情面不改色。“付同志也是为革命工作着想,没调查清楚就乱说。”
付见不服气,他还没说完呢,“主任,周三水是用抽签选的人,整个岛的人都知道。要不然你随便问。”
周淼很有信心,“好啊,付同志我给你两分钟,你跑到山边最近的那条街上随便拦下一个人,拦住后,你不能和他说话,万一你串供呢,为了挤掉我,让自己当这个队长,你都敢当众污蔑,还是有什么事不敢做。”
周淼都这么说了,付见不去,倒成了心虚。
白池催付见,“去啊,别忘了你在我那立的军令状。”
付见撒丫子就跑,跑到那条路上,正好遇到的是渔民村的,还是他认识的。
付见觉得成了,但又不敢拉着这人,因为这是名妇女同志。
这位妇女同志一看白池这领导样,就变得畏畏缩缩。
白池展现他和善的一面,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表面看,语气是放缓放柔了,“这位女同志不用怕,我问什么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说完就能回去了。”
那位妇女同志,赶紧点头。
“你们这选改造名单,是抽签来吗?”
妇女同志摇摇头。
付见不敢相信,难道前几天他亲眼看见的抽签,是做梦梦的。
“你说谎,你是不是收了周三水家好处了,你们家娃娃是不是也去周三水家听故事了,周三水承诺你什么了?”
不用周淼和付见对峙,白池都看不下去付见朝着妇女同志咆哮的样子。
“你给我住嘴,站一边去。”白池直接把付见拉在身后,看着身体已经在发抖的陌生妇女,赶紧问:“你看那十个人,你认识谁?”
妇女同志颤巍巍地举起手,指了指唐卫泽,“他是我们村渔霸的孙子。”
然后又指了指那两个二十出头的妇女,“她们在我们村见人就打,连男同志也打。”大兴娘在心里嘟囔,男娃娃也是男的,这不算瞎说,她都是按馒头提前说的那样,说的。
“麻烦你了女同志。”
白池话音刚落,大兴娘立马就跑,等付见还想追上去,大兴娘已经跑没影了。
“主任你听我说,都是她在搞鬼。她昨天晚上还和政委家的儿子合计,怎么着把政委的岳父岳母弄岛上来享福。主任我都打听好了,雷政委的岳父,就是杭城有泄露机密嫌疑的严文肃……”
付见话没说完,包子馒头就牵着手过来了,包子哭得整个人都在抽抽。
撞开付见,往周淼身上扑,“娘,政委家姓雷的欺负人,他长那么大个,又欺负馒头。”
馒头听包子提到她,也往周淼身上凑,顺便也撞了下付见。
馒头的哭,是梨花带雨,细无声那种,配上白皙的鹅蛋脸,还有被抓花的小脸,真想让人抱在怀里一直哄。
周淼心疼地赶紧给馒头吹吹,“不疼了不疼了,娘在这呢。政委家咱们惹不起,他岳父咱们惹得起。”
周淼站起来,把一左一右两条大腿让出来,让包子馒头抱着哭,“主任,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和政委家打了好几回了,我怕影响我丈夫的前途一直忍着。昨个政委家那个浑不吝的来我家找我,那是找我来算账啊。他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说是我想把他姥爷弄到岛上来开荒,来挑大粪。就去我家威胁我,不能让他姥爷来啊,就他姥爷那身子骨,来这一天都扛不住,在杭城就算被挂小黑板,那也不用干活,也算享福。不就是在大街上站会儿,再逛会儿。那小子说了,他姥爷已经想开了,只要不干活,什么面子啊,自尊啊,都是狗屁。”
周淼的每一句,付见都想喊瞎说,岛上谁不知道政委和贺家关系好到,几个娃娃零食和书都混着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