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本公主没认错的话,坐在五皇子身后的就是七公主了吧。”
意图落空,三公主扫了一眼自家兄长的脸色,笑着同对面的贤妃搭话,很是和善的模样。
贤妃一心都放在了江齐修和林雁回身上,乍然听到三公主的话,她侧头往后看了一眼七公主,笑着应道:“三公主好眼力,锦月确实是坐在齐修后面。”
三公主望阶下看了一眼,继而好奇问道:“那七公主身旁这位是……”
“贤妃娘娘莫怪,本公主只是见这位小姐有些眼生,一时好奇罢了。”
“是许大人的嫡女,许锦湘。”
“也是琼华郡主的堂妹。”
三公主恍然,“原来是郡主的堂妹,难怪如此出众了。”
这三公主,还真是三句不离她。
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招惹仇恨的话。
赵琼华嗤笑一声,将纸笺放到宽袖里,扬声打断三公主的话,“锦湘才貌双全,也多亏了许婶娘的教导。若是她生在我们赵家,本郡主怕是早被兄长嫌弃到底了。”
说这话时,她刻意咬重了许和赵两个字,是在提醒着贤妃,也是在提醒着三公主。
只一句话,硬生生将她和许锦湘之间划出了楚河汉界。
许锦湘脸色一白,却也明白此等场合不是她能随意妄言的地方。
她只能生生忍气吞声,在心里又给赵琼华记了一笔。
三宫主闻言转过目光,点点头,“原是如此。”
“只是本公主不爱胭脂水粉、华丽锦缎,只偏对骑射有几分兴趣。不知道七公主和许小姐可有时间,过几日与我一同去京郊马场游玩几日?”
一场接风宴,先是南燕太子指定赵淮止与他在京城同行,如今南燕三公主也借此来要挟七公主。
如此被挑衅威严,殿内已经有朝臣按捺不住,借着微醺的醉意拱手起身,大胆开口:“太子和三公主远道而来,本该被奉为座上宾。此前礼部已经着人安排好,不如等明日由礼部斗胆做主,带太子和公主一同游走京城附近。”
斗胆进言的是御史台的张大人。
四月十六京郊刺杀一案,起初便是由他先接手调查的,即便最后朝廷盖棺定论,明示此事与南燕无关,只是匪徒作祟。
但时至今日,这位张大人对南燕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和和善态度。
仁宗抬眼朝他这边看过去,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太子和三公主此行既然是来京城游玩,朕岂有不应的道理。”
“张爱卿不必如此紧张,太子既然与淮止和云辞投缘,本也算是一件好事。”
“三公主这边,皇后便代朕招待着。”
“贵妃和淑妃帮衬着就好。”
“朕瞧着张爱卿你都喝醉开始胡言乱语了,之后若无事,你就先回府休息,明日不用上朝了。”
三言两句,仁宗便把南燕太子和三公主的事放到游玩京畿上,只字不提家国社稷,权当做没有此事。
话音刚落,皇后、谢贵妃与赵淑妃便起身行礼领旨。
仁宗又与南燕太子闲话几句,不多时便起驾去往金銮殿。
赵琼华见仁宗也走了,和赵淮止低声解释了一句,以头晕要去翊坤宫休息的借口,顺势也离开了太和殿。
玉阶之上,姜扶翊一手把玩着雕花酒盏,余光瞥见谢云辞离开的身影,他唇角轻勾,面色却微微沉了下去,“倒是出乎意料了。”
谢云辞竟然肯为镇宁侯府出头。
只是这归根到底的缘由,姜扶翊垂眸,哂笑一声,却没再开口。
*
太和殿偏门。
赵琼华远远地就望见等在偏门不远处的谢云辞,一袭品月色锦袍,衬得他整个人身形更为颀长,月色相照,投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也更为温润朗然。
和方才他在殿内与姜扶翊针锋相对的模样相去甚远。
“你来这么快。”
“明明我走的时候你还在崔珩身边坐着。”
她不由得加快步伐走过去,临了走到谢云辞身边时,赵琼华就自觉挽住他手臂,娇嗔说道。
谢云辞低垂眉目看她,闻言好笑地捏着她脸颊,“怕你等太久,我就先过来了。”
说罢,他抬头望了望月色,“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好。”
赵琼华自然是同意的,末了她还不忘给白芍和紫菀使了个眼神,示意两个人在身后跟着,也好时刻注意着周围是何情况。
盛夏时节,御花园中应季的话都已经醒绽,和着晚风,花香扑面而来,清晰却不浓郁,很是好闻。
“你今晚,怎么会突然要替我哥哥接下这份差事?”
“南燕太子,性情太过叵测。”
谢云辞牵着她的手,很是悠闲地散步,“淮止对京城不熟悉,若是他应了南燕太子,恐怕会比我更为难。”
而且赵淮止是她亲哥哥。
即便他此时摸不出南燕太子究竟想做什么,但也不能给他一丝一毫可以接近赵琼华的机会。
在这件事上,赵淮止未必有他看得通透。
“可是我也担心你。”
“万一他为难你,舅舅那边……”
今晚殿上,仁宗那句“南燕太子若是在京有任何闪失,拿他问罪”的话,虽然是半开玩笑说的,但赵琼华也懂,如果真发生这种情况,谢云辞难免也要受罚。
南燕太子向来不会理会别人感受,手段更是阴狠,谁也不保准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不会。”
“何况还有淮止在,他总不会同时得罪两个人。”
这两个人还都和北齐的边关战事有关。
如今北齐和南燕只是暂时的息事宁人罢了,倘若日后再开战,南燕太子就算再有谋略,也不会做这种断自己后路的事。
“琼华,你不是回翊坤宫了吗?”
“怎么会和云辞在御花园里。”
不知是不是巧合,两个人刚提过赵淮止,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清楚地传来了赵淮止掺杂着些许疑惑的声音。
完全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赵淮止和江齐彦,赵琼华身子一僵,动了动长袖遮掩住她和谢云辞的手,“我一出太和殿就遇见谢二公子。”
“正好他要去景和宫,我们就顺路了。”
赵淮止只觉不对,他刚想张口再说些什么时,就被赵琼华打断了。
“况且,你不是和我说,今晚出门时要和人一起随行的吗?”
“两个人走也放心一点。”
话是这么说也没错。
赵淮止继而看向谢云辞,抬步走了过去,“今日是贵妃娘娘唤你去景和宫的吗?”
“嗯,姑姑说有事与我相商。”
谢云辞应声,察觉到赵琼华紧张,又一直想挣脱他的手。他低笑一声,这才遂了赵琼华的愿,放开她的手,以免让赵淮止察觉到什么。
“只不过我觉着今晚风景不错,赏花看月,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花前月下,佳人在侧,确实是难得的好景。
江齐彦似有所感,轻咳一声后他朝赵琼华招招手,“方才离殿时,舅舅让我看到你的话,带你去趟金銮殿。”
“皇后娘娘已经允了三公主的要求,让锦月和许小姐过几日陪三公主去京郊马场。”
“只不过不止她们两个人,届时京中的小姐大多都要去。”
方才在太和殿时,赵琼华听到了三公主说要去马场练习骑射,她偏爱这个,有如此要求倒也不奇怪。
非要京中小姐作陪,其中陪着陪着,免不了要比试一番。
不知为何,她忽的想起三月时、仁宗钦定谢云辞教习她骑射。
难不成……
“当真?”
江齐彦摊手,“我还能骗你不成吗?”
赵琼华敛眸缄默片刻,这才应声,“那我同你去一趟。”
说着,她还轻轻挠了下谢云辞的掌心,感觉到谢云辞回握她一下后,赵琼华这才放下心,随着江齐彦又朝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前面不远处便是凉亭,晚荷三三两两地开着,谢云辞没立即和赵淮止搭话,径自走到凉亭内坐下,他轻叩着石桌,这才看向对面的赵淮止。
“你让七殿下支开琼华,是想说南燕太子的事吗?”
第90章 勘破
天边夜色深沉, 满月高悬,倾洒一片清辉,月光与烛火相映, 赵琼华觉得这皇宫长街也没冬日那般昏暗漫长。
提着手中的灯笼,赵琼华和江齐彦并肩走在去往金銮殿的长街上, 两相缄默无言。
时不时有宫女太监经过,俯身朝他们行礼, 她也只抬手说了句免礼。
“表哥,舅舅和爹就没同你说让我去金銮殿是因为什么事吗?”
许是直觉作祟,赵琼华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提竿,手心还有些微湿, 是她难得能感觉到的紧张心绪。
她不怕南燕太子, 只怕会再牵连镇宁侯府。
回想今晚, 姜扶翊和姜扶苓言行里都是冲着镇宁侯府来的, 先是赵淮止, 后又是从七公主牵扯到许锦湘。
即便许锦湘姓许,可许家如今毕竟还住在镇宁侯府里。
有老侯爷在, 不管许家出了什么事, 他多少都要出面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