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林如海被欣喜冲昏了头脑,后来他就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高兴归高兴,规矩不能乱。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她也同意,就抱到正院里抚养,要是她想,孩子记在她名下也可以。
至于母亲不同意,他会慢慢说服母亲的。
当然,林如海也知道他的妻子一直在喝药,他们两个没有儿子,他们夫妻两个都承担了不小的压力,相对来说,妻子身上的压力更大。
如果能有嫡子,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林如海觉得希望过于渺茫。
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他不敢奢求更多。
至于给宗族那边写信,他也确实写了一封信回去。
林家是书香世家,族中也有其他有功名的子弟,但要说起来,官职做到最大,最有出息的,还是他们这一脉。
这么多年断了联系,就跟母亲说的那样,这么多年过去,也够了。
虽然不指望林家宗族能帮到她什么,但他明白懂母亲的意思。
他们这一脉数代单传,还是太单薄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连个相互支撑的人都没有。
林如海相信,他这封信寄回去,族长多半是会就着台阶下,恢复走动的。
如果顺利,为了儿子的日后,他也不是不能提拔几个林家后辈在身边指点一二……
贾敏知道了林如海的意思之后,有瞬间的感动,她知道老爷是念着她的。
他们夫妻二人,不知道有多少夜晚面对子嗣这个沉重的问题沉默以对。
他们是统一战线的,都渴望着孩子。
深夜时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抱养一个孩子到膝下。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贾敏还是拒绝了。
她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孩子有点不适,梅氏估计会就会以为她对孩子动手,她还没有那么龌龊。
虽然这样做,不是没有好处——如果孩子在她院里,梅氏将投鼠忌器,再也嚣张不起来,只能乖乖的俯首帖耳。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孩子,是她亲生的、流着贾林家血脉的孩子。
这个孩子不在她院里养,说出去那也是她的孩子,只能叫她母亲。
对外,她的压力,他们面对旁人别有深意的眼神,也能泰然以对了。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
她不同意。
林如海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劝了几句,看她坚持,只能放下这个念头。
但:“敏儿,你改了主意跟我说。”
在孩子懂事之前,都能反悔。
至于说梅姨娘会不会不答应,林如海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被嫡母教养长大的庶子庶女,比跟在庶母身边长大的更得人高看。
因为在嫡母身边长大,孩子所能接触的、学习的东西都不是偏居一隅的姨娘身边可以学到的。
贾敏依靠在林如海胸前,满足的闭上眼睛:“老爷……”
——
本来,按照梅姨娘的脾气,有了这一朝得意的大喜事,该是大肆炫耀一番,才能解了她前段时间老爷不来梅香院受的气的。
但她没有。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上没有离开过房间,自然也就说不上什么炫耀了。
至于原因——她的孕吐很严重。
严重到她就算是想要炫耀,也只能在脑海里预演。
什么味道都闻不了,重一点都不行。
能吃的东西也十分有限,除了米油,还有她姨娘做的酸菜之外,吃什么吐什么,勉强吃进去也没用。
这让老太太很忧心,这样长期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她催促请来府里常驻的周大夫想办法,周大夫也无可奈何。
“老太太,这个孕吐每人反应各不相同,没法治疗,只能缓解。”
但他开的药,对方也喝不下去,闻都闻不了,能怎么治?
再者,能喝米油也行,熬过这段时间就可以了。
老太太无奈:“……辛苦周大夫了。”
周大夫看老太太没有强求,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遇到不讲理,又没法说理的。
现在虽然在知府大人家有风险,但……知府大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待上一年,可以让他舒舒服服的过好几年,要是遇上了难得一见的好药材也有下手的机会。
云舒瑶在了解了林家整体的格局之后,就不爱往外走动,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的兰馨院里。
这里的地方够大了。
如果不是每天需要去贾敏那里请安打卡,她可以在这小院里宅很久很久。
许多社畜的终极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躺在家里吃喝拉撒睡,除非必要,不踏出家门一步。
这样的日子,才舒坦。
而且这样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好比说这一天,在去请安回来的路上,云舒瑶就在花园里听到拐角处花丛中两个伺候花草的丫鬟在窃窃私语,说起了梅姨娘的事。
她们两个是背对着的,看不清脸,但衣服镶边一红一绿。
绿镶边的丫鬟语气神神秘秘,“四丫,我跟你说个事啊,你不知道,我听人说厨房每天给梅姨娘准备燕窝人参,一天光吃就要吃掉上百两银子呢!”
红镶边的丫鬟不屑了,“你这就吃惊了,吃能吃多少?老太太送的那些东西才叫价值连城呢!”
绿镶边丫鬟很配合,“怎么价值连城了?”
红镶边丫鬟,“我邻居家的玩伴的小姐妹就是在老太太的院里伺候的,你不知道当天从库房里点出去的东西有多少,咱们老太太出生世家,当了多年的侯夫人,也就是老爷这一代爵位才没了,你想想攒下的家底有多少,那一天,足足抬了两大箱子的东西呢!”
绿镶边的丫鬟哇了一声,“真的有两大箱啊?”
红镶边的丫鬟有些得意:“这还能骗你,那小姐妹她别的不知道,光那一个百子千孙帐就值一千多两银子!这只是其中一件,我估摸着,老太太估计送了上万两银子出去呢。”
绿镶边丫鬟倒抽一口冷气:“天!一万两银子!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得有多少啊,梅姨娘也太幸运了!”
绿镶边衣服的丫鬟语气有些变了:“不是有了这个孩子,老太太根本就不关心她是谁。”
红镶边衣服的丫鬟赞同:“谁说不是呢,之前老爷对梅姨娘态度一般,但谁叫人家运气好,鸡犬升天了。”
绿镶边丫鬟压低了声音:“真是可惜,要我说啊,这孩子也是运气不好,最好的就是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得一个嫡出的身份,再不行去兰馨院那里也可以呀,结果来到了这个商女肚子里,以后出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云舒瑶听着她们的话越来越过线,而且还有继续的意思,连忙清了清嗓子,不想听她们再说下去了。
这种程度的挑唆以为她会上当吗?
想多了。
还是认为她听了之后起嫉妒心?
是在看不起谁呢。
她当然爱钱,有谁不爱钱?
但她知道什么是自己该得的。
况且要说起来,梅姨娘目前除了像个幼稚鬼一般给她眼色,做了别的吗?
没有。
也没有要做什么意图。
但是说这些话的人的心思倒是显露无疑了。
想要勾起她的嫉妒,勾起她的不平,勾起她的贪婪……一点点的加深,要是嫉妒心重了,做点什么,比如把梅姨娘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弄没了,估计某些人就要开心了。
她又不傻。
所以她什么都没做,目不斜视,带着红袖继续往兰馨院走,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她们走了,说话的两个丫鬟也不说话了,看人远去,离开去跟人上报。
“嬷嬷,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把话说了,但她没有什么反应。”
嬷嬷呵呵笑了,“也就是装着罢了,她一个小户人家出来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火急火燎,回头你们再按照我说的去做。”
她就不信,云姨娘不会嫉妒。
一旦嫉妒心起,就好办了。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第11章 这是喜脉
因为孕吐严重,梅姨娘只能卧床休息,虽然难受,不过对这样的情况她在吃药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现在的难受只是一时的,想到儿子生下来,她就能成为这后院里的第一人,风光无限。
所以再辛苦,梅姨娘也没有说过什么怨言。
她的生母高氏留了下来,她更清楚女儿这一胎有多重要,药已经吃完了,要是这一胎没有生下来,女儿的身体还会败坏好几年,这会错过女儿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期。
想要再爬起来太难了。
所以她对女儿看得很紧,女儿好了,梅家可以跟着好,她和儿子也才能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