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已经弄丢过一次妹妹了,此时看着面前的楚瑶,情绪一下上来,让她忍不住落泪。
即便现在还不确定楚瑶是不是她的妹妹,她都心疼的要死。
林清舒蹲下身,想把地上的楚瑶扶起来,奈何她的衣服被水浸湿,特别的重,她弄了几下也没搞动。
楚瑶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看见林清舒后怨恨一下充斥心腔,要不是林清舒的存在,她又为何会如此狼狈。
没有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她不信江浸月会拒她千里之外。
可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她需要林清舒。虽然她不懂林清舒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还有此时眼中的心疼怜惜之情来自哪里,但是,她知道,这对她很有用。
姜樱跟着后面过来,也上前去帮助林清舒,她拽住楚瑶另一边胳膊说道:“我来帮你。”
而后咬牙,使出浑身解数拉楚瑶起来。
楚瑶偏头看了一眼从旁边拽她的小姑娘,只一眼,刚刚对林清舒的厌恶愤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啊!”楚瑶惊叫一声,抬手挡住脸。
好像掩埋在地底的秘密,突然被人挖了出来。这个本应该死了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能拉住她的手,扶她起来?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闭眼又睁开,慢慢挪开手,不是,真的是那个人。
她可以忘记她的眉眼,她的动作语气,却决对不会忘记如同蜈蚣一样趴伏在小丫头脸上的乌疤。
当时所有人中,只有这个丑若鬼魅,土不勘言的憨傻丫头逃过一劫。
林清舒看着楚瑶呆愣恐惧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姜樱不小心露出来的乌疤吓到了。
在漆黑的夜里,小丫头白皙细腻的脸庞人,那一块突兀的疤痕,晃眼一看,就如同黑夜里走出来的鬼魅。
林清舒伸手把姜樱被雨打塌下去的围脖拉了起来,挡住那骇人的伤疤。
楚瑶看不见那疤,心两里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姜樱迷糊的样子,希望她没有认出自己。
林清舒拍拍她的背,说道:“没事,就是个小丫头罢了,不用害怕。”
而后把她拉到身后。
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林清舒心里也在打鼓,想着要如何应付。
暗卫知道弄丢公主的结果是什么,一时着急,也没有了之前的激动。他想直接动手抓人,可楚瑶躲在林清舒身后,她的身边围满了听雪楼的小厮。
两方僵持,突然,夜空中响起一声鸟鸣,暗卫松了口气 ,如鬼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楚瑶看见人走了,身子一软,倒在林清舒背上。
林清舒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这才发觉她的身体烫得惊人。
楚瑶抓住她的衣袖,纤细的手指太过用力,指尖都已经泛白,颤抖着嘴唇对林清舒说道:“姐姐,求你带我回去。”
“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忘记拿了。”
第三十二章
她的双眼含着泪, 好像丢失的东西是她的命一样。也确实,那件东西跟她的命没什么区别。
林清舒又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烫的像一个火炉一样。
“我们先去医馆吧, 你的身体现在很烫,有什么东西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去。”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她回听雪楼?不找大夫来看看,她肯定会出事的。
受了风寒而死的人,在云洲可不在少数。她还那么年轻, 不能就这么没了。
楚瑶也知道自己可能受了风寒,她的头特别的晕, 可她的目的本来就是回听雪楼, 又怎么可以这个时候离开。
看着林清舒担忧的眼睛,她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她不想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 特别是像林清舒这么好的一个人。她能感受到她的真诚,她对人好,就只是想对人好而已,她不求回报。
可惜了, 她偏偏是江浸月的妻子, 偏偏是她挡住了路。
楚瑶头很晕,心里却很明白, 不能去医馆,去了之后, 要想再回来,根本不可能。不仅江浸月不会让她来,林清舒也会为了她的身体, 把她困在城中。
她连人都见不到, 那她还有什么机会?这一路过来受的所有委屈她不能白白的受。
林清舒叫了小厮去赶马车来, 让今夏和姜樱先把她扶到旁边的树底下避雨,她不能在淋下去了。
突然,楚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撑着地面从她怀里站了起来。
“不,我要去找它,我现在就要看到它。”
浸了水的衣服有百斤重,压得她直不起腰,但是没办法,她现在爬也要爬过去。
林清舒想上前拦住她,可楚瑶跌跌撞撞的身体根本没有着力点,连带着她也摔了下去。
本来白白净净的衣裙,现在满身都是泥渍,让她非常不舒服。
今夏看她摔了,赶紧过来扶住她,姜樱在旁边打着伞,一时到没有人顾得上楚瑶了。
楚瑶很累,也很狼狈,好在是在云洲,又是漆黑的雨夜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拖着疲倦的身体,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跌倒了又在站起来,反反复复,总算到了听雪楼门前。
林清舒刚刚摔那一下,好像把脚扭了,一落地就疼,竟然没能跟上楚瑶。
侍女见门口倒了一个人,胆战心惊的跑过来,一看是楚瑶,赶紧把她扶了进去。
侍女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楚瑶麻利的换上,撑着马上要倒的身体一层一层的开始爬楼,她的房间在六楼,不是特别高,但是也不低 。
林清舒后面赶过来,楚瑶已经到了房间,她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受了不少的伤,刚刚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但是脸上的泥污还没有洗去,在白皙的小脸上特别的显眼。额头的纱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此刻被雨淋过的伤,咕噜噜冒着血。
林清舒忍着脚腕的疼,上前把又一次跌在地上的楚瑶拉起来,没有那重如百斤的衣服压着,楚瑶轻了不少。
“要找什么东西,我让人给你找?”
楚瑶摇摇头,借着林清舒的力站稳身体,推开面前的门。
房间里面还是和原来她离开时一样,并没有人动过,推开屋门的一瞬间,一股冷香扑鼻而来,她的味道都还没有散去。
林清舒跟了进来,又问了一遍:“你要找什么?”
楚瑶没有理她,径直去了房间,先在床上找一通,她知道林清舒在门口看着,所以一举一动装的很像,等把墙角化妆柜这些所有需要打开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楚瑶才微微松口气装做不知道东西在里面的模样打开衣柜的门。里面还放着几件衣服,都是比较素净的颜色,那抹红艳在其中特别显眼。
在看见发带的时候,她的表情眼神,都没有在装,是真真切切的失而复得的感觉。
她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捡起之前她亲手放在里面的红色发带。
她本来不想利用它的,这是江浸月唯一留在她这儿的东西,是世上最最最珍贵的东西,是她心中唯一的圣洁,可是,她最后还是利用了它。
林清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是找到了,凑近一看,竟然是一根男子的发带。
究竟是什么人的东西,能让平时温婉娴静的女子如此不顾形象,拼了命的回来取。
林清舒走过去,从里面拿了件厚衣服给楚瑶披上,无意瞟到一眼发带上的图案,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上面怎么会有一个月牙?
她和江浸月成亲后,江浸月当天就离开了,期间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一次无意间知道了他的生辰,她给他寄过去的赠礼就是一根发带。
也是红色的,上面有一个小小月牙,在发带尾部,用白中偏黄形似月亮的颜色绣成。
她的母亲很早就离世了,她是被父亲带大的,女红一窍不通,月牙虽然简单,但是她也绣的磕磕绊绊,正面看着还好,背面的针脚就是密密麻麻,惨不忍睹。若懂一点绣工,粗略一眼就知道那月牙是新手所绣。
一时,林清舒有些想不通。若说只是相似的同款,也不无可能,毕竟红色的发带很多,月牙也不止她一个人用过。
只是,世间真的有那么相似的东西吗?
“楚瑶姑娘,找到了的话,我们去医馆吧。”林清舒从后面拍了拍楚瑶的背。却半天不见回应,林清舒又从后面拍了一下。楚瑶慢慢睁开闭着的眼睛,声音十分虚弱,“姐姐,我好累啊!我不想去了。”
林清舒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是很烫,“不行,这样下去你会很危险的。”
楚瑶整个人瘫软了下来,仿佛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林清舒的腿上,抬手指了一下床边的一个矮柜,说道:“姐姐给我煎药吧,现在去医馆大夫都走了。”而后指了一下窗。
窗户没有关,一直有细雨飘进来,带着一些梅花瓣。今天的夜的确比往日都要黑,有屋檐挡着,所以飞进来的雨不是特别多。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点大夫通常都不会在,更别说这样疾风骤雨的夜。她们去了也是白去,楚瑶不能在折腾了,她需要休息。无奈,林清舒和后面姗姗来迟的今夏一起把楚瑶扶上床,给她盖好被子。
此时楚瑶已经昏昏欲睡了,手中的发带握的死紧,今夏想给她拿开放在一边,给她处理一下摔在地上擦伤的手心,却怎么也掰不开。
“咦!”忽然,今夏疑惑道:“这不是两年前夫人绣给姑爷的发带吗?”
林清舒摇摇头,“不是,应该是撞了款式吧。”
虽然林清舒看着非常像出自她手的那一根,但怎么想那东西也不会在楚瑶手里。
虽然一直怀疑她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还没来得及确认过。她和妹妹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只有眉心中间的那颗痣,以及和自己相同的气质。
她不能凭借这一点就说她是失散的妹妹。
这样的痣,姜樱眉心也有,况且和她记忆里的痣更像,可姜樱不是。
早在她被送过来的时候,她就晃眼见过一次姜樱。当时她的哥哥姜佑还在店里做账房,她特意去问了一下。姜佑说:“那是我的亲妹妹,一母同胞。”
林清舒确定她这一辈子只绣过那一样东西,也只寄给了江浸月,即便没有亲眼看见他收到。而楚瑶,那日大雪天,是她们第一次见,根本不可能有她的绣品。
今夏翻着看了一下,肯定的说道:“不是,这就是夫人绣的那一个。”说着今夏把月牙的反面翻了过来,拿发钗往上面凌乱的线头里一拨,只见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黑洞,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今夏说道:“夫人你忘记了,当时你本来是想做个纯色的送给姑爷的,坐火炉边弄的时候火星飞了一点上来,把它底部烧了一个小洞,你又不想在做一条,所以就用线绣了个月牙在上面挡着。”
这么一说,林清舒想起来了,其实,在看见那个黑洞的时候她就已经记起来了。
那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绣品,当时还给手指刺破好几个洞,可不畏记忆不深。可是,本应该在江浸月那儿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楚瑶这里,而且看样子,它对楚瑶很重要。
从没有一刻这么好奇过楚瑶的身份,以前觉得她身体不好,不能突兀的去问一些话,就一直拖着。
现在突然就觉得不能在这么拖下去了,她的行为动作,穿着打扮,甚至说话做事的语气,看着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
普通商贾或是世家,是□□不出这样的仪态的,除非,是从那个有着朱红色高墙的天玑国第一尊贵的地方而来的。
她要找一个时间,好好确认一下楚瑶的身份。只是希望,不要和心中一些猜想相撞。
楚瑶躺在床上,不自觉的咳嗽起来,这一声,带回了林清舒的思绪。
林清舒拿出手帕,替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以及那股蜿蜒而下的血丝。
又吩咐人点了几个火盆进来,等把药熬好,喂她喝下去了才离开。
回了小筑,远远就看见屋檐下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手里提着一盏精致小巧的灯,像是在等她。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