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荷包和扇袋,怎么说也是她用心做的。
重生回来之后,除却她平日里自己用的荷包,貌似她也只给谢云辞绣过了。
谢云辞闻言一怔,随即笑出声来,“是,琼华你说的都对。”
“你的心意,确实是我没感受到。云辞在这里向郡主赔罪了。”
他原本就是顺水推舟,存了试探赵琼华反应的心思。
知她不是全无感受,他本该心满意足。
没想到赵琼华还能给他这般惊喜。
耳畔回荡着谢云辞清越的笑声,赵琼华的脸颊愈渐发热,她没忍住揪出身后的软枕,朝谢云辞扔了过去。
软枕本就松软,加之她刻意收着力道,即便扔到谢云辞身上也不会有多疼。
谢云辞没躲,反而将抱枕接在怀里,重又递给赵琼华,耐心哄着:“好了,我不逗你了。”
“离曲音楼还有一段距离,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再喊你。”
说着,他从暗格里又拿出一个软枕垫在赵琼华身后,另一个让她抱着,“睡吧。”
他也没再给赵琼华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好。”
赵琼华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处说起的话便只能作罢。
她微微侧身又看了谢云辞一眼后,这才侧躺下抱着软枕、准备阖眼小憩。
坐在马车里时,不论出门的路途远近,她总有休息小憩片刻的习惯。
如今在谢云辞的马车里,她也没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应。
软枕松软适度,与她的那个手感很是接近。
只是不知此刻是因为谢云辞在身边,还是方才那些话扰了心境,赵琼华即便是阖眼,也了无睡意。
谢云辞有心上人,明里暗里好像也在暗示着她。
与他熟识的这几个月来,他身边经常接触的小姐,除了她好像确实没有旁人。
以往他们两个人同行,遇到许锦湘、七公主,亦或者是其他小姐时,谢云辞好像也是一副不愿意搭理、你们自己玩的姿态,冷淡疏离。
对她却全然不同。
可他这话到底是剖白心境,还是真假掺半,赵琼华一时竟也有些不愿细想。
但这次毕竟是她先开口发问的,得了答案后再去怀疑谢云辞话里的真假,未免也太过奇怪。
前世种种,于她而言太过于悲苦深刻。
万千情话纵然悦耳,却只是水月镜花一场梦,抵不过世事变迁,也捱不过人心易变。
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眼下才是最真切的。
赵琼华迷迷糊糊地想着,依稀感觉身边有阵阵凉风吹拂,她舒展眉目,阖眼小睡了过去。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看得明白,认得干脆……”
平日里她做事倒是干脆,一遇到感情便开始迷糊。
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面对。
待赵琼华睡后,谢云辞凝视着她的睡颜,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呢喃道。
尽管如此,他依旧轻轻摇着折扇,替赵琼华扇着凉风,好让她睡得再舒服一些。
马车外,柏余驾着车,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不枉他家公子费了那么多心思,如今总算是有点成效了。
白芷戴着帷帽坐在柏余身边,见他驾着马车还在傻笑,猜到他在笑什么,白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郡主还没答应呢。”
当局者迷,白芷作为赵琼华的贴身婢女,却看得清楚。
尽管知道谢云辞和五皇子不同,但她还是不放心。
柏余傻笑两声,“那也不远了。”
“你!哼……”白芷被他气到,冷哼一声后偏头,不再言语。
穿过喧嚷闹市,长街上人声渐低,马车弛缓,柏余刻意放缓了速度,一刻钟的路硬是被他走出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后,马车停靠在曲音楼后院,柏余这才下车,轻轻叩了三下车厢,小声道:“公子,已经到曲音楼了。”
“我知道了,你先和白芷进去,一切照旧。”
“是。”柏余应声,转头就带着不情不愿的白芷从后门进了曲音楼。
同谢云辞来曲音楼的次数多了,柏余早已熟门熟路,进去和掌事的交代清楚后,他就和白芷去雅间里候着了。
马车里,谢云辞收好折扇,又过了片刻后才轻轻拍了赵琼华两下,唤道:“琼华,曲音楼到了。起身醒醒神。”
“琼华?”
见她还没醒,谢云辞俯身过去,抽走她怀中的软枕,笑着又唤了她两声后,赵琼华这才有了反应。
听到谢云辞在她耳边轻唤,赵琼华缓缓睁开眼,她下意识以手遮掩,挡着入眼的天光。
许是刚睡醒,她整个人还有几分迷糊,声音也柔软几分,“到了啊,我睡了多久?”
“一炷香而已。”谢云辞回道,一手放在她后背,一手托着赵琼华的手,扶她起来,“先缓缓神,等清醒了再出去。”
说着,谢云辞又将满斟的茶盏递给她。
当真是事无巨细,体贴至极。
才一炷香的时间啊。
明明她只小睡了片刻,却比一夜好眠还舒适精神。
“好。”赵琼华起身,接过茶盏低头抿着,入口微甜却又恰到好处,满是桂花蜜的清香。
醒神过后,她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向谢云辞,调侃道:“我见你桌上只放了酒壶,还以为你马车上只备了酒。没想到还有桂花蜜。”
先前谢云辞送她的桂花蜜,这一个多月来她时常品着,已经所剩无几。
如今再尝,她还颇有些回味怀念。
谢云辞拾起遗落在软枕上的发簪,“你既然喜欢喝酒醒神,那下次我在车里备上便是。”
说着,他扶正赵琼华的身子,在她想乱动躲开时按住她的肩,煞有其事地说道:“别乱动,你发髻乱了。”
“你这样子出去,旁人还以为你身边的的丫鬟失职,连你的妆容都不顾了。”
赵琼华睡觉时很是安静规矩,从不乱动,只是谢云辞在给她扇着凉风时,总忍不住抓着她如瀑的青丝把玩,才会弄成这样。
他做的坏事,也该由他自己来收场。
她刚睡醒,发髻有些凌乱也是正常,但也不用重新梳吧。
马车上没有准备铜镜,赵琼华便只能任由谢云辞胡来,甚至她都不知道谢云辞会不会梳女儿家的发髻。
怀疑之中,她就只能低头,配合着谢云辞。
“很快就好了。”
谢云辞见她难得乖巧,唇角笑意加深几分。替她挽发时,趁着赵琼华不注意,他手探进袖中拿出一物后,这才继续挽发。
而后他又将那些发簪双钗照常簪到发髻上,确认无虞后,他这才满意松口:“好了。确实比方才更好看了。”
这人,现在了还要变着花样地夸自己。
赵琼华一手抚上发髻,谢云辞梳得算是整齐,比她预想中的要好许多。
指尖曳曳流苏作响,她没忍住又多拨弄了几下。
“这么喜欢?”谢云辞见状轻笑两声。
他斜斜依靠在车厢上,一身青衫落拓,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看向赵琼华的眼眸却温柔如常,含笑宠溺。
赵琼华一噎,放下手没好气地开口,却没敢多注视着他的眼眸,“能得云辞公子为我梳妆,也算是我有幸了。”
自从刚刚听到谢云辞的回答后,她心下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似是破土而出的悦然,又忍不住往后退闪,诸般滋味交杂,教她也有几分不知所措。
“郡主客气了。”
“走吧,我们进去。”
谢云辞一边说道,一边起身,先她一步下了马车。
又微微整过衣衫,赵琼华这才掀开车帘准备下去。
见她出来,谢云辞自觉伸手,意思不言而喻。
赵琼华对上他目光,右手攥紧复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她深吸一口气,这才终于伸出手,从而搭上了谢云辞的手。
“柏余已经安排好雅间了,直接过去就好。”
下了马车后,谢云辞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继续牵着她往曲音楼里面走。
曲音阁虽称不上是京中最大的戏楼,但它却是京中最有名的一个,也最得皇室恩典。
从前先皇还在世时,每逢宫宴不爱歌乐舞局,偏要请曲音阁进宫搭台唱戏。为此先皇还特意命人在太和殿后搭过台,方便曲音楼使用。
久而久之,曲音楼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成为京中世家贵族常来听戏的地方。
即便先皇驾崩多年,曾搭在太和殿后的戏台也早被人拆掉,不复痕迹。
但曲音楼没受到丝毫影响,生意依旧做得红火。
“今日来曲音楼听戏的人看起来不多啊。”赵琼华任由谢云辞牵着,一边跟在他身后走着,她一边打量着曲音楼。
听戏是需要来客静心耐心听着品着欣赏的事,赵琼华自知自己一向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从前她很少听戏,这曲音楼她也是第一次来。
曲音楼上下共四层,戏台搭在一楼与二楼中间,自二楼起才是给看客准备的席位。
二楼是散座,两人或四人成一桌;三楼与四楼是特意为达官贵人准备的雅间。
最下面的一楼则是为戏角儿们准备的临时厢房,便于戏角儿赶场换衣梳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