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看了眼谢瑜的肚子。徐氏一直想要一个孙子,他也想要一个儿子,可谢瑜却一直想要个女儿。
还有他之前答应过谢瑜不纳妾,但昨天他一冲动已经从弄春楼把春杏买了下来。他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
崔白僵了僵,才握住了谢瑜的手。
*
从谢府离开后,崔白径直去了春杏住的离谢府只有一点路的客栈。
已经是傍晚了,原先谢瑜一直执意让他留下来在谢府一起吃晚饭,但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在饭桌上再碰见谢安还有卫怀柔,他就以不好意思为由提前走了。
马车行驶过的路途中,两边都能飘出饭菜的香味儿来,还有些一家三口将桌子挪了出来,
崔白隔着一条路也能闻见香味儿。
他也很饿了。
崔白皱了皱眉,伸手往衣裳袖口还有衣襟里摸了一遍,才发现自从昨日从弄春楼里出来,他身上已经没有银两了。再加上他这两日花天酒地的已经把朝廷拨下来的给进士的钱都用完了,这时候竟然连一顿饭都吃不起。
到了客栈,他拧眉从马车上下去走上客栈的楼梯。
春杏远远地听见脚步声,已经从房间里出了来,看见是崔白,才微微伏身,弯着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笑了笑。
春杏比谢瑜还小两岁,或许是因为今天白日里看见了怀孕浮肿又脸色苍白,已然算不上是少女的谢瑜,崔白看见了春杏,忽然又有当初看见谢瑜时的感觉。
“公子回来了。”春杏笑着去把房门拉开了。
崔白进了屋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他定了定神才看清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的热菜,还有已经倒好了的酒。
他一时之间有些惊喜,转头望向春杏。
春杏微微红了红脸,微笑着解释:“我身上还有些银两,想着公子回来或许还没吃过晚饭,就擅自做主买了菜借着客栈的厨房做了些菜。”
他确实是饿了,没有多说什么就坐下拿着筷子夹菜吃。
竟都是些符合他口味的菜肴。
没过多久就吃完了菜,崔白伸手想要去拿放在一边的布巾,碰巧春杏也正替他取来了布巾,他起身的时候就不小心碰到了春杏的手。
那只手骨骼纤细,肌肤也白皙柔嫩。
崔白握了一会儿没有松开。
春杏有些慌张地望向他,却也不敢就这样把手抽出来。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冲动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谢瑜怀孕他已经整整憋了几个月的缘故,他脑内一下有些燥热,就起身几步走到春杏身边。
春杏抬眸,那双眼睛有些恍了神地望向崔白。
他只看了一眼,便低首吻了下去,亲热了一会儿却还是觉得不够,弯身便把春杏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床幔被他扯落下来,遮挡住了榻上的人影。
第四十四章
昨天王氏和谢瑜刚从娘家回来, 府里又上上下下折腾了一日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绣云昨天好奇,跟着绿荷几个丫鬟一起去看,却只看到了王氏没见着谢瑜, 此时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便随口道:“经过上次那回事, 东院的可吓惨了。听那边的丫鬟说,王氏一直精神恍惚着。也是罪有应得。”
卫怀柔坐在谢安身边捏着一块奶酥吃,掀睫看了眼她。
谢安坐在软塌上翻书看, 听到了绣云的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绣云擦干净了桌子,自顾自继续道:“老太太还让二姑娘过来看看姑娘, 好报个平安,但都这个点了也没看见人影儿。”
听绣云说起谢瑜, 谢安才想起距离谢瑜怀孕应该已经有五六个月了。她又想起昨天晚上崔白来她屋门口的事情,微微皱了皱眉。
但这是谢瑜的事情,她不知道怎么管住丈夫,与谢安无关。
等绣云收拾完东西出去了,卫怀柔才慢慢吃掉了指尖最后的一点奶酥,望了眼谢安,发现她还在看刚才的那本书。他嘴角牵出些乖顺温软的笑意来, 问:“姐姐看的是什么书?”
谢安把手里的书轻轻合上给他看, 温声道:“是经书。但里面不光是经文,也讲解了许多因果报应,劝解人性向善的小故事。怀柔要看看吗?”
又是经书。
他向来不相信神佛, 也讨厌那些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荒谬论述。
但他还是笑了笑, 又垂睫看了眼经书上谢安轻轻放着的纤指, 发现她的十指指尖还泛着一点浅红色。卫怀柔慢慢道:“听上去还挺有意思, 姐姐能给我看看吗?”
谢安没想到他会对经文感兴趣, 便笑了笑将经书递了过去。
卫怀柔低眸,伸手接了过来,只是接过经书的时候碰到了谢安握着书卷的手指。
他只轻轻碰了一下,谢安就从书卷上抽回了手。
卫怀柔接过书卷,随手翻了一页看,眸色却有些冷了冷。
“大姐姐。”忽然珠帘后传来一声轻软的呼唤。
谢安抬起头去,看见谢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站在了珠帘后面,见她望过来,谢瑜便有些艰难地想要福身行礼。
她有五六个月的身子,穿了件宽松的裙衫才勉强遮住了已经大了的肚子。谢瑜全身上下似乎都多多少少浮肿了些,但脸庞反而瘦了一大圈,都能看出下颌骨来,面色也不大好的样子。
谢安怔了怔,才对谢瑜道:“不用问安了。”
谢安又转头吩咐绣云:“去拿个墩子来,记得放一块软垫。”
等绣云拿着墩子和软垫过来了,谢瑜才慢慢坐下了。刚刚站在珠帘后看不清楚,她现在坐下了才看见屋子里不止谢安一个人,还有卫怀柔坐在谢安身边。
她有些奇怪,却还是忍了忍没有问,只是看了眼卫怀柔,发现他虽然拿着一册书卷,却无心看上面的字,而是微微偏头看着谢安。就算是自己来了,他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屋子里温暖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谢瑜许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平静又温暖的气氛,仿佛她就是多出来的一般。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瑜的目光,卫怀柔才抬睫,淡淡扫了一眼坐在墩子上的谢瑜。
谢瑜连忙收回了目光。上次东院的事情,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卫怀柔了无兴趣地侧身,又从一旁放着糕点的小盏里拿了一块奶酥慢慢地吃了起来。
“我记得你的婚期是在四月,应该没有几天了吧?”谢安看谢瑜坐在墩子上有些尴尬,便随口问了句。
谢瑜抬起头来,回答道:“还有六七天。”
谢瑜一想到六七天后,她就会嫁到崔家去,成为崔白的正妻,她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高兴和期盼。她现在受的苦处到了以后都会变成别人求之不得的好处,会成为一家掌管中馈的一家之主,会成为别人口里的官夫人,不会再受半点委屈和不甘心。
想到这些,谢瑜又笑了笑。
毕竟与谢瑜相处了整整十九年,谢安只看一眼便知道她还在幻想以后婚后的日子。做一件事时有太多的期盼,就会有越多的失望,她在那个梦里经历过这些,知道这个道理,可谢瑜不知道。
但这也是她的人生。
谢安望着她,还是说了一句:“你不在谢府的时候,崔白没有来上府找过你。”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想要让谢瑜知道崔白没有那么在乎她。感情这种东西,是会淡的。
谢瑜听出了谢安话里的意思,脸色冷了冷。她以为谢安是在挑拨她和崔白的关系,抿了抿唇才有些冷淡地道:“大姐姐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崔家哥哥刚刚来瞧过我,还安慰了我许久才走的。”
卫怀柔吃完了奶酥,接过帕子来擦了擦手,听见谢瑜的话,他微微蹙了蹙眉,看了坐在他身旁的谢安一眼。
谢安也没有为谢瑜的话恼怒,只是静静坐着,翻了页放在身边的书卷。
“姐姐。”卫怀柔慢慢唤了她一声,又抬眸看了眼谢瑜,“有些人听不懂话就算了,姐姐没必要浪费口舌。”
谢安侧眸看了眼他。
卫怀柔对着她,端起一个乖顺柔软的笑容来。
谢安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吩咐绣云:“去库房里拿些好点的人参还有燕窝来,再取几匹软些能贴身穿的绸缎布料。”
绣云怔了怔,才明白过来这些东西都是给谢瑜的,不由得沉了沉脸,没什么好语气地道:“人参燕窝都是在府里库房名下的,怕是取不出来。”
“没关系,从我的月银里扣。”谢安看了眼垮着脸的绣云,微微笑了笑,“听话,快去。”
谢瑜坐在墩子上,听见了谢安的话,又想起刚刚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才说出的话,顿时觉得有些羞愧,但还是维持着刚刚的神色。
屋子里一时没有了人说话,谢瑜忍不住抬眼看了眼,才发现卫怀柔一直无意般地看着她。
谢瑜手心顿时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来,她觉得在屋子坐不下去了,便起身道:“阿娘还等着我,我就不陪大姐姐了。”
谢瑜说完了话,发现卫怀柔也收回了目光。
谢瑜从进屋到现在就坐了一会儿就要离开,谢安没说什么,点头让她走了。她吩咐绣云去拿的那些东西一会儿也可以直接送到谢瑜的屋子里去,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等听到屋门合上之后,谢安才伸手轻轻揉了揉额头,闭眸小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了。
卫怀柔看到她靠着软塌闭眸,便问道:“姐姐是要睡了吗?”
谢安想了想道:“嗯。今天有些累,一会儿洗完澡便睡了。”
卫怀柔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才刚入夜不久。
他皱了皱眉。她睡去了,让他怎么办?一天就如果这样过去,那也太没意思了。
谢安已经从软塌上下来,拿了换洗的衣裳,温声对卫怀柔道:“姐姐先去沐浴了,你也早些休息,不要睡得太晚,那样对身子不好。”
卫怀柔看着她抱着换洗的衣裳进了沐浴的隔间,慢慢眯了眯眼。
等谢安沐浴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卫怀柔睡的里间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就连帘子也一并拉上了。她轻轻唤了一声,也没有人答应。
知道他睡着了,谢安便放轻了脚步,小心走到卧榻上去找刚刚和明日准备穿的裙衫一起落在外间的贴身小衣。
谢安记得是放在坐榻旁的小柜子上,便走过去找。
等将原本盖在小衣上的裙衫拿开后,她才看到刚刚自己放在柜子上的里衣不见了。
她点上蜡烛又细细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不由得慢慢蹙了蹙眉。
若是等明日早上起来再去找,那时候已经天亮了,她没穿里衣多少会有些尴尬。但旧的里衣已经让绣云抱去一起洗掉了,剩下的几件都还放在卫怀柔睡的软塌旁的衣橱里。
谢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里间屋的小隔门。
知道卫怀柔已经睡着了,屋内也已经熄了灯一片漆黑,她才会没穿贴身的里衣就这样进去。
扯下床幔的软塌上有清浅匀长的呼吸声传来,谢安松了口气,才去从专门用来放贴身衣物的衣橱里找里衣。
因为屋子里黑着灯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凭着感觉摸了许久才把里衣找了出来,拿在手中起身打算出去。
起身的时候,似是撞到了桌角,脚腕上一阵钝钝的痛。她轻呼了一声。
谢安低头,伸手摸了下被桌角撞到的地方,再起身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手。
“姐姐。”软塌上,卫怀柔不知何时醒了,低低唤了谢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