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咸鱼飞升(重生) 分卷(48)

我整日忙于田间,它们留在我手里, 只能明珠蒙尘。宋潜机看着宝匣和棋谱,宝物有灵。它们值得更好的去处。

明净阳光漏过紫藤花架,照亮他满眼温和的笑意。

他想,等多年后, 你们遇见卫真钰,就该后悔给我了。

书圣见他一双明眸看死物也温柔, 似有满眼情意, 更觉得他像自己年轻时。

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出比宋潜机更合适的传人。冼剑尘, 你真是走了大运,下辈子做猪做狗也还不完啊。

你要下山, 这满院花草怎么办?书圣问。

自然是全部带走。宋潜机不假思索,我不舍得离开它们。

用什么装?储物袋吗?书圣循循善诱,储物袋没有灵气。花木离土,损伤生机。但如果装在宝匣里, 等你到了封地放出来,它们依然水灵灵, 鲜嫩嫩

宋潜机意动。

棋鬼不甘示弱:凡间灵气不足, 收成靠天吃饭。你学点阵术, 可保菜地四季常温,才能反季节种植

他以前从未想过,居然会一本正经地跟人讨论农耕。

这完全是他的陌生领域,生怕忽悠不住宋潜机。

宋潜机想了想:有道理。

他对种地也在摸索阶段。种植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在山上顺利,不代表凡间也能成功。

宝物我暂时保管,前辈们遇到合意传人,随时找我要回。宋潜机说,我也送二位一点东西。

地里的土豆花只剩最后两朵,被他轻轻摘下。

宋院土豆花,既送过孟河泽、何青青这样的迷茫少年,胆怯少女,也送过琴仙、棋鬼、书圣这样的绝世强者。

鲜花一朵,感怀万千。

我更喜欢白色的花。书圣说。

他拿到浅蓝色,白花在棋鬼手里。

我们换换。棋鬼说。

如果宋潜机选择他们两人中某位,另一人绝不肯甘休,必要使出浑身解数斗下去。

但宋潜机谁也没选,两人此时再看彼此,便看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憾然和释然。

人生谁能圆满?

就像写在桌上的残诗,不曾弹完的残曲,有遗憾才真实。

书圣将浅蓝色土豆花别在棋鬼前襟:年入神,你别死得太早,多活两年挺好。

棋有九品,最上一品名曰入神。棋鬼俗姓年,曾是修真界最年轻、最天才的入神境棋手,因而得此雅号。他用这个名号四处挑战,赢过许多前辈大能,破过许多解不开的残局。

再后来,他自己成了前辈,自然没人这么叫了。

棋鬼将白色土豆花簪入他发髻:多情子,你也晚点再死吧。

多情子是书圣少年是的绰号,他用这个名号追求过许多美人,写过很多误人子弟杂书,比如《海外修士上岸防骗手册》之流。

如今已成秘闻野史。书院为了维护他的威压形象,不许别人提起。

传人事了,心中一块大石落定。他们都知道不必再强撑下去,却还愿意彼此鼓励一句。

两人相视而笑。

倏忽重回旧年,依稀看见对方少年簪花时的模样。

宋潜机立在朱门边,目送二人乘风入云,背道而驰。

宋师兄。你在看云啊!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宋潜机飘飞思绪。

碧云长空,日影西移。

宋潜机收回目光,以孟河泽为首的外门弟子们将他团团围住。

孟河泽今天为了擂台效果,换了件深红衣服。

少年郎束着高马尾,双眸如星,神色飞扬,呼吸间带着淡淡血腥味和药味。

你打完了?宋潜机问。

孟河泽骄傲点头,轻咳一声,向两边点头示意。

立刻有外门弟子高声道:史上最受欢迎的表演赛魁首

另一人附和:支持票远超第二名一千票

周小芸总结:武试奖品尽入囊中,法器丹药灵石一应俱全。八大仙门,六大世家争相邀请,请魁首做内门弟子。

欢呼鼓掌雷鸣般响起:孟师兄无敌!

孟河泽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要谦虚、谦虚。

欢呼声一齐收了,孟河泽期待地看着宋潜机。

宋潜机见他故意炫耀,尾巴翘上天,心里觉得好笑

等你日后成为一方威严的强者,再想起今日,不知该有多尴尬,只怕恨不得把见过的人统统灭口。

孟河泽依然直直望着他。

宋潜机怔了怔才终于明白,这是来要求表扬了!

嗯,做得不错。他实在不知道别人家怎么夸奖孩子,勉强凑出两个词,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好,下一届我还打!孟河泽奋力握拳。

不不,不用了!宋潜机连忙打消他这种想法,

下次登闻雅会是十年后,那时你已经结丹,怎么还能跟年轻人抢风头?多跌面子。

孟河泽一时感动无言。

原来在宋师兄心里,我短短十年就能从筑基到结丹,那真比子夜文殊当年还快。

我都不敢想的事,师兄竟然如此相信我,对我寄予厚望。

我决不能让师兄失望。

他顿时收了炫耀神色,像一只孔雀收起彩屏,严肃行礼:

宋师兄教训的是,谨遵师兄教诲!

外门弟子一齐道:谨遵宋师兄教诲。

气势如虹。宋院门口豆角叶颤了颤,宋潜机也吓一跳。

昨夜醉酒,感受不明显。此时方清晰感觉到,这些弟子们经过表演赛通力合作,比从前更团结,更有力量。

表演赛不仅是孟河泽一人的胜利。

师兄今天想吃什么面?孟河泽问。

宋潜机摇头:今天不吃面,我要收拾东西。今夜子时之前,华微宗将给我一个郡。

师兄要下山?!孟河泽怔然。

他早有预料,并不震惊,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忽然笑起来,回头高声招呼:下山好啊,大家都去收拾东西!

欢呼声再次响起,众人高喊着一起下山。

宋潜机懵了,他说什么你们都听?

宋潜机低喝:你下山作甚?你得了武试魁首,无数仙门世家抢着收你入内门,你从中挑个合心意的,从此仙途顺畅,难道不好?

孟河泽一愣。

红润双颊血色尽退,双眼眨了眨,顷刻蓄满泪水,神情惊惶:

师兄,师兄不要我了?

宋潜机无奈地想,我又不是你亲爹。

就算是亲爹,儿大不中留,你总该出门自立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注定前途无量

还未说完,孟河泽眼泪落下来。

宋潜机一看,这还得了,立刻板起脸:你又哭?!堂堂七尺男儿,流血不流泪,打表演赛受伤你都没哭,现在跟我装

孟河泽惨白着一张脸,双眼通红盯着他。

所有外门弟子盯着他,仿佛他是个抛家弃子的人渣。

宋潜机实在说不下去,又顾忌众目睽睽,只好低声改口,好好,我给你赔不是,你莫再哭了,我错了,是我过分。

宋潜机无奈无语。

前世没人敢跟他哭,为什么这辈子都来找他哭?

孟河泽却想,宋师兄一个人去凡间怎么行?

饿了,没人煮面,渴了,没人端茶。干完地里的活,没人递绢布擦手。

万一遇到强敌,被人欺负,也没人保护

他越想越崩溃。

要走一起走,师兄带上我!孟河泽攥着宋潜机袖子。

宋师兄也带上我吧。周小芸喊道。

外门弟子们纷纷叫嚷:我们与师兄同去!誓死追随师兄!

我去种地,不是打架,要这么多人誓死干什么?

宋潜机沉声道:我要去的地方,不是灵山秀水,那里荒草不生,恶兽横行,条件艰苦。耽误你们修炼,真要去了,无异于自绝仙途!

他本意恐吓对方知难而退,但众弟子一听,信念更坚定。

怎么能让宋师兄一个人,被华微宗流放到那般穷山恶水?

我们不怕!

宋潜机:凡间生活辛苦

凡间怕什么?我们本就是凡间来的。周小芸道,我从前觉得自己很卑微,出身凡人,又修为低弱,在大门派里像只蚂蚁。但自从有宋师兄答疑教导,大家不用受宗门的气,不用抢破头打工。这次表演赛我们不是成功了吗?再卑微的力量,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就能做到很多事!

既然是去荒草不生的恶地。孟河泽灵光一闪:那我们能帮师兄开荒!开荒需要人手啊。

对啊!众人附和,更说出一百种同下山的理由,期待地望着宋潜机。

宋潜机沉默。

这么多人若留在华微宗,恐怕不会被善待。

若随孟河泽去其他门派,也不容易。

若分散各谋出路他们刚刚同经艰险,此时情谊更胜亲友,最不愿分开。

姑且先带走,等他们反悔了,再为他们谋个出路,根据各自特点,传些好功法,如此也不算耽误。

无论是谁,跟在自己身边,他总觉得对方会后悔。

宋潜机挥手:那便收拾东西,一同下山!

第62章 忍痛割爱

一张杏黄色地图铺在光可鉴人的琉璃砖上, 几乎占满大半个乾坤殿。

上次这张图被取出、被展示,还是华微宗立派千年的庆典上。

彼时光辉万丈,此时山川河流湖泊依旧,却笼着一层惨淡愁云。

华微宗独霸天西洲, 叶大根深。上千城池、上百小国、海外十余座岛屿争相依附。

宗门派出的仙官, 有的在属地比城主、国君更尊贵。各地神仙庙中供奉着各峰主、长老的金身塑像。

正因为有凡间无数烟火供奉, 华微宗高层们才能稳坐乾坤殿,吞吐八方气运。

华微宗如此, 天下大宗门、大世家皆如此。

无论割哪一块小边角,都像割肉一样痛。

虚云遥遥点了某处,地图应他所指,蜿蜒的边界线亮起白光:

岩山郡山灵水秀,但位置偏僻,不影响大局

话未说完, 崇闻峰主立刻行礼:请掌门手下留情!岩山郡是我峰宝地!我峰占地本就不多, 绝不能再失岩山郡。

虚云接连点了三个郡,殿内仍争执不下。

人群中有长老插话,矛头直指某处:

今日这祸事, 归根结底是他们赵家惹出来的, 合该割让赵峰主名下一郡!

赵太极脾气暴戾,修为仅次于虚云,平时谁也不愿得罪他。

虚云闻言, 一道剑气衲于袖中, 准备制止他暴怒拔剑。

他却一反常态,只阴恻恻冷笑着。

冷寂紧张的气氛中, 道童进殿, 行礼来报:宋院门口, 结果已出!

虚云几乎迫不及待:他选了谁?

书圣和棋鬼,青崖书院和紫云观。

宋潜机到底如何选择,不仅修真界各处开赌局,殿内每个人也恨不得立刻知道答案。

道童被无数道目光压迫,呼吸困难:

他、他谁也没选!两位圣人孤身离去。宋潜机仍要下山,还要带走所有外门弟子。

殿内顿时哗然。

什么?谁也没选?

怎会如此?送上门的靠山他不要?他傻了?

虚云沉默,宋潜机当然不傻。

非但不傻,反而极聪明、城府极深,否则怎能运筹帷幄,走一步算十步,将整个华微宗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究竟还想耍什么花招?

他不拜师,这是好事啊!有长老忽道,外门风气已坏,正好连根拔起,新招一批老实听话的!

有人迟疑:他没了师父,那一郡还给吗?

有人哀叹:已经答应的事,怎好反口?他写英雄帖,留摘星局,声名正盛。我宗出尔反尔,威信何存?如何向天下修士交代?!

争执依旧,甚至比方才选郡更激烈。

既然诸位怪我惹下祸端,那由我善后,倒也合情合理。赵太极声音倏忽拔高,我有一郡!

话音落下,殿内所有目光瞬间凝于其身,只等他说下去。

唯独虚云略显迟疑:你当真愿意舍出一郡?

赵太极点头,振袖,环顾四周,一字一顿道:

我舍千渠郡。

千渠郡?!

千惊万沸乍起。

千渠郡自古便是风水宝地,水泽广袤,鱼米之乡,你当真舍得?

你莫以为双手奉上千渠郡,那些养不熟的外门白眼狼,就能念一句我宗仁善吗?

唯有虚云不做声,只沉沉盯着赵太极。

赵太极冷笑:五十年前,我族老祖于千渠郡中央城设下天罗吸灵阵,突破半步化神,整郡灵气吸干

他不顾众人震惊,继续道:

自那以后,千渠郡换过十任仙官,每一任都涸泽而渔焚林而猎,肆意掠夺灵气。等到今年他从袖中摔出一张卷轴,这是千渠郡仙官今年传来的奏报,他于郡中修行一年,修为丝毫没有进益,你们自己看罢。

本该是一个不好叫同门知晓的隐秘之事,赵氏百般隐瞒。现在因为宋潜机,他反倒再无顾忌。

卷轴被人捧起,在殿内传阅。众人越看越皱眉,惊呼阵阵。

赵太极:千渠郡辽阔,比一百座华微城还大,但如今只有十万人。百姓阳奉阴违,已不愿供奉神仙庙。而且那鬼地方,呵,已经三年没下过雨了。姓宋的小子本事再大,总不能干等来一场雨吧。