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辞对此自然是熟门熟路,赵琼华跟着他,一路出了后门,马车也还停靠在原地。
没再多耽搁,两人上了马车后,柏余便驾着马车驶向镇宁侯府。
曲音楼在城西,与镇宁侯府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过去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一上了马车,赵琼华自觉抱着软枕,懒洋洋地靠在马车里,一副舒适惬意的模样。
“今日是不是累着你了?平常我也没见你如此懒散。”
谢云辞瞧见她这副模样,觉得新鲜又好玩,忍不住伸手继续拨弄着她的青丝,戏谑开口:“若是让淑妃见着你这样,只怕又要念叨你了。”
长公主去后,教导赵琼华闺秀礼仪一事便落在了淑妃身上。
宫中规矩多,从来容不得半点差错,在教导赵琼华一事上,淑妃也没少下功夫。
因着谢贵妃也在宫中的缘故,在远赴边疆行军打仗之前,谢云辞没少进宫去看望谢贵妃。
翊坤宫与景和宫同在御花园的东北方向,闲来进宫之时,谢云辞时常看到淑妃在教导赵琼华。
小姑娘不愿意学,趁着淑妃不注意的时候就想溜走,结果又被淑妃逮回来,苦哈哈地继续学着礼仪。
彼时的她不过八九岁,还带着几分稚嫩。
谢云辞觉得她好玩,此后每次进宫时都会下意识地看向翊坤宫的方向。
因此他也没少看到淑妃教导赵琼华时的趣事。
赵琼华没好气得瞪了谢云辞一眼,将披散在身后的青丝尽数收拢在身前,“我就是想躺着。”
“还有,不许你向我姑姑告状。”
淑妃一直都很担心她的婚嫁之事,虽然她也不舍得她一及笄就嫁出去,但有个眉目的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若是谢云辞同她姑姑说了这些事,淑妃一定会想到婚嫁上面。
说不定第二日就会去找谢贵妃商量。
太危险了。
“好,我不去。”谢云辞失笑应下,而后他微微俯身,同赵琼华好声好气地商量着,“我既然答应了郡主这个条件,那郡主有没有什么要奖励给我的?”
不知何时,谢云辞也侧躺下,一手支颐、撑在软枕上,另一只手很是自然地搭在赵琼华的腰身上,像是在拥着她,无声中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亲昵暧昧。
赵琼华满是无语地看向他,“谢云辞,你不要得寸进尺。”
明明是他先挑起来的话,如今还和她讨要彩头。
没有他这样做事的。
“我哪里敢欺负郡主。”
“这不是好生同你商量着吗?”
“才不听你胡说。”赵琼华偏头轻哼一声,对他的话半句都不信。
许是下午剖白过心意,此时再和谢云辞独处,她也少了几分纠结,再没从前踌躇不前的心态。
她对谢云辞种种小动作也宽容许多。
不过一想到在曲音楼雅间里发生的事……
赵琼华抱着软枕转身,正对着谢云辞,“今日崔晚瑶是特意来曲音楼见你的吧。”
她从不相信有那么多的巧合。
今日去曲音楼本就是她的一时兴起,她与谢云辞午时方到,用过晚膳后崔晚瑶就来敲了雅间门,很明显她是知道谢云辞在曲音楼的。
即便方才她和崔晚瑶闲聊时,崔晚瑶只说是看戏时无意间看到了柏余,这才寻了过来。
而后张宛绮出现的时机也恰到好处。
今日一行,她们明显就是来邀请谢云辞去赴崔家家宴,还给自己圆了不少借口。
谢云辞轻轻捏着她纤长的手指,闻言赞许似的点点头。
“同是崔家的家宴,今日你同崔珩出来时,他就没和你提过一言半句的吗?”
“崔珩近日刚调任去了礼部,正为南燕使臣进京一事焦头烂额呢,哪里还顾得上崔家后院的事。”谢云辞懒懒开口,仿佛对这些事毫无兴趣。
近日恰逢朝廷官员进京述职,不论官员是在京中任职还是在地方任职,官位难免要有所变动。
南燕太子和三公主又要在此时入京,使臣随行。
既是友好交流,南燕使臣来京后,北齐自要好生招待一番,如此一来,朝廷上的事务愈发繁重。
崔珩原先在吏部任职,时机本就差不多,再加上南燕一事,他便顺理成章地升任礼部做左侍郎。
今日他能去长安楼小聚,还是因为赵淮止回京,他忙里偷闲赶过去的。
“家宴说来也算是后宅之事,崔珩虽也有几分留意,却鲜少过问。毕竟他也还没娶妻,不便太过明目张胆。”
“不过……”谢云辞停顿一下,低头看她,“今日我瞧着,宛绮好似很怕你。看来琼华郡主威严不减啊。”
马车的侧壁上点着几盏烛火,昏黄绵长。
借着烛火,他细细描摹着赵琼华的眉眼,颇有几分留恋意味。
与他从前在军营、闲来无事临摹的那些画相比,如今的她长开了许多,眉如远黛,只一眼便能让他镌记许久。
此时赵琼华整个人就像是窝在谢云辞怀里一样,手也被他握着,无法抽离。
听到谢云辞这般调侃的话,她只能抬腿轻轻踢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我性子一向都很温和的。”
“此前我也只和她见过两次,本来我也不想对她多加为难。但是她非要来寻我麻烦。”
不想让谢云辞多加误会,赵琼华就把之前在马场、还有在崔家后花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他听了。
“看来你今日确实是温和许多了。”谢云辞听罢,笑着应下她方才的话。
但他这语气,赵琼华怎么听都感觉很戏谑。
她轻哼一声,难得翻起旧账,开始小声抱怨道:“都是你那日忽然失约。”
谢云辞一手搭在她腰身上,低头轻声哄着她,“那日是我的错,前一夜忽然有事,需要去过去处理,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才不得不失约。”
“下次不会了。”
“这可是你说的。”
“那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去马场?”
自从端阳节后,他们两个人都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也没去马场练过骑射。
谢云辞出于军营,比起京中教人骑射的夫子,他更有几分独特见地。
跟着他学,赵琼华也学到不少东西。
她的骑射技术比之前更精进一些,少了几分花拳绣腿的假功夫。
谢云辞抽手起身,挑开车帘一角后又放下,“离镇宁侯府还有段距离。我们还没分开,你就想下一次的见面了?”
真的是,谢云辞什么时候才能不说话。
赵琼华脸一红,转身抱着软枕背对着他,“你再乱说,我就不去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他非要说得这么暧昧。
“我错了。”谢云辞改口说道。
只不过想到先前仁宗嘱咐他的话,谢云辞眸色一暗,看向赵琼华背影时也夹杂着几分晦涩。
他紧了紧双手,尽量放松地同她说道:“这两日就再去几日马场,时间不长。主要是看你练得如何。”
赵琼华埋进软枕里,也不转身,只闷声应道:“好。”
知她此时心绪,谢云辞见好就收,也没有继续逗她,只给她盖上一条薄毯,“一会儿就到镇宁侯府了。”
一边说着,他再次挑开车帘一角,望向天际茫茫夜色,心绪难辩。
南燕使臣进京、谢云琰谢时嫣接连回京、如今许铭良也要回京述职……
像是暗中商量好一般。
这京城,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
曲音楼内,戏台上的戏角儿还在唱着戏目,无人点戏目时,一场文戏过后便换成了武戏,互相交替着。
崔晚瑶和张宛绮相携回到雅间,谢时嫣和柳含倾刚好听完上一场文戏,摆弄着桌上的棋子。
“你们回来了。”谢时嫣见到二人回来,一边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篓,一边问道,“你们见到二哥了吗?”
坐在谢时嫣对面的柳含倾看到她收了棋子,咬唇低头,也跟着她松了棋子,将棋局都收了起来,接着话。
“谢夫人不是说二公子确实是来曲音楼了吗?定然是见到了的。”
“见到二表哥了。”张宛绮扫了一眼柳含倾,没多说什么,只回着谢时嫣的话,“只是没想到赵琼华也在。”
不面对着赵琼华,张宛绮只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言辞也不再小心翼翼。
她不敢再在明面上挑衅赵琼华,但私下里说两句总是没人管的。
即便有人传话传到赵琼华耳中,但空口无凭,赵琼华即便身为郡主,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赵琼华?”
“就是那位琼华郡主,镇宁侯的嫡女。宫中的赵淑妃是她的嫡亲姑姑。”张宛绮解释道,“时嫣你常年不在京中,应该还没见过她吧。”
琼华郡主。
原来是她啊。
谢时嫣心下恍然,捻了一块花糕,摇头笑道,“确实是还没见过。”
“我常年跟着师父在道观修行,对京中的事也不大清楚。”
“遇见她,你绕开就行。”
“免得惹了一身麻烦,于你名声也不好。”
张宛绮语重心长的劝道。
她和谢时嫣也认识四五年了,两个人的感情一向挺好,她也不想谢时嫣步她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