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璧,你爹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要是想回去,过了初五我就找人送你。”王师长没交代,王局怎么从有事变成没事。
周淼坐在贺建军旁边的时候,就只听到了这句。
贺璧摇摇头,“我爹这个月没事,万一下个月再变有事,下回他还能找到好人家收养我啊?再说,我回去了,我亲爹还不是没空管我,现在又不能请保姆了,还不如在岛上待着保平安。”
王师长听完笑了,你这小子想得倒明白,“不回去就不回去,上去睡觉。”
贺璧乖乖听话上去了,还没到二楼,又跑下来了,“我爹没被人弄残吧。”
“王局要往……”师长刚要说正事,就被贺璧打断了。
王师长只能先回答贺璧,“好得很。”
贺璧安心了,上楼前,扔给王师长一句话,“让他在北城老实点,等着我以后考回北城去看他。”
王师长没好打击娃娃,所以没提醒他,高考已经停了。
贺璧觉得王师长是外人,所以也没说,娘说过等他长大了,高考就恢复了。
贺璧终于没再下来了,王师长开始说正事,“王局把那些看着他长大的现在境况不好的叔叔婶婶,全弄咱岛上来了,初三到。”
周淼一听就炸了,又是先斩后奏这招,王局还真是一如既往。
“说吧,几个?”周淼心想最多十个,就算十个,他都想把王局的脑袋塞水里泡泡,再捞出来。
你说王局,刚把自己捞出来,就开始给别人安排事,还真是生怕她这个野生儿媳日子过得太舒坦。
“二十三个,明天晚上的火车,后天早上到。”王师长这话是回答周淼的,但不敢直视周淼的怒气,还是看着贺建军这种没有表情的脸,说话轻松。
“师长,现在这些人还没上火车,你给王局打电话,让这些人都回去。我们岛上不是王局的亲戚收容所,我当这个队长,是让那些受了无妄之灾的老教授们有个安生地方呆,能熬过去。王局这是要干嘛,把他亲近的,全往这塞。钱呢,钱谁出,二十几个人,来了要吃要住,生病了得治,天冷了得穿棉衣。这些东西从哪来,王局以为我这是开银行的?还是印钞票的,钱呢,房子呢,都从哪来?”
周淼被气得,想把王局整个人都塞水里,不仅脑袋进水了,整个人都进水了。
贺建军看着站起来,一直原地转圈的周淼,赶紧把她摁椅子上,“师长还在呢。”
“就是师长在,我才这么说,王局这是要干嘛?他才被北城革委会那群人整,现在怎么能动用关系帮革委会的人决定这些要改造的人要去哪了?王局真是了不起。”周淼真想夸王局本事大,但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往她这扔麻烦。
师长面不改色,只想赶紧说完,赶紧走,周淼彻底爆炸时,他最好没在现场。
“王局家的老房子就在清大附近,所以看着王局长大的那些长辈,不是清大就是北大或人大的老教授们,还有几个研究所的。这是王局让我给你的五千块钱。还有王局就是因为和革委会的人不和,咱们海岛条件差又出了名的,所以王局找几个人撺掇了一下,这群本来要被弄到大山的教授们就来咱们海岛了。我说完了,我先走了。”
师长把钱往周淼手里一塞,不顾贺建军的挽留,一个劲说,刚回来,累了,要马上回家休息。
周淼也出去送了,但没说一句让师长多待会的话,师长明显就是想跑。
第71章 有钱就行
周淼站在门口, 看师长走远了,转头问了贺建军一个无聊的问题, “你说, 师长吃饭了没?”
“咱们家今天晚上本来就吃饭晚,师长这个点来,应该吃了吧。”
周淼摇摇头, 应该没吃, 她招呼师长一块吃的时候,师长在咽口水,周淼当时只以为自己做的菜香, 原来是师长知道带来的噩耗, 没好意思吃。
贺建军看周淼在发呆,已经平静下来了, 看来媳妇已经不气了。
“媳妇,上去睡觉不?”
贺建军牵着周淼往屋走。
周淼一把甩开贺建军的手,“还有空睡觉, 二十三个人, 来了睡哪, 就算一张大通铺上挤十个, 把多出来的弄严叔他们那屋去,还得需要两间房。且不说,这两间房子, 我要怎么向渔民村村书记要, 就说让一群老头老太太挤着睡通铺,那空间, 别说翻身了, 胳膊弯一下都能打到旁边的, 谁晚上天天用军姿睡觉,白天有精气神干活。就别说干活了,王局的叔叔婶婶,那得六十五以上,上不封顶,那个来了病了灾了,万一有什么闪失,王局不会找我算账?”
周淼和贺建军已经走到客厅了,周淼坐下来,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怼贺建军眼前,让他看清楚,“这钱,就是王局的托管费,我收了,就默认答应了。师长扔下钱就跑,你以为是什么好事?”
贺建军不坐在周淼身边,怕被怒气冲撞,撞枪口上,而是坐在对面跟周淼说话,“你当海岛革委会的队长,不就是庇护能多庇护一个老教授就多庇护一个吗?就是一次来的多了点,也不算王局给你找麻烦。”
“是多了点吗?你真以为我生气,是因为王局塞人吗?是王局不打招呼就弄这么多人来,我没办法养得起,那不是害人人家,物极必反,贺建军你懂不懂。我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老人家,在岛上活不下去吗?”周淼越说越无力,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大团结上,想到这是钱,又赶紧把钱塞口袋里,看着鼓鼓囊囊的口袋,周淼又哭又笑,有钱,哭个屁,这点钱,能扛三个月,她就有三个月能想办法。
贺建军刚要劝,周淼已经擦干泪眼,上楼拿衣服要洗澡了。
等周淼洗完澡出来,贺建军跟着周淼往上走,周淼皱着眉回头,“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贺建军小声地问,“你没事了?”
周淼摇摇头,“生气时间长了会生病,我还想活到叫你老头子那天呢。”
“想出办法了?”贺建军问。
“那些老教授们脑子里都知识,知识就是力量,就算他们赤条条地来,脑袋里的东西也是宝藏,总有办法把知识换成粮食,更能换成房子。”船头桥头自然直,她就不信她21世纪的小脑瓜,不能把二十九个教授的知识变成财富。
贺建军以为周淼心里有事,会愁到睡不好,没想到媳妇一觉到天亮,中间就翻了一次身。
贺建军倒成了守着周淼怕她睡不好,最后自己彻夜未眠的那个。
一大早,贺建军就看着周淼兴致冲冲,领个五个娃娃就往渔民村那边走。
他一个人站在门口,还想和媳妇娃娃们挥手再见再上班呢,结果剩他一个人吹冷风。
得,白担心了,媳妇比他想象得还强,这是要把近三十个老教授未来十年的生活都扛肩上,就这样还走得风风火火,好像前面是康庄大道。
周淼呢,确实还没想过办法,但总要把房子的事先解决。
周淼带着几个娃娃来公社上班,就是想把几个娃娃在渔民村的人缘变现,现在就看这几个娃娃在渔民村的面子值几斤大米。
周淼来的时候,村书记已经到了,周淼长话短说,直截了当向渔民村借三间房。
村书记问:“借房子这话怎么说?周队长啊,劳改的工作呢,我们村应该支持,之前已经专门腾出一间房了,现在你要是再多要一间,我们也能空出来,但是一口气再要三间,就算你说借,我们也挤不出来。”
周淼体谅村书记的为难,挑明了说:“我说借呢,就是有时间的,最多六个月。我也不白借,我们革委会分队借了谁家房子,总要给点东西,你看看给多少大米合适,房子我今天就要,明天就有人要住进去,大米呢,我们上午说定了,我下午就拿着粮票和钱去供销社买。”
“这钱谁出的?”村书记怕周淼拉着他摊。
“我们家出。”
听到这话的馒头和贺同,一对视,觉得不妙,在转头看看身边这几个,家里钱都要被掏空了,还玩呢。
村书记一听是周淼拿钱,也不好多要。
“要不然一间房子,六个月,给人家三袋大米。我娘的院子就能空出来,让我娘搬去跟我们住。”
周淼还没还价呢,包子在馒头的指示下,抱住村书记的大腿,仰着头就对村书记笑,“刘叔,给我们家留点余粮吧,你们家二蛋,最喜欢跟我玩。”
馒头也走到村书记前面,不卑不亢,提出交易,“刘二蛋现在是我们班倒数第三,下学期,我能让他考年级前十。”
村书记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他是村里的头,村民一对他不满,就当着他面,故意说二蛋的成绩,他也不好发火,二蛋要是能考前几,他能用大喇叭广播一天,不对,不对,公器私用,不好不好,听到这个消息太高兴了。
周淼看村书记这样就知道,二蛋的下学期还上呢,村书记已经确定二蛋下学期期末能捧回奖状了。
周淼假装咳嗽一下,打断村书记的发呆。
“书记,我觉得两袋大米就挺好。而且以后有什么好事,借房子的这几家,在我这,优先。”
村书记听完馒头的保证本来就心动,听周淼这么说,一拍板就这么定了。
“我家先出一间,剩下两家,我就用这条件帮你谈,谈不下来,咱们再说。这也不是强制性的,万事得民主。”
周淼点头,连连感谢书记,送书记出公社,坐等公社的好消息。
这时候,三个干事才刚来上班,前面的事听了个尾声。
还没来得及多问,周淼就让她们去家属院筹集十几床被子,就说现在给旧的,到了夏天能还新的。
花改珍举手提问,“缺被子怎么不向杭城的革委会要,他们应该有经费?”
周淼冷哼一声,“你让白主任往外拿东西,都白瞎白池这个名,让他白吃行,空手从他要东西,除非那天他疯了。”
周淼说完,三个干事都在笑,确实这样,都知道革委会的干事每个月工资是十块,但从上面发下来就只有八块,那两块去哪了,天知地知,白池知。
“好了,先去办吧,明天早上跟我去码头接人,都早去会儿,应该是第一班船。”
“那来几个人,都多少岁的,能不能来点年轻的,能干活的,咱们才开荒了几亩地,清明就得下种,就那几亩地的粮食,分完了都不过够一个人吃俩月的。”
花改珍说的这个问题,周淼想过,但精壮劳动力从哪来,这是一个问题。
“先去找被子吧,最好能也能找几条毯子,至于开荒这事,反正明天来的那二十三个,指望不上。”
“啥二十三个,又是指望不上的,难道,又是和劳改所里住的那几位一样,走快三步歇两步……”
花改珍没说完,就被沈燕拉走了,“没看周队长也在愁,放心,万事有队长,咱们干活就行。”
外人只觉得周淼万事搞定,娃娃们看着娘忙完一波又一波,就怕娘累着。
“娘,我们也能干活,请给我们任务。”贺璧隐约觉得娘今天变得这么忙,都是他亲爹干的好事。
“娘,我啥都能干!”大鹅抢着说。
包子馒头异口同声说,“我也想帮忙。”
贺同这个后知后觉地,赶紧跟着点头。
周淼被弄得有点想哭,养娃娃最开心的,应该就是这种时刻。
“今天娘和几个婶婶都没时间去山上看着开荒,这个任务就给你们了,看着爷爷奶奶别摔着,看着哥哥姐姐叔叔们别偷懒。”
几个娃娃异口同声,“保证完成任务。”
几个娃娃前脚走,后脚周淼就去了军民高中校长家。
周淼和高中校长只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上届高三毕业生下乡的时候,看见站在岛上的校长哭得比家长们还大声,船都走远了,送行的家长也都回去了,他还站在码头朝着船使劲挥手。
就这一面之缘,让周淼印象深刻。
周淼刚敲了一下门,门就从里面推开了。
“周队长,您找我有事?”
周淼听到您这个人称,还觉得挺新奇,周淼只有暗损某人的时候,才故意用尊称。
校长一张口就这么说,让周淼有点受宠若惊。
“我来找校长,是想问问校长,今年咱们高中还能不能开课的事。”
周淼看校长的八字胡一耸,就知道有戏。
衣着规整的校长,显得有些激动,赶紧把周淼迎进屋。
“就算您不来找我,我也正打算找您,看您能不能管高中课本的事,上面不给发了。只有咱们岛上的革委会,没在高中闹,也只有咱们的革委会会优待从高校下乡劳改的老教授,我相信周队长是尊重知识的,也是相信,高考有一天是会恢复的,这些学生的寒窗苦读,不是浪费时间,是未来的基石,更是跟随一生的财富。”
吴英才,越说越激动,说完才发现,自己又开始像在学校讲话了。
“我明白校长的意思,我就是给校长送办法的。”
吴英才一听,坐得更板正,像在听报告,弄得周淼也变得严肃,“明天岛上会来二十几个老教授,应该是各个专业的都有。咱们就借上一届学生的高中课本,让这些老教授们帮忙抄一批,先紧着高三下半年的课本抄,然后再抄高二的和高一的。但作为交换,我希望校长能组织学生们在寒暑假开荒,丰收的时候帮忙割水稻掰玉米。我们革委会能和咱们高中组成兄弟单位,互帮互助,一块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